荊軻刺秦王背後的疑問:田光為什麼會選擇自殺?
荊軻刺秦的故事非常有名,如今的影視作品更是把這件事反反覆覆地渲染。然而,燕太子丹最早想用來刺殺秦王的人不是荊軻,而是一個叫田光的人。不過,當田光知道燕太子丹要刺殺秦王以後,說太子丹知道的只是他盛壯時的情況,現在他老了,於是給太子丹推薦了荊軻。太子丹告誡田光,這等大事是不能洩露的,田光在把情況介紹給荊軻之後,選擇了自殺。為了替他人保守秘密而選擇自殺,這在古代一些有點兒迂腐的士人來說,是一種全義守信的行為。然而,有個問題來了,這個人自殺了,這秘密就能守得住嗎?比如說這個任務後來交給了荊軻,離開燕國時,有那麼多的賓客前來送行,唱著的歌兒是「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大家都知道荊軻要去幹什麼,這在燕國還是秘密嗎?單說田光,即便是他死了,知道這個秘密的還有那個鞠武,這秘密還叫秘密嗎?實際上,僅僅因為是恪守秘密,原本用不著用這種極端的方式。也就是說,田光選擇自殺,除了守密,應該是背後還有隱情。那麼,田光自殺背後的隱情是什麼呢?
燕太子丹曾經在秦國做人質,秦王嬴政對他很不好,因此他要報復秦國和秦王嬴政。他把這件事情給自己的老師鞠武說了,鞠武讓他外與匈奴和好,內與諸侯結盟以對付秦國。燕太子丹說,這個計畫需要時間太長了,他是「片刻也等不及了」,於是讓老師另想辦法。鞠武說:「燕國有位田光先生,他這個人智謀深邃而勇敢沉著,可以和他商量。」於是,鞠武就把田光引薦給了太子丹。
田光覲見的時候,燕太子上前迎接,倒退著走為田光引路,跪下來拂拭座位給田光讓座。田光坐穩以後,他又把左右的人支開,然後離開自己的座位向田光請教,說:「燕國和秦國勢不兩立,希望先生留意。」田光說:「我聽說騏驥盛壯之時,一日能奔馳千里,等到他衰老了,就是劣等的馬也能跑到他前面去。如今太子聽說的是我盛壯之年的情景,卻不知道我精力已經衰竭了。儘管這樣,我不能冒昧地謀劃國事,我的好朋友荊卿(軻)是可以承擔這個使命的。」太子丹說:「希望能通過先生和荊卿結交,可以嗎?」田光說:「遵命。」於是即刻起身,急忙出去了。太子送到門口,告誡說:「我所講的,先生所說的,是國家大事,希望先生不要洩露。」田光俯下身去笑著說:「是。」田光彎腰駝背走著去見荊軻,說:「我和您彼此要好,燕國沒有誰不知道。可是太子只聽說我盛壯之年的情景,卻不知道我的身體已經力不從心了。我私下裡和您不見外,已經把您推薦給太子,希望您前往宮中拜訪太子。」荊軻說:「謹領教。」田光說:「我聽說,年長老成的人行事,不能讓別人懷疑他。如今太子告誡我說:『所說的,都是國家大事,希望先生不要洩露』,這是太子懷疑我。一個人行事卻讓別人懷疑他,他就不算是有節操、講義氣的人。」他要用自殺來激勵荊軻,說:「希望您立即去見太子,就說我已經死了,表明我不會洩露機密。」說罷刎頸自殺。於是荊軻前去會見太子,告訴他田光已死,並轉達了田光的話。
看起來,田光自殺的原因是為了保守秘密,從而保住自己的節操和義氣。但是,這當中有幾個疑問讓人覺得另有隱情。一、除了田光,知道這件事情的還有一個人,那就是太子的老師鞠武,這個人不可能洩密嗎?二、田光去見太子丹,太子丹是以對待尊者的禮節來對待田光的,田光安然接受,沒有絲毫的謙讓,這不符合兩個人的身份地位;三、田光是快步離開太子丹的,而見到荊軻時,他卻是「彎腰駝背」走著去的,這讓人感覺他在故意裝得自己老態龍鍾。
對於第一個疑問,我們可以給出這樣一個解釋,那就是田光的地位根本無法和鞠武比。鞠武是燕國上層統治集團的核心人員之一,太子不可能懷疑他。不用說刺殺秦王嬴政這件事鞠武沒有加以阻止,即便是堅決阻止,那也是一個大臣職責所在,上升不到需要以命相搏這種高度上來。這就引出來第二個問題。田光這種人,屬於士這個階層,在戰國時期,這種人非常活躍,不管是武士俠士還是遊說之士。他們就是要通過自身的行為贏得晉身的機會,無論是自薦的毛遂還是彈鋏的馮歡,他們都是在權貴門下的尋機者。而像田光這類人更是如此,他們不但是武士俠士,而且還是死士。只不過,這件事情已經超出了田光的能力所及,所以,他只有兩件事情能做:推薦荊軻、自殺。正因為有了這樣的思想準備,所以,燕太子給與他的所有超出常規的禮節他都安然接受。這和荊軻一樣,當燕太子跪下來求他,他接受了以後,燕太子給予他的所有超出常規的東西,他都接受了。更有甚者,當燕太子催促他的時候,因為他要等待的一個人沒有到來,他竟然敢發怒斥責燕太子!這很不符合一種正常的君臣關係。所以會這樣,就是荊軻在告訴太子丹,我是在為你去死,一個死人是沒有什麼可怕的!如果僅僅是因為保密,除了上面的鞠武,知道這件事情的人還有很多,「賓客中知道這件事情的,都穿著白衣戴著白帽為荊軻送行」,比如那個為荊軻擊築唱歌的高漸離,他也沒有自殺。這是為什麼?事情很明顯,這是一件必死的任務,燕太子以保密為借口來提醒田光,你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只有兩個選項——執行還是不執行,一個結局——死。執行的那個死你已經交給荊軻了,你已經完成了使命,剩下的你該選擇自己死亡的方式。剩下來的事情就好解釋了,田光的行動告訴荊軻,我的行動能力已經不如你了,誰讓咱倆是好朋友呢?我只好把你推薦給太子了,我先死了,由你去成全我們倆人的名聲吧!
像田光這類人,他們是知道這種事情的後果的,那就是一個死!但是他們為什麼還要這樣幹呢?有兩個原因,一是為自己謀求一個揚名的機會;二是為家族後代謀取財產地位。像那個刺殺王僚的專諸,公子光一當上吳王,馬上封了他的兒子專毅為上卿,孫武、伍子胥這些幫助他打敗夙敵楚國的人,也沒有得到這樣的待遇。名氣功勞更大的管仲也不敢接受上卿爵位。而荊軻卻是和專毅一樣,事情還不知道成與不成,就已經被太子丹尊為上卿。
還有一個問題,田光的死真的不是太子丹的初衷嗎?按照田光所說,被人懷疑「就不算是有節操、講義氣的人」。如果一個人不能讓人信任是一個節操問題,那麼,在還沒有洩密的情況下,你是如何判斷這個人是不是講義氣的?所以這講義氣,只能是說,這件事情已經超出了我的能力,我以死回報你,行嗎?既然是死,田光可以不自殺嗎?不可以。像田光這類人,自殺可以保全名聲,被殺就會身敗名裂。更何況,他們的身後還會有一個家族。
知道了燕國的驚天秘密,接受了燕國的任務卻不能完成,就必須去死!這就是田光自殺背後的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