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殘遊記》作者劉鶚眼中的晚清:已是政治殘局
其實,在小說的《自敘》中,劉鶚對「老殘」二字另有解釋。《自敘》中這樣說道:「棋局已殘,吾人將老,欲不哭泣也得乎?」所以,按照我的理解,所謂「老殘」,無非是「人老局殘」之意。
劉鶚小說《老殘遊記》中的主人公名叫老殘。為什麼叫老殘呢?小說第一回是這麼解釋的:因為此人仰慕唐朝懶殘和尚的故事,因此以「殘」為號,遂被人尊稱為「老殘」。其實,在小說的《自敘》中,劉鶚對「老殘」二字另有解釋。《自敘》中這樣說道:「棋局已殘,吾人將老,欲不哭泣也得乎?」所以,按照我的理解,所謂「老殘」,無非是「人老局殘」之意;劉鶚以《老殘遊記》來抒發自己的身世之感、時局之哀。其實劉鶚當時才40多歲,還不算老,說自己「將老」,大概是「心比身先老」之意。
在劉鶚眼中,當時的政治形勢已經是殘局了,已經無可如何了。《老殘遊記》第一回中的老殘噩夢,是一個很明顯的政治隱喻,很好地表達了劉鶚對時局的觀感。
夢中,老殘與文章伯、德慧生三人(注意,文、德二人的名字很有寓意)在海邊閣子上等待日出,因為雲多,沒能如願,卻用望遠鏡看見了一條帆船。「在那洪波巨浪之中,好不危險」。這條帆船顯然隱喻的是當時的中國。「船主坐在舵樓之上,樓下四人專管轉舵的事。前後六枝桅桿,掛著六扇舊帆;又有兩枝新桅,掛著一扇簇新的帆,一扇半新不舊的帆」,這段話中,四個轉舵的大概是指軍機大臣,六枝舊桅是指舊有的六部,兩枝新桅是新設的兩部(外務部和商部)。「這船雖有二十三四丈長,卻是破壞的地方不少:東邊有一塊,約有三丈長短,已經破壞,浪花直灌進去;那旁,仍在東邊,又有一塊,約長一丈,水波亦漸漸浸入;其餘的地方,無一處沒有傷痕。」所謂二十三四丈便是二十三四個行省與藩屬。東邊那三丈便是東三省;東邊那一丈便是山東。這段話顯然說的是即將被列強瓜分的中國。
雖然此船將沉,船上的人卻各忙各的:「那八個管帆的卻是認真的在那裡管,只是各人管各人的帆,彷彿在八隻船上似的,彼此不相關照。那水手只管在那坐船的男男女女隊裡亂竄,不知所做何事。用望遠鏡仔細看去,方知道他在那裡搜他們男男女女所帶的乾糧,並剝那些人身上穿的衣服。」老殘三人當然很生氣:眼看船就要沉了,那些當官的要麼糊里糊塗,要麼搜刮民財。船上並且開始殺人,把屍體拋入海中。殺人後,帆船接著往深海駛去。
為了避免一船人被幾個駕駛的人無緣無故斷送,文章伯一開始提出的方案是:駕駛漁船,追上帆船,打死駕駛員,換上新駕駛員(也就是進行革命)。而老殘則對駕駛的人懷有同情之理解,他認為,駕駛的人並未曾錯,只因兩個緣故,所以把這船就弄得狼狽不堪了。一則他們只會過太平日子,若遇風平浪靜的時候,他駕駛的情狀亦有操縱自如之妙,但今天遇到的是大風大浪,所以他們都毛了手腳;二則他們未曾預備方針,平常晴天的時候,照著老法子去走,又有日月星辰可看,所以南北東西尚還不大很錯。那知遇到了陰天,日月星辰都被雲氣遮了,所以他們就沒了依傍。他們心裡不是不想望好處去做,只是不知東南西北,所以越走越錯。老殘的方案是:送他們一個羅盤,他們有了方向,便會走了;再將這有風浪與無風浪時駕駛不同之處告知船主,他們依了高人的話,豈不立刻就登彼岸了嗎?
老殘三人趕上帆船時,船上的革命家正在那裡演說,要革掌舵人的命。革命家以革命為借口斂財後,站在安全的地方,鼓動別人流血。老殘等人跳上船,把向盤、紀限儀等送給大船上的人。舵工不知道如何使用這些新物件。而「下等水手」則指控他們,說他們用的是外國向盤,一定是洋鬼子差遣來的漢奸!剛才鼓動革命的英雄豪傑也在那裡喊道:「這是賣船的漢奸!快殺!快殺!」船主的叔叔稍明事理,讓三人趕緊離開,以躲避眾怒。三人退回小船後,大船上的人仍然餘怒未息,用被浪打碎了的斷樁破板將漁船打得粉碎。
顯而易見,老殘的噩夢是一個政治隱喻。大船即將傾覆,而船上的人卻不知方向,並且拒絕外國先進的儀器,甚至把先知先覺者當成漢奸對待,仔細想想,可不就是無可如何的殘局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