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時期的貴族世襲制:父親未退休兒子已進高層 | 陽光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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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晉時期的貴族世襲制:父親未退休兒子已進高層

2016年02月15日 歷史紀事 暫無評論 閱讀 82 次

  晉朝是一個等級分明的社會。中國從來都有等級制,但自秦始皇之後,還沒有任何一個時代像魏晉南北朝那樣,等級制如此僵硬、如此鮮明。說起來,晉朝的等級劃分很明確:士族和庶族。兩者之間有難以逾越的鴻溝,在政治、經濟和社會地位上,士族都佔據了絕對主導地位。東晉尤其是士族鼎盛的時代,士族牢牢把持了對國家的統治權,這是中國歷史上寡頭制色彩最重的一個王朝。

  彼時中國,最寶貴的東西不是財富,而是權力。任你再有錢,家裡有烏鴉飛不過的良田,官府一道公文,你就什麼都沒有了,說抄家就抄家,說批鬥就批鬥。不要說皇上了,連個芝麻大的縣官,隨便見個京官都要脅肩諂笑的角色,都能被稱為「滅門縣令」,顧盼生威,鄉下財主見了他就忍不住倒氣兒。政治權力在中國是頭等寶貴的資源,士族要想控制國家,自然不能以土老財自居,而要極力壟斷這個資源,不容他人染指。士族把各種優差都變成了自己獨享的禁臠。朝廷的高官顯職被他們盡數掃入囊中,他們完備了世襲制度,保障子子孫孫佔據顯要地位。

  嚴格的世襲制是兒子接替父親的職位,一些古代帝國的封疆大吏就是這麼幹的,春秋時代也採用這種嚴格的世襲制。晉代的貴族世襲體制還做不到如此徹底,他們搞的是次等的世襲,有點類似於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初的「頂替」制度—父親退休了,就可以把編製當做遺產留給兒子。晉代士族的福氣比後來的工人更好,他們不到退休,兒子就可以有編製。職位固然不能世襲,但兒孫卻可以順利進入高層,一代代的人衰老死去,高層的官員始終出身於這個世代相傳的小圈子。世襲傾向對皇權是個打擊。晉朝的皇權衰微,和這種世襲制有莫大的關係。如果我們把考察歷史的視野放寬,就會發現,皇帝對這種世襲傾向深惡痛絕,打擊的手段五花八門,有時甚至像荒誕劇裡的情節。

  五代十國時期,在現在的廣東有過一個很奇特的政權—南漢,它的開國之主叫劉巖。這位前廣州刺史,現南漢皇帝,端的有一副狗娘養的脾氣—最喜歡用酷刑殺人,殺人的時候還一定要親自前往觀摩。看見受刑人痛苦掙扎,他就興奮異常,一邊看,一邊口水直流。皇帝心理變態,倒也還不算太稀奇,稀奇的是他推行的一項基本國策:想重用的大臣,一律先閹掉。按照南漢規定,考上進士的要先閹割,再委任官職,此外,沒考過進士但被劉巖器重的官員也都難逃一刀。南漢一個小小政權,居然養了兩萬多個太監,裡面有不少飽學的純儒。為了推行這項基本國策,還設了不少專門閹人的技術員編制,南漢被滅的時候,光是被殺的閹割技術員就多達五百名。

  這些人天天讀「明明德」,讀「仁義禮智根於心」,可讀到最後,連自己的根都留不住。但明知要被閹,也忍不住不去做官,讀書人的官癮,當真深入骨髓,無藥可救。曾有一個笑話,說兄弟倆去參加科舉,哥哥中了,弟弟卻名落孫山。弟弟鬱悶地先回家了,嫂子聽說老公中了,歡喜無限。弟弟就造謠誣蔑,說:「你瞎高興啥?中了的,那話兒都要去了!」嫂子聽了以後,如遭晴天霹靂,一下子蔫了。等哥哥興沖沖回來,卻看到老婆在哭,就問為什麼。老婆把聽來的話告訴他,他哈哈大笑,聲稱當今聖明,哪裡會有南漢的弊政呢?當下脫了褲子,驗明正身,老婆才破涕為笑。哥哥就感慨說:「我這進士,還比不得那話兒值錢!」中國歷史上,就是把功名看得比男根更重的人太多,也許反過來的話,很多故事需要重新改寫。

  這些官迷暫且不提,我們先考察一下劉巖的想法:他為什麼會推行這樣一個古怪的制度呢?有人說他是愛才若渴,希望能和俊傑之士朝夕相處,所以才閹了他們,方便他們到皇宮串門。這種說法我不能苟同。還有一個說法比較合情理,說劉巖是怕這些官員有家庭拖累,容易產生私心雜念,不如一刀閹了,心地無私天地寬,正好全身心地報效朝廷。

  放眼歷史,我們可以把劉巖的做法看成是對世襲制的一種極端反動。對於古代帝國來說,要想保持長期的集權體制,一個重大問題就是如何對付官員的世襲傾向。如果官員可以搞世襲,那麼官員們的官職就不是來自於皇上,也不是來自於上級,而是來自爹爹。他們承誰的情?承他們爹的情!他們又憑什麼要聽上司的話、聽皇上的話呢?再者,官員一旦世襲化,考核任免都很難執行,最終的結果必然是權力的分散化,這些官員的利益和帝國政府的利益就會漸次脫節。不僅帝國如此,但凡大的社會組織都存在這樣的問題。中世紀教皇最痛恨的事情之一就是僧侶們偷偷娶妻生子。這種痛恨可不僅僅是出於宗教上的考慮,覺得屈服於肉慾是可恥的,這裡還牽涉一些實際利益的問題。

  羅素在《西方哲學史》裡如此解釋其中的原因:「僧侶們一旦結婚,自然企圖將教會的財產傳給他們的子嗣。」這樣就會出現一個世襲的僧侶階層。那麼教皇又如何保持無上權力呢?教皇當然可以規定僧侶的兒子不許接替聖職,但是「設若僧侶已經有了子嗣,他們總不難找到一些非法侵佔部分教會田產的方法」。所以,教皇採用了和劉巖類似的做法,只是沒有那麼極端。教皇強迫這些教士獨身,並動用了宗教上的理由作為武器,和這些教士的肉慾進行了長期不懈的鬥爭。當然,在劉巖看來,沒必要搞得那麼複雜,簡單地把他們閹了也就是了。世襲和反世襲的鬥爭在歷史上是一個大問題,有過此消彼長的複雜過程。正如前面所說,南漢是割世襲尾巴的時期,而晉朝則是世襲傾向佔上風的朝代。南漢反對世襲傾向的利器是一把劁刀,晉朝士族推動世襲傾向的利器則是九品中正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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