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歷史上各朝的國書中的元首都是如何稱呼?
南北朝時,中國處於兩大政權分裂對峙的狀態,雙方私下雖然相互以索虜和島夷譏稱對方,或貶斥對方是偽政權;然而,當南北通和,遣使交聘往來時,彼此的國交關係卻是對等的。南朝與北朝在外交上相互承認為匹敵之國,在接待交聘使節的規格上,比其它的藩國使者來得高,國書的稱謂上也是遵循敵國之禮,兩國國君是處於對等的地位。傳世的北魏太武帝《與宋主書》因頗有刪節,已看不到書首的稱謂語及書末的署名,但從內文裡常見之彼我、彼此對舉的用法,如「我往之日,彼作何方計,為塹城自守,為築垣以自障也?」其中「彼」是指宋文帝,「我」則是北魏太武帝的自稱,可知雙方是立於對等的地位在對話。
這種彼、我相對的用語,在梁與東魏通和時仍被使用,國書中常寫著:「想彼境內寧靜,此率土安和。」其後,梁武帝去掉了「彼」字,只自稱「此」,以表示不見外的意思。東魏在回報國書時,又將「此」去掉,改成「想境內清晏,今萬國安和」,進一步消弭了「彼」和「此」在字面上所產生的對立感。這個套語後來也被梁朝採用,成為南北國書往來依循的體式。
不過,這種良善的互動關係,在陳後主時卻被糟蹋了。隋文帝篡北周後,大舉興兵攻打南朝,聽聞陳宣帝去世,立即班師回朝,並遣使弔唁。在國書末尾,隋文帝以敵國之禮署名楊堅頓首,陳後主的答書卻倨傲地說:「想彼統內如宜,此宇宙清泰。」(《南史·陳本紀》)無禮之處不在於彼、此的對舉,而是「統內如宜」與「宇宙清泰」之間的境界落差。「統內」所指的疆域遠不如「宇宙」來得遼闊,「如宜」的治績也無法望政治「清泰」的項背。這事惹得隋文帝相當不高興,底下的臣子認為君主受到侮辱,紛紛上表請求出兵征討。陳後主徒逞筆墨之快,卻未料到反而加速了亡國的腳步。
國書稱謂中的強勢與弱勢
中原王朝一向以上國自居,視四方諸國為蠻夷之邦,諸國遣使朝貢的國書中若卑辭奉承,滿足上國平綏四海、協和萬邦的虛榮心,中國往往予以嘉勉受納。例如北魏神龜年間(518~520),波斯遣使到中國,在國書中說:「大國天子,天之所生,願日出處常為漢中天子,波斯國王居和多千萬敬拜。」波斯國王居和多(推測是Kav?dⅠ,488~496、498~531年在位)崇奉北魏皇帝是大國天子,天命所鍾,並祝願國祚長遠,其下由國王具名,附以「千萬敬拜」的禮告敬辭,明顯地降低自己的姿態。波斯遣使的恭順態度受到北魏的嘉納,此後得以常遣使節到北魏朝獻。
國書中的稱謂,一般是由兩國互動、協議而達成共識,當兩國處於敵對競爭的態勢,稱謂因涉及國家的主權與地位,稍有不慎,極易引發衝突。然而,對於地處偏遠的小國,只要他們願意卑辭稱藩進貢,儘管用了一些當地性的、宗教性的詞語稱呼中國天子,似乎也不致引起爭議。例如南朝宋時,呵羅單國王毗沙跋摩奉表稱宋帝為「常勝天子陛下」,並將他比附為佛教的大悲救世主,五體禮敬,稽首問訊。其它各式各樣的稱法如下:宋國大主大吉天子足下、大宋揚州大國大吉天子、謹白大宋明主。宋朝時,于闐國的國書也很特別:「于闐國僂羅有福力量知文法黑汗王,書與東方日出處大世界田地主漢家阿舅大官家。」
在長長的稱謂中,完全沒有點出宋朝皇帝或天子,而是以較為素樸的概念作稱呼,如田地主、大官家,有趣的是,竟還向宋朝皇帝攀姻親關係,叫了一聲「漢家阿舅」。四方夷國遣使來朝,只要態度恭順,泱泱大國的天子對這些特異稱謂也就不多計較了。宋朝時,宋、金之間的外交關係數變,在雙方的國書稱謂上也有所反映。初時,雙方為對等敵國,國書的起首為「大金皇帝謹致書於大宋皇帝闕下」或「大宋皇帝謹致書於大金皇帝闕下」(《大金吊伐錄校補》)。欽宗時,由於金、宋之間為伯侄關係,因此,國書中便見「侄大宋皇帝桓謹致書於伯大金皇帝闕下」,「桓」為欽宗的名字,作為晚輩,連皇帝名諱都須附上了。最後,欽宗向金國投降,降表中一開始即稱「臣桓言」,末尾則是「天會四年十二月日,大宋皇帝臣趙桓上表」,連紀年都改奉金國的正朔,實道盡亡國之君的無奈與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