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高崗復職後又被撤職的難解之謎
如何評價閻家窪子會議?至今公開出版的著述鮮有涉及。為什麼在這次會議上要撤銷高崗的政委職務,並且給予留黨察看三個月的處分?至今仍是個謎。
西華池大捷後,劉志丹率領紅四十二師南下三原、淳化、耀縣等地,高崗、楊琪仍率領二路遊擊隊堅守南梁。
1934年5月中旬,敵人借紅軍主力離開南梁之機,再次向南梁根據地發動「圍剿」,高崗和楊琪則率部與敵周旋。敵軍抓不到紅軍,就以瘋狂的仇恨,在佔領的區域內毀壞窯洞,焚燒糧食,屠殺牲口,而且還喪心病狂地燒了劉志丹的家,挖了劉志丹家的祖墳。
高崗、楊琪則指揮二路遊擊隊避敵鋒芒,轉入敵後,開展遊擊戰。高崗在動員部隊堅持戰鬥時說:
敵人來進攻,我們就抄他的後路。敵人後方就像老姑娘的屁股,摸不得,一摸就得回頭。
果然,二路遊擊隊在敵人後方攻城拔寨,迫使敵軍回撤保家,使敵人「圍剿」根據地的計畫再次破產,南梁根據地又勝利收復。
5月下旬,紅四十二師主力又回師南梁。5月28日,師黨委在南梁寨子灣召開會議。會議決定健全中共陝甘邊特委,由張秀山任特委書記;成立陝甘邊軍事委員會,由劉志丹任主席;楊森任紅四十二師師長,高崗復任紅四十二師政委。
在曲折、複雜甚至是慘烈、悲壯的戰爭環境下,部隊領導人的變化經常、頻繁,有時也是出人意料的。高崗從1933年8月擔任陝甘邊紅軍臨時總指揮部政委到1934年5月重新接任紅四十二師政委,短短的九個月,已經是四任政委了。但這還僅僅是開始,不足兩個月後,高崗又一次被撤銷了政委的職務。只不過這次被撤職的主要原因並不是高崗個人的過錯,而是受「左」傾錯誤打擊的結果。
1934年7月下旬,謝子長、郭洪濤率陝北遊擊隊一、二、五支隊來到南梁,與紅四十二師會師。
提到陝北遊擊隊,還必須從謝子長和陝北根據地的建立談起。
謝子長1897年1月19日出生於陝西省安定縣(今子長縣)棗樹坪一個比較富裕的農民家庭。父親謝標朋以務農為主,兼開柴草店,家中生活尚可。1919年,謝子長考入西安陝西省立第一中學,次年轉入陝北聯合縣立榆林中學,曾擔任校學生會負責人。與高崗和劉志丹由榆林中學而軍校的生涯不同,1922年春,中學尚未畢業的謝子長就抱著教育救國的信念,返回家鄉辦起了一所小學。然而,願望雖好,辦學卻並非易事。謝子長雖然費盡九牛二虎之力辦起了學校,窮人家的孩子卻無錢上學。同年秋,謝子長決心投筆從戎,毅然隻身赴山西,考入閻錫山辦的太原學兵團學習軍事。1924年,謝子長離開學兵團,先是回到家鄉辦起了民團,後又奔赴京津,探求革命真理,並於北京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謝子長1926年初,謝子長受黨的委派,回到家鄉,以縣民團團總的身份開展秘密工作。大革命失敗後,謝子長與唐澍等人領導了著名的清澗起義,任西北工農革命軍遊擊隊副總指揮。
清澗起義失敗後,他又受省委的委派,於1928年5月與劉志丹等參與領導渭華起義,任西北工農革命軍軍事委員會委員兼第三大隊隊長。
從渭華起義起,謝子長與劉志丹經常並肩作戰,共同搞兵運,高崗則追隨其中。但從陝甘遊擊隊改編為紅二十六軍後,謝子長被迫離開了部隊,先到上海中央局「受訓」,後被派往張家口察綏抗日同盟軍工作,一直到1933年11月,才又被派回陝西,被中共中央駐北方代表任命為西北軍事特派員。1934年1月,謝子長輾轉回到了安定縣。當時正值陝北根據地困難時期,主力部隊陝北遊擊隊第一支隊已經被打散。謝子長回來後,立即集合失散人員,取出埋藏的槍支,於3月8日正式恢復了紅一支隊。
如何評價閻家窪子會議?至今公開出版的著述鮮有涉及。為什麼在這次會議上要撤銷高崗的政委職務,並且給予留黨察看三個月的處分?至今仍是個謎。
中共中央駐北方代表繼派謝子長回陝後,1933年12月又派郭洪濤、李鐵輪前往陝北工作,並改組了陝北黨、團特委。黨的特委由書記崔田夫、組織部長郭洪濤、宣傳部長馬明方組成,團的特委由書記馬文瑞、組織部長崔田民、宣傳部長李鐵輪組成。1934年1月,陝北特委在佳縣南窪村舉行了黨團聯席會議,決定迅速恢復紅一支隊,加強紅二、三支隊,組建紅四、五支隊,開闢綏、米、佳、吳遊擊根據地。會後,一支隊在謝子長的領導下迅速恢復,四、五支隊也逐步建立。
1934年7月8日,中國工農紅軍陝北遊擊隊總指揮部在安定縣楊道峁成立,謝子長任總指揮,郭洪濤任政委,賀晉年任參謀長。遊擊隊下轄一、二、五三個支隊,300餘人。7月18日,謝子長指揮遊擊隊一舉攻克安定縣城,開創了陝北紅軍攻佔縣城的先例。
7月23日,謝子長率領陝北遊擊隊來到南梁閻家窪子,與劉志丹、高崗、楊森率領的紅四十二師會合。25日,中共陝甘邊特委、紅四十二師黨委與中共陝北特委、陝北紅軍遊擊隊總指揮部在閻家窪子舉行聯席會議,即著名的閻家窪子會議。
由於當時的陝甘邊特委和陝北特委分屬於兩個上級機構領導,陝甘邊特委歸中共陝西省委領導,陝西省委直接歸黨中央領導。而陝北特委歸中共北方局領導,中共北方局歸中央駐北方代表直接領導。所以,閻家窪子會議的主要議題是研究陝甘邊與陝北兩個根據地的戰略配合問題。
會議作出了兩項重要決定:一是紅四十二師三團北上陝北,配合陝北遊擊隊粉碎敵人對陝北蘇區的第一次「圍剿」;二是撤銷高崗紅四十二師政委職務,給予留黨察看三個月處分。紅二十六軍四十二師政委職務由謝子長兼任。
會後,陝甘邊特委調撥步槍一百支、銀元數百枚,支援陝北遊擊隊。
如何評價閻家窪子會議?至今公開出版的著述鮮有涉及。
為什麼在這次會議上要撤銷高崗的政委職務,並且給予留黨察看三個月的處分?至今仍是個謎。
雖然有的回憶材料說這次會議撤銷高崗的職務是因為他在正寧南邑堡戰鬥中違紀,但通過本書的上述材料讀者已經清楚,高崗因違紀而被撤職是在半年以前的藺家砭會議,而且在兩個月以前的寨子灣會議上,高崗已經恢復了政委職務。
果真高崗被撤職是個難解之謎?
實際上又並非如此。雖然在當時的戰鬥環境中,無法保存會議記錄,一些新中國成立後的回憶材料又受當事者的記憶力以及各種政治環境的影響,未必準確,但1942年召開的西北局高幹會議,卻為我們瞭解這次會議的真實情況,留下了一些非常重要的參考材料。
參加閻家窪子會議的有陝甘邊特委和紅四十二師的劉志丹、楊森、高崗、習仲勳、張秀山、王世泰,陝北特委和陝北遊擊隊的謝子長、郭洪濤、賀晉年以及紅四十二師連以上和陝北遊擊隊支隊長以上的幹部。雖然陝甘邊根據地建立得較早,紅軍與遊擊隊的實力也比較大,但陝北遊擊隊的郭洪濤和謝子長是中共中央駐北方代表派來的,他們更瞭解黨中央的方針和路線。因此,會議首先由謝子長宣讀了中共上海中央局和中共中央駐北方代表給紅二十六軍的兩封指示信。由於當時王明「左」傾冒險主義已經在黨內佔據了統治地位,這兩封信的基本精神也就不可能不受「左」傾錯誤的影響,自然對紅二十六軍的遊擊戰爭進行了一些無端的指責。接著,郭洪濤在發言中又批評紅四十二師是「梢山主義」、「右傾機會主義」。雖然劉志丹、高崗等在發言中對紅四十二師在極端艱難的條件下開展遊擊戰爭的正確選擇進行了辯解,但由於指示信與郭洪濤的發言代表了當時「左」傾中央的基本路線,所以會議還是決定撤銷高崗的政委職務,由謝子長接任。
如何評價閻家窪子會議?至今公開出版的著述鮮有涉及。為什麼在這次會議上要撤銷高崗的政委職務,並且給予留黨察看三個月的處分?至今仍是個謎。
1942年11月11日,參加了這次會議的習仲勳在西北局高幹會議上提到了閻家窪子會議的情況。由於是當時會議的記錄稿,
習仲勳
習仲勳的發言又是即興的,所以有些話未必很恰當。但為了保持歷史原貌,照錄原稿如下:
閻家窪子會議「大概是陽曆七月前後開的,我也是參加那個會議的一個,許多情形都瞭解。洪濤同志來的時候,就是欽差大臣的派頭,當時我確實也是馬馬虎虎,不知他是中央的代表,還是北方局的代表,介紹信我也沒有看。在那個會上我很拘束,過去我不愛說話,一說話面孔就紅。我在這次會議上講話很少,當時我還是主席團之一,也不知是爭論了一些什麼問題,我只把照金蘇區、武子蘇區講了一些意見,講的不很多。在會議後,洪濤同志便根據這個東西,寫了一篇二十六軍長期鬥爭的主要經驗教訓一文。他主要批評陝甘邊黨和紅二十六軍主要領導者劉志丹、高崗同志都是右傾機會主義、逃避路線、串山林主義、槍桿主義。我們大家想想在那個時候,誰不願意在一個大平原上建立一個根據地,省得上坡、下坡(笑聲),但國民黨不能讓我們這樣幹,要存在只有實行梢山主義。甚至在打開延長後,還有一位八十四師的政治部李主任,還批評我是梢山主義。後來劉志丹講,梢山主義不錯呀!沒有梢山主義就不行。誰說不能以南梁堡、二將川、豹子川為中心去開展新的進攻呢?所以我覺得洪濤同志不懂,當時有意識模糊紅二十六軍和陝甘邊黨的當時鬥爭的真實事實,而且確實有企圖篡軍。在這次會議上好像洪濤同志勝利了,把大家批評了一頓,高崗同志被打擊了,撤了他政治委員的職。為什麼沒有篡軍呢?就是真的把軍隊交給他也不行,自己無能,他手中又沒有這樣的幹部。」《習仲勳同志在高幹會上關於黨內歷史問題的發言》(1942年11月11日),未刊稿,現存於陝西省檔案館。
如果說習仲勳的發言還只是他個人的意見,不一定代表絕大多數人的看法,那麼,我們可以進一步看看中共中央對這次會議的評價。
1942年12月12日,在西北局高幹會議尚未結束之際,中共中央通過了一份黨內秘密文件,題目為《中央關於1935年陝北(包括陝甘邊及陝北)「肅反」問題重新審查的決定》。這份黨內秘密文件雖然沒有專門評價閻家窪子會議,但在提到郭洪濤時,有一個括號,在這個括號中,這樣寫道:
郭是1933年底到達陝北,曾以欽差大臣的身份打擊過陝北特委重要負責同志馬明方。1934年7月在閻家窪子會議上又打擊過劉志丹、高崗,企圖奪取二十六軍及陝甘黨的領導地位,但這種企圖受到抵抗而未能成功。
雖然說在當時的戰爭時期,部隊領導變換頻繁,並且無論就資歷還是能力,謝子長取代高崗任政委都無可非議,但上述的回憶材料和中央的決定已經清楚地回答了高崗在閻家窪子會議上被撤職的原因。
至於如何評價1942年西北局高幹會議和中共中央當時的決定,則是一個更加複雜的問題,將在後文予以專門的探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