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裡的女人為何都愛西門慶這個惡人? | 陽光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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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裡的女人為何都愛西門慶這個惡人?

2016年11月23日 演義趣聞 暫無評論 閱讀 270 次

  導讀:1932年4月25日的《大公報》、學者李辰冬就《金瓶梅》的法文譯本所寫的文章中,把這本明代小說視同為巴爾扎克的《人間喜劇》。「我們讀了它後,知道了明末清初的人情風俗、言語文字,更知道了那時候的家庭狀況和婦女心理,連帶著又知道了那時的社會的一切,等於我們讀了巴爾扎克的《人間喜劇》和左拉的《盧貢─馬卡爾家族》二書,知道了法國十九世紀的一切一樣。」確實,金瓶此書,不止是如一般人所認為的那樣,一味渲染色情與暴力,它實在也是明代民間社會的一幅浮世繪,其勾勒人情描摹世事,可謂雄悍橫恣。

  即以小說第十七回至十九回,我們看到了一對相愛男女的計較,也看到了貞潔夫人內心的隱秘慾望,還驚詫於明代婦女們赤裸裸的性愛訴求,當然,我們也看到了自上而下的腐壞和破敗。西門慶用白米五百石,金銀五百兩,便買通了太師的兒子和當朝的宰相。 宰相名字叫做「邦彥」,他卻並非真正的邦之俊彥,他從文捲上把西門慶名字改成「賈廉」,便是作者對他最深的譏諷。

  而西門慶對付蔣竹山的手段,則令人看到了當時普遍的社會現實。他出錢讓兩個黑社會小混混──草裡蛇魯華和過街鼠張勝痛扁蔣竹山,為自己出口惡氣。這兩人心領神會,且超常發揮,不只把蔣竹山「鼻子打歪在半邊」,還訛他欠了三十兩銀子。且看清河縣的公安局長兼法院院長夏提刑如何斷案。他只是看了魯華出具的文契,便一口認定蔣竹山抵賴,其理由也非常不靠譜,「看這廝咬文嚼字模樣,就像個賴債的」,在缺乏有力證據的情況下,不做任何調查取證,便大刑伺候。三十大板下去,蔣竹山這個文墨人兒皮開肉綻鮮血淋漓。無奈蔣竹山還是去求李瓶兒,拿出三十兩銀子給魯華,這才撿了條小命。蔣竹山固然可笑,卻並無任何作奸犯科之事,他只是因為被李瓶兒招贅了,得罪了西門慶,便招致了這麼一場禍事。他不得不在清河縣的現實──官匪一家且被資本勢力把持──裡被冤屈著。我們當記得第十七回裡宇給事的參劾文書裡如何描述這個國家的現狀:上下官吏「徒以利祿自資」、「中傷善類」,而其結果便是「天下之膏腴已盡,國家之綱紀廢弛」。

  此時的西門慶尚未達到一生的頂點。他找魯華和張勝去收拾蔣竹山,也只是出口氣,遠遠不及第二十七回裡對待宋蕙蓮父親的凶狠毒辣──那還是他情人的老爹,生生被他買通衙門打死了。他甚至沒想著要拆散那對鴛鴦。玳安告訴他蔣竹山的藥鋪沒開,他還說必定是被打重了,沒法子出來做買賣。倒是李瓶兒見機的快,蔣竹山被打之際,她便知是西門慶主使。既然她深知西門慶的凶狠──嫁如西門家之後,她曾說西門慶是「可憐見奴」,否則她很可能「若弄到那無人煙之處,就是死罷了」,然而她仍然一心要嫁西門慶,我們不禁要問,她究竟圖西門慶什麼呢?

  他們之間談不上情義深重,從相交以後所發生的一系列事情中,彼此都有辜負對方的地方。當然,她有錢物寄放在西門慶家,但似乎也不構成瓶兒的強大動力,剛剛趕走了蔣竹山,便厚著臉給吳月娘送生日禮,希望進入西門慶的妻妾之列。也許,真正的原因是經過比較,李瓶兒發自內心地認識到,只有西門慶才能滿足她。她進門後被打,情感西門慶,說蔣竹山沒法和西門慶相比,「他拿甚麼來比你!你是個天,他是塊磚」,而且「就是花子虛在日,若是比得上你時,奴也不恁般貪你了。你就是醫奴的藥一般,一經你手,教奴沒日沒夜只是想你」。這話固然不乏討好西門慶的成分,應該也是她的真切體會。「通往女人的心通過陰道」,張愛玲這話用在瓶兒身上,倒很貼切。

  從此,我們再沒有看到那個彪悍的李瓶兒──她主動對男人投懷送抱,對待看不上的男人乾淨利落;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溫柔甚至有些懦弱的女人。她身上那一種銳氣便也消遁了。瓶兒過門後,作者甚少描寫她和西門慶做愛的情景,便是一種明證。生下官哥後,她對家庭生活的渴望超過了情慾的渴望,但是這種賢妻良母式的生活看來並不適合她,她率先死去,開始了西門大廈的傾頹。

  明代前期開始宣揚 「存天理,滅人欲」為要義的程朱理學,宣揚禁慾主義,以禮教治國,極力壓制人性,女性受害最深。據記載,唐代的節婦烈女有51人,宋代有267人,明代則猛增至36000人。在明朝中後期,潘金蓮、李瓶兒們開始了反擊,她們勃發的慾望,沖湧而無所歸依,只能以極端形式呈現,最終無一例外落入了悲劇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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