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戰時的艾青和戴望舒:兩人共同辦刊 獄中創作
人們常言,大堰河是艾青的大堰河,雨巷是戴望舒的雨巷……這是艾青和戴望舒各自的作品,留給讀者不隨時間流逝祛除的深刻烙印。大堰河和雨巷給人的意象,前者是波瀾壯闊的河流——雖然大堰河是艾青保姆的名字,但讀者更願意確信有這麼一條河;後者是江南如吳儂細語般的雨,飄灑在多情的小巷。這兩個不同的意象,最初代表了艾青和戴望舒不同的創作風格。所以,艾青被稱作了「紅色詩人」(當然,艾青的冠冕不止於此),戴望舒被稱作了「雨巷詩人」。
風格的迥異,絲毫不影響艾青和戴望舒相互之間的欣賞、信賴和默契。這種欣賞、信賴、默契,是彼此之間的情有獨鍾。這種情有獨鍾,不完全是因為同為浙江人、詩人,兩人各自跌宕起伏的人生經歷,相同的志向和理想,兩顆越來越近的詩心是情有獨鍾風雨不蝕的基石。
艾青和戴望舒早期的作品,挾裹著憂鬱的愁緒。不過,同為憂鬱,艾青的憂鬱是對苦難中國的悵然哀傷,戴望舒的憂鬱則頗有個人狹窄感情的怨艾之嫌。
駐足在艾青寫於1938年8月上海獄中的名作《大堰河——我的保姆》以及盧溝橋事變後不久寫於武漢的《雪落在中國的土地上》,最深刻的感受是,扔掉畫筆的艾青,負載著憂國憂民的沉重心情,以烈焰般的詩句,控訴黑暗勢力。
艾青
其實,戴望舒與艾青一樣,深愛著自己的祖國和人民,也是位永不屈服和言敗的戰士。抗戰爆發,戴望舒歷經艱險抵達香港,除了主編《大公報》文藝副刊,還積極投身於抗日救亡活動。他在《大公報》上刊發了大量歌頌抗日戰爭的詩,在此期間還翻譯了《西班牙抗戰謠曲》。1941年,日軍侵佔香港,隨後,戴望舒被日本憲兵逮捕,在獄中,他寫下了《我用殘損的手掌》,這讓我們很自然想到艾青在獄中寫下的《大堰河——我的保姆》。以《我用殘損的手掌》作節點,我們發現,戴望舒已不再是「雨巷」的戴望舒,他也是「吃了大堰河的奶長大了的兒子」了。
艾青無比欣喜地說過,戴望舒從這個時期開始的詩作,湧現了「人民」「自由」「解放」等字眼。毫無疑問,時代賦予了詩歌洶湧波濤,抗日戰爭,使中國詩歌成為一支滾滾向前的洪流。
戴望舒
艾青、戴望舒,兩位具有劃時代影響的詩歌王子似乎是聚少散多。他們相識於艾青第一本詩集《大堰河》出版之後,似乎從那個時間起,就注定了他們之間的聚少散多,也注定了他們彼此之間的惺惺相惜。
艾青《大堰河》出版的時間,恰好是戴望舒與卞之琳、孫大雨、梁宗岱、馮至等人在上海創辦《新詩》月刊的次月。戴望舒帶著新出版的刊物來到艾青的住處,吃了閉門羹,他留下名片,怏怏而返。好在艾青見到名片後,按地址回訪了戴望舒。兩人一見如故,全然忘記了時間和他人的存在。從那以後,艾青開始源源不斷地把新作交給戴望舒。戴望舒也盡可能辟出更多的版面,發表艾青的作品。這應當說是戴望舒對艾青的情有獨鍾。
艾青
其實,戴望舒與艾青一樣,深愛著自己的祖國和人民,也是位永不屈服和言敗的戰士。抗戰爆發,戴望舒歷經艱險抵達香港,除了主編《大公報》文藝副刊,還積極投身於抗日救亡活動。他在《大公報》上刊發了大量歌頌抗日戰爭的詩,在此期間還翻譯了《西班牙抗戰謠曲》。1941年,日軍侵佔香港,隨後,戴望舒被日本憲兵逮捕,在獄中,他寫下了《我用殘損的手掌》,這讓我們很自然想到艾青在獄中寫下的《大堰河——我的保姆》。以《我用殘損的手掌》作節點,我們發現,戴望舒已不再是「雨巷」的戴望舒,他也是「吃了大堰河的奶長大了的兒子」了。
艾青無比欣喜地說過,戴望舒從這個時期開始的詩作,湧現了「人民」「自由」「解放」等字眼。毫無疑問,時代賦予了詩歌洶湧波濤,抗日戰爭,使中國詩歌成為一支滾滾向前的洪流。
戴望舒
艾青、戴望舒,兩位具有劃時代影響的詩歌王子似乎是聚少散多。他們相識於艾青第一本詩集《大堰河》出版之後,似乎從那個時間起,就注定了他們之間的聚少散多,也注定了他們彼此之間的惺惺相惜。
艾青《大堰河》出版的時間,恰好是戴望舒與卞之琳、孫大雨、梁宗岱、馮至等人在上海創辦《新詩》月刊的次月。戴望舒帶著新出版的刊物來到艾青的住處,吃了閉門羹,他留下名片,怏怏而返。好在艾青見到名片後,按地址回訪了戴望舒。兩人一見如故,全然忘記了時間和他人的存在。從那以後,艾青開始源源不斷地把新作交給戴望舒。戴望舒也盡可能辟出更多的版面,發表艾青的作品。這應當說是戴望舒對艾青的情有獨鍾。
艾青對這次見面印象極為深刻,艾青生前,只要談及戴望舒,便不忘回憶那次見面的時間和地點,彼此之間意猶未盡的關於艾青詩集命名的「爭論」。可惜好景不長,一見如故的艾青和戴望舒,相識不到一年,就揮手言別。1937年7月,艾青匆匆離開了上海,幾經輾轉,於1938年底到了廣西,而戴望舒也幾經波折,最後在香港靠了岸。
艾青和戴望舒的這次「散」,當中是否有過話別?艾青離開上海,戴望舒有無為艾青送行?史料中均未見記載。艾青夫人高瑛說,艾青生前也未曾提及。
雖然生活流離失所,但稍一安穩,艾青和戴望舒都不忘給對方寫信。艾青到廣西不久,戴望舒的信很快就接踵而至。其中,第一封信是這樣寫的:
……這樣長久沒有寫信給你,原因是想好好地寫一首詩給你編的副刊,可是日子過去,日子前來,依然是一張白紙,反而把給你的信擱了這麼久。於是只好暫時把寫詩的念頭擱下,決定在一個星期內譯一兩首西班牙抗戰歌謠給你——我已收到西班牙原本了。
……詩是從內心深處發出來的和諧,洗煉過的;……不是那些沒有情緒的呼喚。
抗戰以來的詩我很少有滿意的。那些浮淺的,煩躁的聲音,字眼,在作者也許是真誠地寫出來的,然而具有真誠的態度未必就能夠寫出好的詩來。那是觀察和感覺的深度的問題,表現手法的問題,個人的素養和氣質的問題。……
我很想再出《新詩》,現在是籌備經費。辦法是已有了,那便是在《星座》中出《十日新詩》一張,把稿費捐出來。問題倒是在沒有好詩。我認為較好的幾個作家,金克木去桂林後毫無消息,玲君到延安魯藝院後也音信俱絕,卞之琳聽說已去打遊擊,也沒有信。其餘的人,有的還在訴說個人的小悲哀,小歡樂,因此很少有把握,但是不去管他,試一試吧,有好稿就出,不然就擱起來。你如果有詩,千萬寄來……
從戴望舒的這封信,看得出艾青與戴望舒之間的感情已到了無話不談的地步。加上心中潮起般的愛國熱情和抗日情懷,兩人萌發了共同辦刊的願望。
很難想像,一個在廣西,一個在香港,況且又是戰時,郵路不暢,通信不及時,兩地辦刊,在當時純屬天方夜譚。但《頂點》從最初的設想到創刊,艾青和戴望舒僅用了三個月的時間。可見兩人之間的心有靈犀和思想相投。
可以把艾青和戴望舒這次辦刊,當作他們的另一種形式的相聚,然而這次相聚也很快以離散告終。《頂點》的創刊號,終因種種原因,成了終刊號。《頂點》第二期沒有再出版,直接原因是,艾青於1939年9月離開了桂林去了湘南新寧,開始了新的征途。聚少散多,似乎成了艾青和戴望舒友誼的宿命,但又何嘗不是抗戰時期日軍暴戾行徑帶來的宿命呢?這種宿命,本不屬於中國人民,是日本侵略者強加的苦難。
1949年3月,戴望舒從香港回到了可以揚眉吐氣的北京。艾青當時任華北大學(中國人民大學前身)第三部主任,戴望舒被安排在第三部的一個研究室任職。兩人喜出望外,是巧合還是組織刻意安排?對兩位「散多」的詩人而言,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可以賡續前緣。
然而,令艾青悲慟不已的是,不到一年,兩人竟再次離散。只不過,這次離散,是永遠的訣別——戴望舒在香港監獄染上了痼疾,原以為有希望治癒,能為新生的祖國貢獻自己全部的才華;怎料天妒英才,年僅45歲的戴望舒,於1950年2月28日永遠地閉上了雙眼。艾青和陸定一、茅盾、胡喬木、周揚等一起到了醫院,向遺體告別,並為其入殮。
對於永失戴望舒,艾青說,「作為他的詩的一個喜愛的人,作為他的一個朋友,我常常為他過早的去世而感到惋惜,覺得是中國人民的一個損失」。
艾青十分敬畏「人民」兩個字,對戴望舒的評價,恰恰使用了「人民」兩個字,說明戴望舒在艾青眼中的高度。
1956年11月,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了《戴望舒詩選》,少為人寫序寫評的艾青,為該詩集的出版寫了逾3000字的序,這個序,實際上也是艾青對戴望舒的追思悼文。
此後二十餘年中,艾青無論是身處逆境,還是重新馳騁詩壇,戴望舒都是他口中經常提到的人名——肯定他在新詩發展史上不可磨滅的功績,為他的早逝扼腕歎息。
艾青說:「戴望舒去世太早,否則的話,這位有才華的人,無論在詩歌、翻譯還是研究方面,一定會獲得豐碩的成果的。」
1980年6月,艾青「新時期」復出後的翌年,應邀到法國巴黎參加「中國抗戰時期文學國際研討會」,又談到戴望舒時,他說,戴望舒是個真正的詩人,不講假話。講假話的詩人很多,有那麼幾個不講假話那是可貴的。
戴望舒這個名字,在艾青看似平靜的內心,漣漪不斷。艾青對戴望舒的深情厚誼,不因戴望舒離去而消逝。
1982年清明前夕,艾青已逾古稀,他堅持要去戴望舒的墓前。那天,艾青像往常一樣,在凌晨3時多起床,開始一天的寫作。高瑛說,「艾青一直比太陽起得還早」。
然而,艾青那天似乎什麼也沒寫。
那次一同去掃墓的,資料上記載有邵燕祥、鄒荻帆、呂劍、馮亦代和周良沛,據高瑛回憶,還有徐遲和蔡其矯,以及戴望舒一位女兒,只是記不清是大女兒還是二女兒。
是否是聚少散多,發酵了艾青和戴望舒的情誼,使其隨著時間流逝而愈加香醇?無論如何,歷史記住了「大堰河」,記住了「雨巷」,也記住了兩位詩人間的一段佳話。
(作者為詩人、作家,筆名七月,中國作家協會會員,《華星詩談》月刊編委會副主任,著有多部詩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