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撼揭秘:一位志願軍掉隊士兵爆發的恐怖戰力!
別人是志願軍,我也是!
——根據王合良生前自述文字整理 整理者按:王合良生前的筆記本上有一段自述,因其文化程度的局限,表述比較零亂,有些文字也很難辯認,也有辭不達意之處,需要費力揣摸,我簡單地整理了一下,校正了一些自述者因當地地位局限未能準確表述的地點和戰鬥態勢,因王合良老人已去世,無法與他討論商榷,只能盡可能地保留他留下文字的原樣和表述順序。特此說明。
另外,王合良自述的出生日期似也與有關戰史資料所載有出入,待查證。
我是一個貧農的兒子,別人寫(租)地主的土地有錢交租子,可是我們家裡不但沒錢交租子,而且連鋤頭都沒有一把,農具更不用說了。我父親用五十個活路(工)與地主換了三塊破爛草房子和兩畝多點地。雖然是五十個活路(工),天晴都在他家地裡做,下雨才能在自已地裡做。我年紀小,就用織布去換工。
我八歲時母親就死了,我父親一個人拉扯著我和我的兄弟。
解放後我們家分得了田地,我父親很高興,再不受地主的壓迫和剝削了。可是不久聽到美帝國主義侵略朝鮮,我心裡很氣憤很難過。那時我在民兵隊裡當小隊長,回到家裡就對我父親說:是不是可以讓我去參軍?我父親很同意。但當時當兵要滿18歲,我才17歲,於是就多報了一歲,18歲。部隊領導看我個子不高,就叫我當通訊員。我不願意。領導說服不了我,最後還是把我放到了班裡。
過了不久,部隊就出發了。到了陝西寶雞,我們四川人吃不慣麵條和饅頭,還不會做,都是請老鄉幫忙。後來到了東北安東,就更不習慣了,整天都是小米和高粱米,好在大家要抗美援朝心勁很足,慢慢也就習慣了。到了東北才知道我們祖國有這麼大,有那麼多的礦山和工廠,工人們勞動熱情都很高,數不清的煙囪都在冒煙,我心裡更有一種說不出的高興和愉快。
到了安東一個月,記得大概是1951年7月18日,開始換領武器,我那時決心雖大,但個子小身體弱,把武器裝備一背到背上,早晨出操時還能跟著跑,一到下午腳就軟得撐不起身子。滿身東西都光當亂響,勉強才能跟上跑,根本不能去作什麼動作。
除了武器外,還有許多給養要隨身攜帶——那時志願軍後勤跟不上,每個戰士都要隨身攜帶給養。記得當時每人要帶半斤鹽、4斤半炒米和5斤炒麵,還有15斤高梁米和小米。
兩天後,部隊就跨過鴨綠江橋,向朝鮮境內開進。到了朝鮮,走了一晚上,就沒有看一座完整的房子,也沒見著一個人。房子都被美國飛機炸了,人都住都了洞裡去了。我們部隊只能晚上行軍,白天就鑽防空洞,腳走腫了,還得四處去挖野菜,然後加上鹽把野菜煮熟了就著炒麵或高梁米下飯。當時我們帶的鹽都是山東和江蘇的海鹽,很澀很苦,這樣弄出來的野菜很難下嚥,但還不得不下嚥。
到了駐地,老同志們都出來歡迎我們,什麼都給我們安排好,不要我們站崗,要我們好好休息。但幾天後美國飛機把橋炸斷了,朝鮮北部洪水氾濫把路也衝垮了不少,部隊鬧起了糧荒,半個月的糧要對付著吃一個月,我那時在機槍連,情況還算是比較好的。我們去找老鄉商量給牲口找些草,好把牲口吃的高梁米調出來緊著人吃——這「人」不僅是我們當兵的,還包括朝鮮的老百姓。為了給老百姓省出口糧,我們當時每天只開兩頓飯,一頓干一頓稀,省出一頓糧給朝鮮老百姓。
就這樣,我們還天天要搞訓練。我所在的重機槍班有一挺重機槍,我身體廋小,班長為照顧我,只讓我背一塊盾板,就這樣我還是扛不動。後來又有人分到我們班,就讓我背一根預備槍管,這才勉強能背著跑。
當時我們的訓練預計是3個月,可能是前線戰事緊張,剛訓練了一個半月就叫我們去打靶,給我5發子彈,打了不記成績,算是一種體驗。我們當時學習的機槍是兩種,一種是蘇聯的郭留諾夫重機槍,一種是馬克辛重機槍。訓練的一項內容就把兩種機槍放在一起,把兩種槍都給拆了,然後讓你蒙上眼把它各自合成歸位。
我把五發子彈打了,首長說還可以,可以當射手。
射手當上了,可我還是這山望著那山高,機槍射手很辛苦,要扛的東西很多。又聽一些老同志講:當兵還是當步兵好,抓住幾個敵人就是死了也划得來,還可以立功。重機槍這玩藝兒又笨又重,不但抓不了俘虜,經常連敵人都看不到。於是我又跑去找連長,要求調到步兵班,連長不答應,我又去找指導員。指導員打馬虎眼想哄我,說過幾天再說吧!我一生氣就躺倒不幹了,本來就扛不起那重機槍嘛。
連首長看看沒辦法,就答覆我說那你就到五連當步兵吧。
然而到了五連,人家也不讓我當步兵,讓我到炮排去擺弄迫擊炮。我更不幹了,要擺弄迫擊炮,我還不如就在重機槍連耍重機槍。我跟連長死纏爛打,連長還是不答應,說你就當是在炮排學習嘛,你年輕輕的,多學一點東西不好麼?我一想這話說得也對,也就同意暫時在炮排「學習」,我私下裡訂的計畫是學4個月,結果剛學滿兩個月就讓我去打幾炮。
第一發打偏了幾米,第二發還偏1米。
教導員說再給這個小鬼一發。
這一發我很用心,仔細瞄了又瞄,一炮就把靶標給炸飛了。
教導員笑著用四川話說了句:馬馬虎虎將就要得。
那時候常聽老同志們講,三年熬一個迫擊炮手,兩年熬一個重機槍射手。關鍵是打炮要用數學,要會計算,要根據距離和方位計算加什麼藥包,還要測量密位,讀過書的人要容易一些,而我這樣的文盲,就很困難了。能得到教導員這個誇獎,我也很有幾分得意。
既然教導員都說「將就要得」,我又找連長要求下步兵班。連長這道理那道理跟我說了半天,我只回他一句:你不是說讓我多學習麼?難道你還怕我多學一些武器?連長經不住我死纏,只好答應讓我下步兵班。我當然很高興,到了班裡很用心地學習了多種武器的使用,不光是自己的武器,還包括幾種敵人的武器,很快就掌握了許多武器的使用。
1952年3月份,我們軍接受上級命令,到平康前線去執行防禦作戰任務。平康那一帶是平原,極利於敵人機械化部隊行動。因為我們部隊的首長都是出了名的戰將,所以才把我們放到那裡去。我們當時發的鞋是膠球鞋,後來敵人都知道這支穿膠球鞋的部隊很能打,害怕得很。我們工作的重點是修工事挖坑道,晚上就出去撿敵人的便宜,經常一出去不是帶幾個俘虜回來,就是弄幾樣武器回來。有時一去就是幾天,衣服被雨水露水打濕,就沒有幹過。吃的真就是雪水絆炒麵,整夜整夜在雪地裡潛伏,還不能睡著,因為睡著了打呼嚕會驚動敵人。就這樣回來了還得挖坑道修塹壕,累得不行,常常站著就可以睡覺——我們四川人罵人的話就有「你霉得走路都在拽瞌睡嗦!」而我們那時硬是就是「走路都在拽瞌睡」。
過了不久,部隊就出發了。到了陝西寶雞,我們四川人吃不慣麵條和饅頭,還不會做,都是請老鄉幫忙。後來到了東北安東,就更不習慣了,整天都是小米和高粱米,好在大家要抗美援朝心勁很足,慢慢也就習慣了。到了東北才知道我們祖國有這麼大,有那麼多的礦山和工廠,工人們勞動熱情都很高,數不清的煙囪都在冒煙,我心裡更有一種說不出的高興和愉快。
到了安東一個月,記得大概是1951年7月18日,開始換領武器,我那時決心雖大,但個子小身體弱,把武器裝備一背到背上,早晨出操時還能跟著跑,一到下午腳就軟得撐不起身子。滿身東西都光當亂響,勉強才能跟上跑,根本不能去作什麼動作。
除了武器外,還有許多給養要隨身攜帶——那時志願軍後勤跟不上,每個戰士都要隨身攜帶給養。記得當時每人要帶半斤鹽、4斤半炒米和5斤炒麵,還有15斤高梁米和小米。
兩天後,部隊就跨過鴨綠江橋,向朝鮮境內開進。到了朝鮮,走了一晚上,就沒有看一座完整的房子,也沒見著一個人。房子都被美國飛機炸了,人都住都了洞裡去了。我們部隊只能晚上行軍,白天就鑽防空洞,腳走腫了,還得四處去挖野菜,然後加上鹽把野菜煮熟了就著炒麵或高梁米下飯。當時我們帶的鹽都是山東和江蘇的海鹽,很澀很苦,這樣弄出來的野菜很難下嚥,但還不得不下嚥。
到了駐地,老同志們都出來歡迎我們,什麼都給我們安排好,不要我們站崗,要我們好好休息。但幾天後美國飛機把橋炸斷了,朝鮮北部洪水氾濫把路也衝垮了不少,部隊鬧起了糧荒,半個月的糧要對付著吃一個月,我那時在機槍連,情況還算是比較好的。我們去找老鄉商量給牲口找些草,好把牲口吃的高梁米調出來緊著人吃——這「人」不僅是我們當兵的,還包括朝鮮的老百姓。為了給老百姓省出口糧,我們當時每天只開兩頓飯,一頓干一頓稀,省出一頓糧給朝鮮老百姓。
就這樣,我們還天天要搞訓練。我所在的重機槍班有一挺重機槍,我身體廋小,班長為照顧我,只讓我背一塊盾板,就這樣我還是扛不動。後來又有人分到我們班,就讓我背一根預備槍管,這才勉強能背著跑。
當時我們的訓練預計是3個月,可能是前線戰事緊張,剛訓練了一個半月就叫我們去打靶,給我5發子彈,打了不記成績,算是一種體驗。我們當時學習的機槍是兩種,一種是蘇聯的郭留諾夫重機槍,一種是馬克辛重機槍。訓練的一項內容就把兩種機槍放在一起,把兩種槍都給拆了,然後讓你蒙上眼把它各自合成歸位。
我把五發子彈打了,首長說還可以,可以當射手。
射手當上了,可我還是這山望著那山高,機槍射手很辛苦,要扛的東西很多。又聽一些老同志講:當兵還是當步兵好,抓住幾個敵人就是死了也划得來,還可以立功。重機槍這玩藝兒又笨又重,不但抓不了俘虜,經常連敵人都看不到。於是我又跑去找連長,要求調到步兵班,連長不答應,我又去找指導員。指導員打馬虎眼想哄我,說過幾天再說吧!我一生氣就躺倒不幹了,本來就扛不起那重機槍嘛。
連首長看看沒辦法,就答覆我說那你就到五連當步兵吧。
然而到了五連,人家也不讓我當步兵,讓我到炮排去擺弄迫擊炮。我更不幹了,要擺弄迫擊炮,我還不如就在重機槍連耍重機槍。我跟連長死纏爛打,連長還是不答應,說你就當是在炮排學習嘛,你年輕輕的,多學一點東西不好麼?我一想這話說得也對,也就同意暫時在炮排「學習」,我私下裡訂的計畫是學4個月,結果剛學滿兩個月就讓我去打幾炮。
第一發打偏了幾米,第二發還偏1米。
教導員說再給這個小鬼一發。
這一發我很用心,仔細瞄了又瞄,一炮就把靶標給炸飛了。
教導員笑著用四川話說了句:馬馬虎虎將就要得。
那時候常聽老同志們講,三年熬一個迫擊炮手,兩年熬一個重機槍射手。關鍵是打炮要用數學,要會計算,要根據距離和方位計算加什麼藥包,還要測量密位,讀過書的人要容易一些,而我這樣的文盲,就很困難了。能得到教導員這個誇獎,我也很有幾分得意。
既然教導員都說「將就要得」,我又找連長要求下步兵班。連長這道理那道理跟我說了半天,我只回他一句:你不是說讓我多學習麼?難道你還怕我多學一些武器?連長經不住我死纏,只好答應讓我下步兵班。我當然很高興,到了班裡很用心地學習了多種武器的使用,不光是自己的武器,還包括幾種敵人的武器,很快就掌握了許多武器的使用。
1952年3月份,我們軍接受上級命令,到平康前線去執行防禦作戰任務。平康那一帶是平原,極利於敵人機械化部隊行動。因為我們部隊的首長都是出了名的戰將,所以才把我們放到那裡去。我們當時發的鞋是膠球鞋,後來敵人都知道這支穿膠球鞋的部隊很能打,害怕得很。我們工作的重點是修工事挖坑道,晚上就出去撿敵人的便宜,經常一出去不是帶幾個俘虜回來,就是弄幾樣武器回來。有時一去就是幾天,衣服被雨水露水打濕,就沒有幹過。吃的真就是雪水絆炒麵,整夜整夜在雪地裡潛伏,還不能睡著,因為睡著了打呼嚕會驚動敵人。就這樣回來了還得挖坑道修塹壕,累得不行,常常站著就可以睡覺——我們四川人罵人的話就有「你霉得走路都在拽瞌睡嗦!」而我們那時硬是就是「走路都在拽瞌睡」。
10月中旬,上甘嶺打響了,我們第八十七團調到上甘嶺方向支援第四十五師部隊,到了那裡先是準備,領導動員說:我們這次一定要打好,打不好,就是影響整個朝鮮戰爭的停戰問題。打好了就可以很快停戰,打不好停戰就要延期,我們只能打好,不能打不好!我們就是只剩一個人,也要陪美國佬打到底!秦軍長說啦,要婆娘娃娃一起上,連隊打光了,機關也要上。哪個連隊把山頭打下來又能堅守24小時的,全連集體記功。
回來討論時,每個人都訂了計畫,我當然也訂了。內容不外是:輕傷不下火線,重傷不哭不叫。打斷一隻手一隻腳不下來,打斷雙腳雙腿不哭不叫。
當時我們團配署第四十五師的第一三三團,參加爭奪537.7高地北山陣地。有一天正副班排長都在連部開會,叫我帶了十多個同志到營部倉庫去領手雷,倉庫管理員是我老鄉,他把我叫住:王小鬼,這次每個人要帶20枚手榴彈,400發子彈,兩根爆破筒或兩枚反坦克手雷,還有槍和糧食,加起來有百把斤,還要跑,你楞格丁丁兒大,啷個扛得起喲,就留在我們這裡看倉庫算毬羅。 我聽了很生氣,又不想跟他囉嗦,就簡單回答了他一句:別個(人)是志願軍,我也是。他們背得動,我也同樣背得動。
誰知回到連隊,我們連長也是這種口氣:你扛不扛得起喲,就是不讓你打仗,只讓你背東西,你恐怕都背不起來喲。我也同樣簡單地回答他:別個(人)是志願軍,我也是!連長說光說不行嘍,你還是背起來我檢查一下看要得要不得。
我硬著一口氣,當著他的面就把一百多斤東西背在身上。
背起來還是不算,連長還叫我走給他看,我走是走了,但腳底上是軟的。
連長搖頭,說這樣子不行,打仗不光是走路,還要跑喲……
我賭上了這口氣,每天鍛練,慢慢要好一些了。那時候,祖國慰問團就在五聖山前線,我和大家一樣,都揣著一口氣,要讓祖國親人看我們打仗,打勝仗,不能在祖國親人面前丟人現眼。
10月26日,我們開始到前沿熟悉地形,後來就逐漸參加一些班排規模的出擊行動。有一次,朝鮮人民慰問我們的蘋果送了三個到我們排,我看到排長副排長每天都要帶部隊去出擊,就建議把蘋果給了正副排長,兩個小的給排長,一個大的給副排長。
那天晚上副排長出去後就再沒回來,他們就吃了一個蘋果。
排長的蘋果留下一個沒吃,裝在了飯包裡。第二天排長讓我跟他出擊,說你個子小不容易暴露。那天晚上出去只走了一會兒,天就要亮了,看到有一夥「李承晚」窩在一個小坑道裡,我們就把他們全打死裡面了。
敵人發現了,就封鎖我們的坑道,他們不敢進坑道,我們也不輕易出去,僵持。但裡面的人兩天兩夜沒水喝,只好喝尿。我們坑道裡每個人都喝過尿,很臭,只能憋住氣喝。敵人怕我們從坑道出擊,就派人天天守著我們的坑道口,有天晚上,我看見一個敵人坐在我們坑道口一動不動,像是在「拽瞌睡」,我報告排長,排長說那你就去吧,我掩護你。我慢慢爬到坑道口,看看那傢伙還是一動不動,我一撲上去就把他的腦殼擰了一轉,把他幹掉了。
幾天沒水喝,後來就連尿都沒有了。排長為了給大家鼓勁,神密兮兮正兒八經對大家說:我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大家精神一振:是不是外面送水來了?還有人問是不是外面下雪了?有雪就有水嘛!排長笑笑,從飯包裡拿出一個蘋果:大家都吃一點才好打仗。結果這個蘋果給這個也不吃,給那個也不吃。排長很生氣:你們不是都喊渴麼?大家七嘴八舌都說不渴了不渴了。排長把這個蘋果拿到鼻子前聞了半天,才小小咬了一口,又傳過來讓大家都吃,不吃不行。我們一個排38個人,一個蘋果轉了好幾圈才吃完。我們的部隊就是這樣,和平環境裡講團結,困難環境裡團結得更緊。
11月4日號那場戰鬥我終生難忘。
那天我們排是突擊排,分成三路向537.7高地北山衝擊,敵人拚命地往下扔手榴彈,又密又急,我也用手榴彈往上扔,敵人的手榴彈大約有十來顆在我前後左右爆炸。我是戰鬥小組長,我的組員一個犧牲一個負傷,我的左眼也被炸傷,眼球都吊在了眼眶外邊,用手一扯吧痛得鑽心,不扯吧又晃來晃去礙事。我的雙眼被血糊住,只能模糊看點東西,我呼叫我的組員也沒有回應。倒是聽見有人在叫我,聽口音是我們副班長薜志高。我爬過去問他怎麼樣,他說我的腿打斷了不能走,我一摸他的腿是軟的,只剩下一點皮還連著,還聽見血在汩汩地流。我趕緊用我身上的急救包幫他包紮了,血才止住了。薜志高說王合良你快幫我想想辦法,我說我背你下去我再上去給你報仇,薜志高說那不行,我就是剩下一口氣也要上去跟狗日的拼到底!我說你先別急我得把我的眼睛先處理一下。
我從一個犧牲的同志身上摸到一個急救包把我的眼睛包紮了起來,眼球這才不晃蕩了。然後我對薜志高說:班副你看這樣好不好,我眼睛看不清,我來背你,你眼睛好使喚,碰上敵人就打他狗日的,沒有我們就往山上衝,死也要死在上邊。
薜志高很激動,說王合良好同志好兄弟我謝謝你,我們就這樣幹。
我把他背到了山頭上,一路上沒有敵人也沒有自己人,山上的草木早就被炸了個精光,連塊石頭都沒有,從前挖的交通溝也被炸平了,土就像深耕了幾十遍一樣,全是虛土。我看沒有地方掩護班副,只好把他放在一個地方,然後在周圍拉過來一些「李承晚」的屍體壘了個半人高的「圍牆」把他圍起來,也算是個遮蔽吧。薜志高的子彈早就打完了,他只有兩根爆破筒和兩個手雷。我又到處爬著從犧牲同志身上摸來一些子彈和手榴彈給他,讓他別動,平時你指揮我現在我指揮你,我再往前去看看還有沒有我們的同志。
我一邊爬一邊喊,這才知道,我們的同志還有6個人,連長和一個步談機員還守在前邊一個陣地上。我又爬回來告訴薜志高,他還在那裡坐著,我摸著他的武器,他把所有的手榴彈蓋都擰開了,我問他話,他半天才回一句,看來耳朵也被震聾了。我讓他別動,我又往前邊爬。
剛爬出幾步,就聽見有人在講話,外國話,聽不懂,我的眼睛模模糊糊還能看點近處的東西,眼前就是一個接著一個的人在動,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根爆破筒就丟過去。這時聽見薜志高那邊的轉盤槍也響了起來,看樣子敵人不止一路。我手裡的東西丟光了,就滿地亂摸,摸著一個能炸的東西就扔,摸著一個轉盤槍的彈盤卡上就打,……
這時我比薜志高情況比起來反而好些,他只能坐在那裡不能動,打光了彈藥沒法去找,我還能爬來爬去到處摸。我影影悼悼看見敵人在動,也只能辯別個大概方向就亂打一氣。開始和薜志高還能配合,可打到後來到處都聽見敵人的槍聲就互相顧不上了,只能各打各的,打到後來我聽見他那邊響起了一聲爆炸,我爬過去就摸,喊他沒人答應,我給他壘的那些「李承晚」圍牆也倒了,我一下就猜到:他肯定是和敵人拼了。他要是在,敵人也不會從後邊上來……
這時我也沒有力氣了,根本站不起來,只好斜靠在一面坡上。彈藥也只剩下摸到的兩個彈盤,我卡上了一個,壓在腿上下,心想敵人要上來了,我拼了便是。後來聽到我周圍的腳步聲越來越雜,外國話吵吵嚷嚷的聲音越來越大,接著就有人把我的手拉了一下,大概是看戴沒戴表,我沒理他,我的槍壓在大腿下邊,心想你們擠成堆了最好,我一次就能賺不少。
我影影悼悼看見敵人坐在了一起,大概是在吸煙吧。我從大腿下把槍一抽就開了火,就聽得敵人亂嚷,一會兒平靜下來了,但我也睡過去了……
過了不知多久,就聽我們連長喊:王小鬼,王小鬼,你還在麼?我說還在哩,連長你怎麼樣?連長說我沒什麼關係,就是一隻手只剩一點皮連著了。又聽到連長喊了一聲:趕緊把王小鬼送走……
我醒來是一個星期後了,聽人說往下送我的時候我還又踢又咬,人家大聲喊自己人自己人我還不住手。大概那時候已經打懵了,腦袋裡只有一根打的弦了。
後來有人問我,你眼睛都瞎了難道不痛,為什麼還要打。
這不太好回答,我想來想去,可能有幾種原因鼓勵著我,一是到了東北知道了祖國之大,看見了無數煙囪在冒煙,數不清的工人同志們在生產勞動,這是在建設新中國呀!任何一個年青人,看見這個,都不會不為之動容。我到朝鮮後一個月之內,收到祖國各城市學校和機關的慰問信有二十多封,還有很多慰問品——祖國這個力量就是這樣傳遞給我們的!二是到了朝鮮,走了一晚上,沒有看見過一所房子,就是看到一座城市,也是光禿禿的。上平康前線時,過了一個火車站,我數了一下,有80多個火車頭被炸爛了扔那兒,也是光禿禿的沒有一間完整的房子。幾十歲的老奶奶沒房子住,連吃的都沒有,都是部隊從那兒過的時候接濟一點。
我們在平康前線的時候,當地朝鮮政府組織少先隊員課餘給志願軍挖野菜,一個少先隊員揹了一大背野菜給我們送來,走到半路就讓美國飛機給炸得屍骨無存,美國鬼子真是造孽呀!
那時我就想,這個戰爭要是擺在我們祖國,我們祖國不也得跟朝鮮一樣?要是擺在我們西南,那麼西南人民不也同樣是牛馬不如?我們的母親也同樣沒有房子住,兒童不也一樣被炸得屍骨無存?哪裡還會有「無數個煙囪在冒煙」?
後來我才知道,我的戰鬥小組全部犧牲了,還有不少同志也犧牲了。每當我一回憶起來,他們就像站在我面前,我就覺得我做的這一切,其實都是我應該做的。
住醫院的時候,遇到了我們連一個副排長,我們上前線之前把他調到後勤工作站,現在大概是連裡幹部傷亡太大,他又回連隊了。他聽說我負傷了就來看我,他說你不要難過,好好休養,連裡給你報功了,聽說給你評的「二級戰鬥英雄」,我祝賀你立功。
我那時很土,不知道這「二級」是個什麼功勞,當時只是傷心,我才不滿二十就瞎了眼,還什麼都沒做哩!他說「二級」不「二級」的,還祝賀,我一聽就來氣。他看我情緒不好,跑到老鄉那裡去買了幾包煙和兩斤蘋果,送到我床頭讓我摸著吃,安慰我想開些,組織上會想盡辦法為我把眼睛治好的……
我的眼睛經過治療,右眼恢復了一點視力(眼窩附近還有個彈片沒取出來),左眼裝了個假眼球。53年3月間回到四川,一年後部隊把我立功證書寄到了省裡,又專程送達到我的家鄉,那時我仍然不知道我立了功。真正知道這件事,是朝鮮代表團到四川訪問,省裡來人接我到成都去迎接朝鮮代表團,還把我選成了省人大代表,我才知道立功的詳情。我想,我得到這一系列的榮譽,應該都是黨和人民教育的,還有部隊首長和同志們,我做了一點事情,可給我的榮譽又這麼多,這是不應該的。因為黨交給我的任務並沒有完成,負了傷就回到了祖國,還專門給我們開辦了榮軍學校,讓我這個文盲變成了工農速成中學的學生,有了一些文化,比起那些犧牲的同志,我是倖存者,也是幸運者……
(在這篇自述後面,王合良摘抄了一段毛主席語錄:成千上萬的先烈,為著人民的利益,在我們的前頭英勇地犧牲了,讓我們高舉起他們的旗幟,踏著他們的血跡,前進吧!)
王合良負傷後的大致情況:
上甘嶺戰役結束後,王合良後送回國治療,53年底回到四川老家,住榮軍學校學習文化,工農速成中學畢業。54年,與同鄉姑娘曾永華結婚,曾永華至今都是個不識字的文盲。王合良稱,我有自知之明,我就是要找個文盲。王合良曾是四川省一屆人大代表,本來有在成都安置的機會,但他在成都過不慣,不喜歡到處都有人跟著的生活,自己偷偷跑回了三台。住了幾年榮校後,被安置在青海省某勞改農場任管教幹部,因不適應高原生活,昏倒過幾次,後來又回到三台,在三台縣民政局優撫股工作,直至80年代退休。
王合良與曾永華生有兩個女兒兩個兒子,大女兒已退休,小女兒仍在三台縣人民醫院工作,兩個兒子都是當地車圈廠的工人。
曾永華原是縣醫院的漿洗工,退休後住在兩間加起來不足30平米的舊樓房裡,每月大約有600元的退休金。她還替離婚的兒子供養一個孫子。家境可以用貧寒二字來形容,屋裡除了一台電視機外,什麼值錢的東西都沒有,只有門上懸著一塊1954年當地政府送的「特等功臣」匾算是通家之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