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慶之的成功:蕭衍力排眾議啟用的寵臣「小書僮」
陳慶之,字子雲,義興國山(今江蘇宜興)人,他自幼追隨梁武帝蕭衍,實際上一直作著書僮的角色,性情嗜好與蕭衍也相像,可謂臭味相投。?衍喜歡下棋,據說就算半夜裡蕭衍興之所至,要下圍棋,周圍親隨都酣睡不醒,唯有陳慶之,隨叫隨起,而且精神很好,兩人總能棋逢對手,殺得不亦樂乎,所以蕭衍一直將陳慶之視為心腹,極其親善。
陳慶之性格安靜謹慎,怎麼看都不像武將的材料,與當時縱橫疆場的名將相比,實在有太大的不同,蕭衍剛開始實在看不出他在軍事上會有什麼才能,要不是那麼會巴結主子,這塊淤泥裡的黃金還真會被埋沒。
個人才能上說,他箭術奇臭,據說射不穿札,馬術功夫也很差勁,從哪裡看都不像個武將樣子,但是陳慶之自己卻有數得很,他跟隨蕭衍創業?時候,就耗散家財,結交了一批所謂的豪傑之士,經常沒事的時候思量建功立業。按常理,陳慶之會做一代有為的文臣,作為梁武帝親近的顧問大臣,或許興盛一時的蕭衍王朝不會被侯景給折騰得奄奄一息,但是不然,陳慶之渴慕的是軍功。
好在他跟對了主子,蕭衍也被陳慶之的忠心感動,開始被任命為奉朝請(官職)。
後來,在北魏造反沒成功的元法僧請求投奔梁朝,陳慶之被任命為虎威將軍,與胡龍牙、成景俊率領各路軍隊去接應。那時候接受投降,需要大動干戈地接應,不然投降部隊很容易就會被對方圍剿,在這次不大的軍事行動中,陳慶?很順利地完成了任務,蕭衍順水推舟,就加封他為宣猛將軍文德主帥。
接著一次軍事行動,讓陳慶之開始初露崢嶸,這次任務是送豫章王蕭綜去鎮守徐州,陳慶之這回遇到一個難題,蕭衍的這個兒子不認老爹,這事說起來很有些傳奇。
蕭衍奪了齊東昏侯的江山,自然將人家的那些美女嬌娘也給挑挑收攏去,東昏侯的寵姬吳淑媛長得美艷,給拉到後宮來了。誰想這位吳淑媛七個月後,就生了個兒子,這不合常理啊,唯一的解釋就是這個兒子不是蕭衍的,但是蕭衍倒沒顯得多麼排斥,對他還很親善。
宮中的議論,吳淑媛自然聽得最多,她開始?這個兒子憂慮了,後來人老色衰,蕭衍也不大理會她了。吳淑媛秘密找到自己的兒子,對他說:「你七個月就生了,與其他皇子沒法比,如今你是太子的二弟,能保住你的這份富貴就是幸運的了,千萬別往外洩露這個秘密。」蕭綜這個傢伙是個性格極為倔強的人,認定的事兒,決不回頭,這次談話之後,他自己開始懷疑了,自己到底時不時皇帝的親兒子,這個問題對他太重要了,他必須搞個清楚。
當時又沒法驗DNA,要知道是不是其實只有他娘知道。不過蕭綜不像早產兒,如果是早產兒,在當時養育條件下,就算是皇宮大院,也不會長成那麼孔武有力的壯士。
吳淑媛並沒有告訴蕭綜到底他是誰的兒子,原因就無從分析了,只能按上邊猜測的或許她自己都不知道。
自此之後,蕭綜心裡多了份心事,白天和平時一樣,談笑如常,夜裡卻在密室中偷偷祭祀南齊祖宗七廟1,但是他並沒有認定就是故齊的後裔。怎麼辦呢,他想了個主意,偷偷潛入齊東昏侯的墓地,找到屍骨,瀝血於骨,滲入,在此時,他認定了,自己一定就是這東昏侯的兒子了。於是心裡便有了異心,不能在這皇宮裡常待了,與自己的皇帝老子有了殺父之仇了。
他開始悄悄準備,他本身體格就很健壯,武功也好,能手制奔馬,可見其健壯。另外,他散盡家財,衣服都穿破舊的,其他的全部用來結交朋友,培育心腹,還在房間裡放滿沙子,天天在沙子上奔跑,把腳磨礪出厚趼來,史載其可日行三百里,這一切都是為日後反叛梁朝作準備。
同時,他派人與北魏的重臣蕭寶寅聯繫上了,認為叔父,就是一家子了,蕭寶寅也代表故齊皇族正式承認了這麼個侄子。
蕭綜就想辦法讓皇帝老子把他調到北邊邊境去,那樣想走就太容易了,磨破了嘴皮子也沒說通,後來出任南兗州刺史,不見賓客,處理政務詞訟也要垂簾聽政,不讓大家看見他的真面目。
機會終於來了,蕭衍不知作何想法,派這個寶貝兒子去鎮守徐州,還派了幾個朝中名將作為輔佐,一起來到北邊,蕭綜這時得意啊。
開始時候,手下將領在身邊,想走也沒那麼容易,北魏這邊派了安豐王延明、臨淮王元彧帶領十幾萬大軍與南梁對陣。別看北魏十幾萬大軍,卻絲毫不佔上風,大家一看誰領軍就知道結果了,特別是這個臨淮王,簡直就是個奸猾無能的傢伙,可老是受重用,可見皇室無人啊。
後來,蕭衍聽說北魏派出十幾萬大軍將兒子圍困起來了,怕他失敗,到底是心疼兒子,就發出旨意讓他班師回朝,退兵了事。
可蕭綜可不這麼想,好容易等來鎮守邊疆的機會,不能回去,就秘密派人與元彧他們接觸。開始元彧他們很懷疑,這是不可能的事,要是一個將官,投降也就投降了,對方卻是梁武帝的兒子,這怎麼可能啊,是不是詐降啊,兩軍對壘,不能有一點差池。後來帳下有個監軍叫鹿悆的,覺得這事兒有門,決定親赴南營摸摸情況,這事讓誰也不敢幹,既然有人願意去,那元彧順水推舟,就讓他去了,這鹿悆還真與蕭綜秘密勾搭上了,騙過大將胡龍牙與成景俊,然後趁夜與蕭綜及幾個心腹,偷跑到北營。
第二天,北魏軍事大叫:「你們的豫章王已經到我們這裡來了,你們還守什麼城啊,是投降是繼續頑抗,你們看著辦吧。」大家一聽,好好的怎麼會跑敵軍裡了,趕緊四處尋找,見蕭綜的住處關門閉戶,沒人了,這才慌了,梁帝老子的兒子都投降了,咱們還這麼拚命幹嗎呢,四散而逃。
只有陳慶之鎮定地帶著他的部隊撤退得比較完整,算是保存了實力。
這次事件讓蕭衍簡直是痛心疾首啊,太丟人了,蕭綜也在北魏大張旗鼓地認祖歸宗,天知道他到底是誰的兒子啊,連蕭衍自己都糊塗了,他也不知道這個傢伙到底是不是自己親生的了。
後來,陳慶之又在潯梁之戰中擊敗北魏大將丘大千等,拜升東宮直閣將軍,賜爵關中侯,其中有自己的努力,也有皇帝順水人情。
再後來的渦陽之戰,比較充分地發揮了他的軍事才能。梁大通元年,陳慶之隨領軍將軍曹仲穎進攻北魏渦陽,北魏派遣征南將軍常山王元昭,率領十五萬大軍救援,這是一場規模空前的大仗。在元昭的部隊前鋒進軍到陀澗的時候,南梁軍隊正按兵不動,嚴陣以待,陳慶之坐不住了,軍貴神速,戰機也是稍縱即逝的,哪能在這裡緊張地等待攻殺啊。便提議出奇兵對魏軍前鋒迎頭痛擊,但是將軍韋放卻認為,對方前頭部隊肯定是最厲害的,打贏了不足為功,戰敗了肯定大受挫折,銳氣喪失,不如嚴陣以待以逸待勞。這個說法肯定是有道理的,中規中矩,但是戰爭講究中規中矩嗎,尤其對於一代奇將陳慶之先生,在他眼裡這種戰術簡直是不能容忍的愚蠢。
他顯示了獨到見解與驚人的勇氣,你們既然要等著就等著吧,那我自己去。陳慶之地位確實特殊,怎麼說也是皇帝近臣,大家還是讓他三分的,雖然不是主將,但陳慶之還是有權力執行自己的計畫的,既然他願意冒險,那只能由他去,大家樂得等著。
陳慶之領麾下二百精騎,向北魏前鋒部隊發動奇襲,一戰大破北魏前軍,讓北魏大軍都感到震撼,其實戰爭很大部分來自戰士的心理狀態,陳慶之這方面用得很好。
接下來兩軍對壘,從春天一直打到冬天,南梁軍隊遠來,肯定不宜持久作戰,北方軍隊處於地主地位,狀況要好得多了。北魏軍隊見雙方氣勢開始對自己有利,便準備在梁軍後邊修築營壘,駐紮軍隊,來個鐵壁合圍。梁軍主將曹仲宗開始擔憂了,主將要是一退縮,那這仗就沒法打了,陳慶之趕緊找到他說:「共來至此,涉歷一歲,靡費糧仗,其數極多。諸軍並無鬥心,皆謀退縮,豈是欲立功名,直聚為抄暴耳。吾聞置兵死地,乃可求生,須虜大合,然後與戰。審欲班師,慶之別有密敕,今日犯者,便依明詔。」陳慶之這手太大膽了,當然現在沒史書記載到底陳慶之有沒有密旨,估計是沒有,後來大勝回朝,蕭衍沒追究這件事,說明是默認,也是對陳慶之的嘉獎,或者就是真的有密旨讓陳慶之處於一個監?的地位也未可知。曹仲宗一見這次不但是一意孤行,還搬出皇帝來了,那好吧,隨你便吧,如果真能取勝,自己是主將,怕什麼啊。
此時情況確實凶險,南梁可謂孤軍深入,又曠日持久,對方已經圍著大軍修建了十三座堡壘,互為掎角,是想把梁軍圍起來吞噬了。陳慶之也將自己逼到絕路了,這場硬仗是必須打下來的,不然身敗名裂。
慶之率精騎銜枚1夜出,一鼓作氣,攻陷其中四座營壘,這時候渦陽守將王緯也怕了,投降慶之。其實現在形勢還是沒有改善,十三座營壘,只?破了四座,任你渾身是鐵,能打出幾顆釘呢,像爾朱榮打葛榮的狀況一樣,任你來砍頭,你砍得完嗎。
陳慶之顯示了作為奇將的風采,在陣前先將俘虜拉出來,然後將殺死的士兵的頭顱都擺出來,然後大家齊聲狂呼亂叫。這下子守城的軍兵受不了了,都心膽俱裂,誰不怕死呢,沒有人不怕死的,再大膽的人,當刀架到脖子上的時候,只要腦子清醒,也不想被砍殺的。
陳慶之用心理戰奏效,在南梁軍隊的狂攻下,魏軍大敗,史載:死屍填塞,渦水為之滯流。
這是陳慶之遭遇的最慘烈的戰爭,他完成得很好,不是主將,卻充當了主心骨的角色?
陳慶之的軍功讓蕭衍簡直刮目相看,沒想到自己手下的小小書僮竟有如此驚人才能,那心裡的興奮勁兒就別提了,發佈詔書嘉獎:「本非將種,又非豪家,觖望風雲,以至於此。可深思奇略,善克令終。開朱門而待賓,揚聲名於竹帛,豈非大丈夫哉!」評價是相當高的。
陳慶之軍功其實一半要算在蕭衍頭上,可說是遇到明主了,換個人,就他這性格這形象,很難受到重用的。
接下來的經歷,才真正奠定了陳慶之一代奇將的地位,那就是七千白袍軍橫掃北魏的戰爭了,可惜這次戰爭的結局卻沒那麼好,一是遇到了爾朱榮,二是遇到了元顥這?鼠目寸光的搭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