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文]龍灣之戰:朱元璋與陳友諒的武力對決
孔老夫子曾教導我們說:「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凡事都要務求名正言順,這才是成功的一個良好的開端;否則,你便不能獲得別人的理解和支持,相反還會有人出來反對你。
偏偏這個陳友諒自以為手裡有了槍桿子就什麼都可以做了,須知才幹如曹操者,人家打拼了一輩子,到底才敢奢望著做個「周文王」;而且,曹操的兒子曹丕這個「周武王」也是通過正兒八經的禪讓儀式得來的,最後舊主子也算是得到了善終——可他姓陳的倒乾脆,直接把舊主子殺了完事,這與迷信暴力的項羽當初殺害「義帝」是如出一轍。
話說沔陽(湖北省仙桃市)人陳友諒是和倪文俊一樣,本都是漁家子出身,傳統四大行「士農工商」,他家全佔不上,自然是最下等了。還不僅如此,陳友諒的祖上本姓謝,只是後來被招贅到了陳家(像朱重七似的),後代才因此不得不改姓陳。在今日的農村裡,贅婿的後代究竟要姓什麼,夫妻雙方尤其是贅婿與丈人的爭執還很厲害,大家仍然相當看重孩子的姓氏(歸屬)的問題,彷彿這就是一個人、一個家族的臉面。像我認識的有一戶人家,由於雙方互不相讓,結果兩個孩子竟各隨一姓。
「贅婿」在古代向來也是很讓人瞧不起的,想當初秦王朝的時候,贅婿在政策上還是受歧視的,要多承擔很多社會義務。因此,論「苦大仇深」,陳友諒家確實和「黃金家族」的朱重八家有得一比。
也許正是因為出身實在太過低賤,陳友諒要改變命運的願望可能比任何人都要強烈,因為沒有尊嚴的人才更渴望得到尊嚴。所幸的是,這陳友諒小時候居然還獲得了讀書的機會,使得他能夠略通文義,也算是獲得了用「知識改變命運」的能力。果然,他後來沒有再成為像父輩那樣的打漁人,而是成為了縣裡的一員小吏;小吏由於社會接觸面廣,一般都比較精明強幹,比如「漢興三傑」之一的蕭何原本也是縣裡的小吏1。
不過,不入官流的小吏對於他陳友諒而言,是根本算不得什麼的,他的人生志向要比這遠大得很:他是定要做那打上靈霄寶殿的「齊天大聖」的,不然也得在政府軍裡混個高官顯爵以榮耀鄉里——革命還是反動,只是人生的一場賭博而已!在這裡,沒有主義,也沒有什麼信仰,有的只是對「押寶」的慎重考量。
曾經就有一位會看風水的老先生,他在看過老陳家的祖墳之後,便說:「你家法當貴!」友諒心下為之竊喜不已,奮鬥的底氣也更足了。
1蕭何、曹參等人原本都是縣裡的小吏,他們的社會地位、處世能力也都比劉邦要高,但之所以把劉邦推為起義首領,其中一個重要的考慮就是萬一起義失敗,政府第一個要鎮壓的對象正是他劉邦。
徐壽輝等人起來造反之後,當時已經三十出頭的陳友諒也認為自己徹底翻身的機會來了,於是前往加入了革命的隊伍。
友諒同志起初是倪文俊手下的一位小小的簿掾,是專門佐掌文書、錢糧之類這些雜務的。不過以他的才幹而論,讓他幹這些沒出息的事情顯然是屈才了。不久,友諒同志便獲得了幾次主動表現的機會,他憑著自己的功勞最後被提拔為了倪丞相手下的一位領兵元帥(相當於師長、旅長級別的)。
一般而言,但凡領兵的將軍都可以分為有腦子和沒腦子兩種類型,也就是說有無野心和政治抱負。顯然友諒同志是跟大唐的終結者朱溫同志是一路的,他們都是有腦子、有野心的政治狂人。況且,友諒同志就算是仗著自己多讀過幾年書,也是不會甘心居於這些泥腿子、江湖草莽之下的。
至正十七年九月,友諒同志的機會終於來了。也許先前他曾是倪丞相最信任的人,並且得到過丞相的不少恩惠,也許丞相對他也沒什麼特別,甚至更為猜忌、刻薄——但這都已經不再重要,不管怎麼樣,友諒同志一貫的野心都只會讓他以一種行為標準來審視一切,只會讓他做出一個選擇,那就是努力爭取個人的利益最大化!
最終,通過一番權衡,他選擇了背叛倪丞相,儘管這非常冒險,但收益卻極其誘人。有的書上還說他本是因為和丞相的小妾有私情,為防止姦情敗露才不得不出此下策,事實上這簡直是對於友諒同志智商的莫大侮辱!
當友諒同志在成功地襲殺了叛亂的倪丞相之後,便又順理成章地接管了丞相的一應槍桿子,此時友諒同志的腰桿也就挺起來了,他「自稱宣慰使,尋稱平章政事」,此時他實際上已經基本掌握了天完政權的軍政大權,慢慢的,徐皇帝就被他完全架空了。
想來在倪丞相失敗的基礎上,友諒同志的手段也應該更高明一些,他不應該太露骨。不過陳平章讀的書畢竟有限,眼光、見識也畢竟有限,偏又非常自負,所以說白了他也不過只是一個愛耍詐的政治流氓而已。他最終殘忍地處死了自己的主子,然後代而取之,這就是名不正言不順,而且也是大失人心之舉,首先就在自己的內部製造了強烈的不和諧氛圍。
還沒跟敵人較量,自己就先失了一招。殊不知對於那些心生怨氣、不滿的部下們,光靠威壓、利誘顯然是不夠的,做領導的關鍵還得有人格的魅力!想當初田橫在被漢軍打敗之後,他的僅剩的五百部下竟寧死也不投降,偏要為主子殉葬。這憑的是什麼?正是領導田橫的人格魅力。
另外,當項羽誅殺了義帝后,也為劉邦討伐他提供了口實;再加劉邦一宣傳,項羽就更被妖魔化了。
陳平章的失策是顯而易見的,比如在徐皇帝死後,割據四川的明玉珍就不買他姓陳的賬,明玉珍自立為隴蜀王,成了公孫述、劉備式的人物。相反,明玉珍還追尊老徐為應天啟運獻武皇帝,廟號世宗。
試想,如果能夠得到四川方面的鼎立支持,那麼他陳平章雄霸江南、雄霸天下的底氣、實力也就更足了,可惜他太過於猴急了。
自打友諒同志成了炙手可熱的「陳平章」之後,他就開始派兵四出征戰,以擴大地盤,他也可以乘機擴展、培植自己的親信勢力。
至正十八年的正月,陳平章開始發兵進攻長江下遊的重鎮安慶。當時,元守將余闕依安慶西南面的小孤山為屏障,令水軍駐守此地,以抵禦陳部的進攻。不過陳部既人多勢眾,且猛將如雲,他們很快就攻破了小孤山,並進圍安慶;經過一番不分晝夜的猛攻,安慶城破,余闕被殺。
從此,陳部已開始與下遊的朱部接壤和對抗,也因此才有了常遇春第一次的主動挑釁。因為,陳部對於人家下遊的朱部的威脅實在是太大了,就算是他們沒有任何敵意,朱同志也會感到沉重無比的壓迫感的。
趙匡胤尚且說「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何況是身邊睡著一頭狼。
這年四月,陳部又攻佔了龍興路(今南昌一帶),接著陳平章又分遣部將王奉國等破瑞州,康泰等攻邵武,他本人則領兵破吉安,又遣他將克撫州。八月,進克建昌路;九月,克贛州;十一月,進破汀州,已經將勢力範圍擴展到了福建。次年二月,王奉國又克信州。三月,陳平章又遣兵克復了西北的門戶襄陽。
文化人蘇軾常說「處貧賤易,處富貴難」,又有句古話道「從善如登,從惡如崩」。這人生的奮鬥就如登山,而貪婪驕縱則如山崩一樣,可以瞬間將人帶入萬劫不復之地。再如有的人都可能會像越王勾踐和秦始皇那樣:「居約易出人下,得志亦輕食人。」爾是中山狼,得志便猖狂。陳平章自恃功高,他挾徐皇帝以令眾人,也變得驕縱起來,於是有些同志開始看不慣了,遂人懷二心。
平章大人自然看在眼裡,他對於屬下們尤其是徐皇帝的那幾個老死黨更加防範和猜忌。就在這個時候,他殺了趙普勝,但以老趙的為人和感情傾向而言,平章大人殺他也許並不是沒有道理。
當時,陳平章本人在龍興歇腳和辦公,他就跟當初曹操在鄴城另起爐灶(封公建國)一樣,完全把在許都的漢獻帝君臣給撇到了一邊去,而且也不容易被他人掣肘。就在這時,徐皇帝竟突然要求遷都到龍興來,也不知他究竟打得是什麼算盤。但陳平章當然不願意:你若來了,我這裡辦事可就不方便了。
可是這個老徐偏固執,也許他是不想讓陳平章晾在一邊,竟自己送上門來了。可能他也是個不甘寂寞的人,不想讓人整天供著,也想找點事情做,畢竟自己天生又不是什麼「富貴閒人」。
至正十九年十二月,徐皇帝不顧陳平章的多次阻拒,乃自率兵衛前往龍興。就在他們一行人到達了江州(今九江)時,陳平章偽裝出迎,而伏兵於城西門外,待徐皇帝一行既入,遂閉門伏發,盡殺了老徐所率部屬。從此這老徐也就成了光桿司令,完全成了他平章掌握中的傀儡。
不得不說,這個陳平章有點太直接、太霸道了,使得竟是流氓手段,不如人家朱同志後來那麼含蓄、委婉,還整得神不知鬼不覺的,水到渠成一般。
接著,陳平章便自稱為「漢王」,立王府於江州城西門外,並設官置屬,所有事權盡歸於己。接下來,他要幹的事情就是掃清長江下遊、為奪取全國的勝利做準備了,這也是陳同志的野心一步步膨脹的必然結果。
以當時陳同志所掌握的地盤而論,總有今天的三、四個省,它大致包括了湖北、湖南、江西的絕大部分,以及安徽、福建的一小部分;而朱同志的地盤大約也就有一個省,它大致包括浙江的大半,江蘇、安徽的一小部分。所以不難看出,陳部當時所掌握到的人力、物力、財力等資源都是朱部的三四倍,其相應的戰爭潛力也是朱部難以抗衡的,「當是時,(長)江以南惟友諒兵最強」。
而且,老陳的野心也最大,他急於向下遊拓展,因此使得朱同志不得不趕緊騰出手來對付他。
不過,儘管陳部非常強大,可它也有一個相當致命的弱點,那就是如像朱同志說的,老陳不懂得「養威」、「伺時」的道理,他不曉得應該加固自己的根本再伺機進取,也不曉得用兵當「靜若處子,動如脫兔」。否則,一旦他在前線有所失利,後方勢必就會出現不穩;且軍隊肆意征伐,得不到良好的休整,容易疲敝,戰鬥力也因此不能保證。
這裡就隱含了一個「重質」與「重量」的問題,重質就是首先強調應加強根據地的建設、鞏固問題(高築牆、廣積糧),而重量的結果必然是陷於盲目擴張。顯然,朱部與陳部之間的較量,就分明地體現著「質」與「量」的較量。
一個是高屋建瓴,佔了天時(主動權)、地利,一個則處於逆水仰攻、兩線受困的危局2,卻佔盡了人和。一個是咄咄逼人,一個則是當仁不讓,可以說,雙方勢均力敵、棋逢對手,將要上演的必將是一場驚心動魄的殊死之戰……
2雖說得上是兩線作戰,但情形卻遠沒有那麼嚴重,東線的張士誠太不積極。相比之下,太平軍之所以速亡於清軍之手,其中軍事上一個很大的原因就是兩線受困嚴重,而忠王李秀成不重視加強上遊的防守。
對於如何接收、安置降兵(俘兵)的問題,總是戰爭中所面臨的一個重要問題。這個工作做得好,就可以使自己的力量得到成倍得加強,做得不好,勢必就會為未來的作戰增加阻力。
解放軍可以說是這一工作做得頂好的隊伍了,很多國民黨的被俘、投降士兵經過短暫的改編就成了解放軍的生力軍;反觀國民黨軍隊,卻完全做不到這一點。也正緣於此,本來裝備奇差(小米加步槍)、兵員最初不過一百三十餘萬的人民解放軍,居然在三年多的時間裡,就打敗了裝備良好(飛機加坦克)、兵員最初達四百三十餘萬的國民黨軍。這不得不說乃是一個戰爭史上的奇跡。
歷來也有一種說法,叫做「殺降不祥」,不但殺戮有背上天好生之德,而且如此一來敵人就不敢再投降了,且必要拚命頑抗——這分明就是給自己找麻煩。當然,「殺降不祥」主要是針對一個國家內部的紛爭而言的,像國與國之間的戰爭,雖然殺降是可恥的和罪惡的,可是如戰國時期的白起屠殺趙軍與蘇德戰爭時期德軍大量殺害蘇軍降兵,便都是極端的權宜之計。
沒有永遠的敵人,有的只是永遠的利害算計;只有你把降兵的思想問題給解決了,他們就會死心塌地追隨著你。
話說至正二十年的五月,陳友諒部大舉進攻安慶下遊的池州,結果被徐達等所擊敗。
本來,自從殺了趙普勝,陳友諒即有窺池州之意。朱同志對於陳部的意圖是瞭然於胸的,所以他趕緊把常遇春同志也調到了池州,以加強那裡的守衛工作。不然,長江防線一旦有失,應天就完全暴露在敵人的槍口之下了。
在敵人還沒有來進攻之前,運籌於帷幄之中的朱老大便派人前往池州,告知徐、常等同志道:「陳友諒的部隊朝夕之間就可到達池州城下,你們應該以五千人守城,另派萬人埋伏於九華山下。待到敵人兵臨城下時,你們城上可以揚旗鳴鼓、大造聲勢,而後伏兵殺出,斷敵後路,那麼敵兵必破!」
徐、常照此辦理。當敵人果真殺來時,其鋒芒甚銳,他們直趨池州城下。城上揚旗鳴鼓,而後朱部伏兵悉起,緣山而出,循江而下,絕敵歸路。這時,城中又出兵夾擊慌亂中的敵人,結果陳部大敗,被斬首萬餘級,生擒三千餘人。
對於三千戰俘,直性子的常遇春於是向徐同志建議說:「這些人可都是咱們的勁敵,不殺了他們恐怕將成後患。若是讓咱們主公知道了此事,他必是要不殺這些人的。」這話裡分明就隱含著一點責怪朱老大婦人之仁的意思,其實老常是沒能體會到朱老大的良苦用心。
徐同志不敢擅自做主,只得快馬向上面請示。朱老大得信後,趕緊派人來傳話道:「務必趕緊告知諸將:而今咱們與陳部的戰爭才剛剛開始,萬不可縱殺以絕人望!被生擒的這三千敵精銳可以全部釋放,以備將來之用。」
可是,由於這常同志性子太急,他欲圖先斬後奏。等到使者來傳話的時候,那些降兵已經被殺得只剩下三百人了。朱老大得知此事後,那是相當得不高興:你常遇春這不是要砸我老朱的飯碗嘛!
不過下不為例,朱老大就饒過了常遇春這一次。而且,他也是考慮到前方壓力實在太大,也難怪常同志會做出如此極端的行為。
對於池州之敗,陳友諒那邊很快就做出了回應,他派來使聲言道:「此戰非我意,乃巡邊者偶戰耳。」那意思就是,這次衝突本不是我陳友諒的意思,我老陳可絕沒有吞併下遊的意思。
老陳很詭詐,他這分明是想麻痺對方,以圖出其不意,還報這一箭之仇。大戰之前,他姓陳的要刻意沉寂一段時間,再製造一下和諧的氣氛。
閏五月,不甘失敗的陳友諒果然親率舟師繞過池州,直攻太平。當時的太平守將是樞密院判花雲及朱老大的養子朱文遜,由於兵力單薄(三千人),結果朱文遜很快戰死。
即使是這樣,但有猛將花雲坐鎮,陳友諒部猛攻了三天愣是沒能破城。這時,陳家軍中才有人才有人想到了登城的好主意:由於他們的戰船非常高大,所以當一些巨舟停泊在太平城西南時,那船尾已經快趕上城頭那麼高了。陳家軍就憑藉著戰船的優勢由西南方向登城而入,結果太平很快就陷落了。
花雲雖勇猛,但無奈隻虎難搏群狼,最終他不幸力盡被擒。敵人捆得他很緊,只聽他口裡大罵道:「你們這些該死的玩意兒!今日緊密這般對待老子,來日我家主公一定會將你們這幫賊奴碎屍萬段的!」
罵著罵著,困獸之鬥的花云「奮躍大呼而起」,居然一使勁竟把捆綁自己的繩子都給掙斷了。於是他趁機奪過了敵人的一把刀,然後又一連砍翻了五六人,才終又被人制伏。這時敵人徹底怒了,於是就把花雲吊在了大船的桅桿上,然後被敵人用箭射死。至死,花雲嘴裡都是罵聲不絕,足見其心有不甘。
當時院判王鼎、知府許瑗等也一同被陳家軍俘獲,他們同樣抗罵不屈,皆死之。
這裡就需要仔細介紹一下英烈花雲同志了,也借此緬懷一下。花雲是常遇春的懷遠同鄉,這二位倒確實挺相似的。他從小死了父親,後隨母親改嫁到一戶姓張的人家,他天生異稟,「體長大,面鐵色,驍勇絕人」。
他很早就投奔了朱老大,因此立下的功勞也不少。想當初在攻打滁州的時候,花同志一馬當先,殺得敵人不敢靠近;當敵人把朱老大團團圍住的時候,又是花同志橫衝直撞地解了圍。渡江以後,朱老大覺得他「材勇重厚,可屬以事」,是位忠實可靠的同志,所以才命他經常護衛左右,就類似曹操帳下的典韋、許褚。
克集慶時,花同志得兵千人,被升為總管。後來,他又隨軍從征鎮江、丹陽、丹徒、金壇諸縣,皆有戰功。在過馬馱沙,有強賊數百人攔著道兒挑釁,結果花同志且行且鬥,擒殺甚眾,他也因此功被授為前部先鋒。後來,他又率軍駐防於常州附近。太平設立行樞密院後,花同志則被授為院判,升安遠大將軍。
後來,他又隨軍攻克常熟,收編了部眾上萬人。有一年七月,他奉命帶著三千人馬趕往寧國,當時有不少強盜團伙蟠結山澤,他們營壘相望,以至路途有所阻塞。花同志見此情形,乃操戈前行,遇敵即鬥,或經其營壘,輒擊之,最終斬首數百級,而身未嘗中一矢、被一創——大有李世民當年的風采1。他們一行人經榛莽泥淖中,八日始達寧國,不久後花同志便又被調到了太平駐防。
當他死難時,只有三十九歲,正當「四十如虎」之年。當多年以後,花同志的兒子經過千辛萬苦被帶到朱老大面前時,老朱感念之餘,便將此兒抱在自己的膝上,歎道:「此花雲子,將種也!」
1不能不說,李世民是個神人。他經常孤身殺入敵陣,可是卻從來沒有受過傷,他的一位堂弟想學習他的風采,結果竟不幸戰死。李世民痛挽兄弟之餘,不免埋怨自己做了一個不好的表率。
介紹完了武的,還有一位文的值得一說,這位同志就是一同不幸就義的太平知府許瑗。
許知府字栗夫,饒之樂平人(在今江西),他打小讀書聰敏強記,是塊學習的好料子。元至正年間,他兩次以《易經》之學應舉鄉試,皆為第一。可惜會試不第,遂放浪於吳越之間,每次喝醉都要藉著酒勁說些有志氣的話,自負天下人中還沒有自己的知音。
就在朱老大打下婺州的時候,許同志見自己施展抱負的機會來了,於是前往婺州謁見了朱老大,他借此機會對朱老大進言道:「方今元祚垂盡,四方鼎沸,豪傑材勇之士,勢不能獨安。夫有雄略者,乃可馭雄才;有奇識者,然後能知奇士。閣下欲掃除僣亂、平定天下,非收攬英雄難以成功!」他是勸說朱老大多多收攬英雄豪傑,風虎雲龍,眾星捧月,以成就一番功業。
朱老大應和道:「而今今四方紛擾,民困塗炭,咱思英賢有如飢渴一般。確如先生所言,方今當廣攬群議,博收眾策,共成康濟之功。」朱老大早已明白群策群力才是成功之根本的道理。
許同志見朱老大果然不凡,於是讚歎道:「如此,實,實帝王之道,天下不難定也。」
對於許同志的恭維、認同,朱老大是非常高興的,他也覺得這許同志確實有料。於是他就把許同志留在了自己的帳中作參謀,以「參預謀議」。
後來,朱老大考慮到太平乃建康股肱之郡,地位非常重要,需要派個得力的人到那裡去做地方大員,所以他才任命了許同志為太平知府。事實證明,朱老大還是有些眼力的。
在攻破太平之後,陳友諒打算直下應天,以伺機搗毀朱家軍的老巢。不過在此之前,他還有一件要緊的事情要辦。
在進犯太平的時候,徐皇帝也被一同脅迫了來。在打下太平之後,陳友諒開始志得意滿起來,他對於完全取代徐皇帝也有些急不可耐了。於是,陳友諒終於邁出了最後一步,也是最關鍵、最大膽、最無厘頭的一步。
這一天,陳家軍的水師停泊在了採石附近。有人去把徐皇帝招呼了來,說是漢王那邊要跟他說點事;待到徐皇帝坐定之後,「漢王陳」一邊裝著跟徐大帥哥親切地交流思想,一邊竟偷偷命「壯士持鐵槌自後擊碎其首」——居然缺德地讓人拿鐵槌硬生生地把徐皇帝的頭給擊碎了!徐大帥哥自然一下子就徹底玩完了,可憐他再想走街串巷去賣布也是不能夠了……
徐皇帝既然已死,「漢王陳」遂以採石磯上的五通廟為行殿,他先命人將廟中的神像都請到了門外,然後自己便在廟舉行了簡短的登基大典。他定國號為「漢」,改元「大義」,仍以鄒普勝為太師、張必先為丞相、張定邊為太尉。當時,群下們只得跟著在江岸草草地跪拜行禮,突然老天竟變了臉!
當時正是盛夏時節,天熱多雨,可巧就讓陳友諒這幫衰人給趕上了——大雨不期而至,很多人的冠服都被淋得透濕,大伙都惶惶張張的,連一些必要的規矩、儀節都省了——在不少人看來,這也許正是上天的暗示:這陳友諒分明就是兔子的尾巴,長不了的。
這一年陳皇帝整四十週歲。而第二年的時候,朱同志才被小明王正式冊封為吳國公,到了他四十周的時候,他也搖身一變成了朱皇帝。
陳皇帝在完成了登基儀式之後,便派人到張士誠處知會,並請求老張能夠在東線配合一下。老張在心裡只是一笑了之,不過最後象徵性地表示了一下而已;他的算盤其實打得很精,這個後面會專門說到。
眼看戰爭的巨大陰雲就要遮蓋到應天上空,坐鎮應天的不少人都慌了。很多人都建議朱老大先把太平奪回來,然後從側後牽制一下進攻應天的漢軍。可是朱老大卻說:「不可!太平乃是咱們新近築成的堡壘,濠塹深固,敵人若只是從陸地來攻,必不能破!偏他們有巨艦的優勢,這才讓他們把咱的城池攻破。而今他們既佔據了上流,順勢來侵寇應天,其舟師十倍於我,倉促之間實難應敵。」從陸路攻太平沒有勝算,從水路更沒有。
又有的人勸說朱老大應該帶領主力人馬親往收復太平,或許短時間可以湊效。但朱老大心知自己又不是啥神仙,而且敵人也不可能坐視不理,於是他說道:「此計也行不通。敵人知咱出兵,必以偏師擊咱,以拖延、遲滯咱的行動!咱若主動向他挑戰,他們必是不會輕易與咱交鋒的,而半日之間他們的水師就可直趨應天城下。咱們的步騎兵若想回救,沒一整天的工夫是回不來的。就算可以及時趕回,百里趨戰,兵士疲敝,此為兵法所忌,非良策也。」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這一回連朱老大心裡都有些著急了。於是大家紛紛議論開了,有的認為應該放棄應天固守他城,以保存實力;有的則說鍾山有帝王之氣,可以退據到鍾山上以期自保。更有一部分人,被陳家軍的巨大聲勢給嚇倒了,居然主張獻城納款,不如投降算了。
如果龍盤虎踞的應天都棄而不守,那還有何屏障可以依恃,且應天是人心凝聚所在,顯然此路是行不通的;退據鍾山那分明是找死,敵人單單把你圍困幾日,山上缺吃少喝的,那下場自然就跟不守街亭、窩在山上的馬謖一樣。
是爺們兒的當然更不肯主動投降,連人家張九四都是那種見了棺材也不落淚的死撐的主兒,何況是意志如鐵、堅忍不拔如朱老大。不過,投降的言論一出,勢必會在某種程度上,擾亂人心、軍心,也讓緊張的形勢更加令人窒息。
就是在這種關鍵時刻,才是真正考驗一個組織、一個人的時候,錦上添花者並無可貴,可貴的是能夠有人雪中送炭,能夠助人一臂之力。有道是「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大浪淘沙,是到了真英雄出場的時候了。
就在朱老大愁眉不展、眾人嘰嘰歪歪的緊要關頭,一個面容清瘦卻神采奕奕、沉默寡言卻凜然剛毅的老頭鎮定地站了出來,此人正是最被人看好的劉基劉半仙兒,今年他正好是知天命之年。
朱老大見狀,心知這憋悶了半晌的劉半仙兒一定會有密計相授,於是便單獨將老劉召入了內室。朱老大屏退眾人,他要小心地聆聽一下老劉的意見、主張,從先前老劉所陳的「時務十八策」中,朱老大已知這老劉果是人中龍鳳、名不虛傳的。
「敢問先生,計將安出?」當一個人處於危難之際的時候,總是表現得很謙恭,可一旦得志就可能會變了模樣。
老劉也不再客套,於是他向朱老大力陳數策:
首先,宣示拚死抗擊敵人的決心——「主降及奔者,可斬也。」那些主張投降和逃跑的人,都應該殺掉,起碼也應該嚴厲地懲戒一番,以整肅軍心。
其次,「傾府庫,開至誠,以固士心。」毫不吝惜地把平時所積攢的財物都拿出來,讓軍民都得些甜頭,這樣大家才肯戮力同心,才可鼓舞士氣、獲得民眾鼎立支持。
再次,便是拒敵的具體軍事策略,即「誘之深入而伏兵邀取之」。強敵犯境,若是一味只知固陣據守,雙方實力懸殊,將難以禦敵;「以逸待勞,何患不克」,不如採取誘敵深入的辦法,以逸待勞,伺機將敵人邀而殲之。
「好,好!如此甚好!就依先生之見!」聽完之後,朱老大索性拍案而起。
「主公盡可放寬心,今賊勢驕矣,用計取之,易耳!天道後舉者勝,取威制敵,以成王業,在此舉矣。」挑戰同時也是機遇,千萬不要怕挑戰,要敢於爭取主動以後發制人。
老劉就是老劉,果然是高人一籌!劉半仙兒堅決抗敵的勇氣和具體而微的應敵方略,都大大地堅定了朱老大抗擊陳家軍的決心。其他的都好過,斟酌著辦就是了,只是這「誘敵深入」之計還需從長計議。
待到朱老大與劉半仙兒攜手與密室中走出時,朱老大便從容地顧謂眾人道:「咱今已有一計,足以破敵……」
眾人雖將信將疑,不過也只得死馬當活馬醫了,究竟劉半仙能否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於將傾——不看廣告,看療效!
「來信了,來信了!老康給咱來信了。」當一封老相識的來信交到陳皇帝手上時,他顯得很是興奮。
這送信的人陳皇帝也很熟悉,這位老人曾經是給他老陳家打雜的,如今是「老康」家的門房,所以陳皇帝見了他,自然也感到非常親切,往事歷歷如在目前;而且能夠讓故人看到今日飛黃騰達的自己,也算是人生一大美事,勝似衣錦還鄉。
那麼這個「老康」究竟又是誰個呢?他就是在朱老大攻打應天時投降的那個水寨元帥、後來的營田使康茂才。老康早年與陳皇帝還算有些交情,所以他今番來信表示有與陳皇帝裡應外合對付朱老大的意思,那陳皇帝自然是樂得合不攏嘴了:「哈哈!咱的大事可成矣」。
有人或許會疑問了:陳皇帝也算是個精明人,難道他不會懷疑老康的誠意嗎?他就不怕這其中有詐嗎?不會!因為他不是不會懷疑老康,而是他絕不會懷疑已成為皇帝的自己——他老陳還就不相信:為了榮華富貴,那些老相識們會不對自己趨之若鶩?!不會上桿子來巴結自己……
在這個世界上,但凡要做點讓人有成就感、出人頭地的事情,就不能缺少了自信;在漫長的奮鬥、堅持之路中,沒有自信,人就無法看到希望,也就無法說服自己苦撐下去。然而,若是自信過了頭,就成了自負,就成了一種盲目相信自己的非理性主義。
當朱老大跟眾人說已有破敵之計的時候,他想到的關鍵人物正是這個「老康」。
於是,朱老大就命人把已提升為指揮的康茂才給招了來,然後跟他說道:「咱有事托付你,你可能幫咱做到嗎?」
「但憑主公吩咐就是,卑職敢不以死效命!」
「好!近來想必你也已經聽聞了,那陳友諒將要揮兵寇略咱應天,咱想著要他趕快來才好,且這事還非你出馬不可!咱早聽聞你與那陳友諒有舊……」
老康聽到這裡,立馬被驚出了一身冷汗,他心想:這事你丫咋知道的?我好像跟誰都沒有提過啊?!幸好自己不是那種一山望著一山高的主兒,不然豈不就先栽在你朱某人手上。
「不敢隱瞞主公,確有此事!不過卑職與那陳偽主早已多年不曾來往了!」
朱老大接著說下去:「這個沒關係。如今你只須裝著背叛咱,派個可靠的人到他陳友諒那裡遞上書信,就約定和他來個裡應外合,如此他必然要心動的。不等準備就緒,就要派兵來攻的。」
「諾!」老康馬上想起一人:「卑職家中有一老門房,他曾在陳偽主家中做幫工,陳偽主一向對他頗為信任,且此人一向忠厚謹慎,若是將此事托付於此人,他必不會洩露出去的。」
「如此甚好,不過你只教他去送信就好,其他的事休要提起。」
「還是主公想得周到,若有此人到陳偽主那裡跑一趟,卑職是一萬個放心的,主公也且放寬心,那陳偽主必不會懷疑咱的!」
就在將此事交代完老康時,朱老大還有些不放心,於是他就想徵求一下身邊的李善長的主意,看看老李是否還有什麼可以完善和補充的地方,或者能挑出什麼破綻。
「回主公,計策自然是好計策。只是在下有些不解,您前些日子還以寇來為憂,奈何今日又如此主動招敵來攻呢?」看來這個老李的水平果然不如老劉,他興許還沒有看透那陳皇帝的野心。
「他今不來,明不來,後日則必來!若他來時,東邊的張寇也一同來,這可如何是好?招引陳寇來攻之計,就須行在今日,一旦拖延些時日,久則患深。假使先破了陳寇,則張寇必膽落心驚,也令咱騰出手來防備他了!」
朱老大是要將主動權抓在手裡,老李這下才算明白過來。於是那位老門房便帶著老康書信乘著一艘小船出發了,沒一天工夫他就來到了陳皇帝的大營中。
陳皇帝見到了老門房,便問他道:「咦——,乖乖,你咋來了?」
「是康茂才康相公讓俺來的。」
「哪個康茂才?老康?哦,就是他了。他有什麼要緊話要你轉達的嗎?」
「回陛下,康相公有一封書信讓俺交給您!」
陳皇帝接過書信,馬上拆開看了,自然是喜出望外。他又問老門房道:「老康他今人在何處?」
「見守江東橋1。」
「江東橋何如也?」
「只是一座木橋而已。」
這一來,陳皇帝一顆懸著的心是徹底落了地,這是老天有眼啊!讓他可以先滅了朱重八這個難纏的對手,如此天下全功已收七八分矣。老陳夜裡睡著覺都能樂醒,想想美好的未來,怎不令人歡欣鼓舞。
1在今南京江東門附近,此橋處歷來為濱江要隘,抗戰時期曾被炸毀。
且說陳皇帝把那老門房好吃好喝地款待了一番,待到給老人送行時,他便叮囑道:「你回去之後就轉告你家康相公,我大軍到時,就以呼『老康』為號,且記!」
老人答應而去,回來之後,自然少不得又將此行的始末都回報了朱老大。
只聽朱老大自信地說道:「敵人這回算是落在咱們的箭靶上了,射得中射不中就全在諸位的本領了。」於是他趕緊派李善長去撤掉那座木質的江東橋,而改換成鐵石材料的,幾千人忙活了一個通宵,這橋就算是修成了。
正巧,這時候有一位富民帶著家小從陳皇帝那邊逃了過來,他跟朱老大反映說:「陳偽主曾問及過新河口道路的事情。」看來陳皇帝對於新河口有興趣,於是朱老大又命人在新河口一帶跨水築了虎口城,並且還加派了重兵把守。
此時,徐達、常遇春等都已率部分主力趕回應天,朱老大佈置任務道:馮國勝、常遇春率帳前五翼軍三萬人,伏於石灰山側;徐達軍於南門外集結,楊璟駐兵大勝港,張德勝、朱虎率領舟師出龍江關外。
朱老大本人則坐鎮於緊靠長江邊的廬龍山,他命人拿著黃旗埋伏在山的東邊,紅旗在山的西邊,並且告誡大家說:敵人來的時候就舉紅旗,見舉黃旗的時候伏兵就一齊殺出。
這時的朱家軍已處於高度緊張的臨戰狀態,他們嚴師以待陳家軍的到來。很快,陳家軍的水師就一路東下來至大勝港,他們發現楊璟的軍隊正佈防在那裡;另外,大勝港的水道非常狹窄,陳家軍的戰船又都是特大號的,所以只能容得三艘艦隻並行入港。
陳皇帝見大勝港從水路不容易突破,無法發揮自家的戰船優勢,所以他趕緊命令船隊退出長江,改為直向江東橋前進,以期盡快與老康會合。尤其是他聽說江東橋不過一木橋,船隊可以從那裡把橋撞壞,直接衝過去。
很快,船隊就到達了江東橋,四周居然一片死寂,看不見什麼人影。
「老康——,老——康——,老康!」靠,咋沒人回應。
「老————康————,康茂才!你個死相的,死哪去了?」陳皇帝讓人對了一陣暗號後,見沒人回應,心裡開始有些發虛了。
「報——,陛下!這江東橋不是木橋,而是新改建的鐵石橋,看來咱們是上了人家的當了。」這時一位親信將軍來報,陳皇帝聞聽此言,更加驚疑了。
又喊了一會「老康」,見還是無人應答,陳皇帝這才不得不失敗地相信那個老門房可能是個「托兒」——但老康這小子指定是個「托兒」。只是這姓朱的為什麼要騙自己呢?難道是他嫌死得慢不成,想求速死吧……
不管怎麼說,十幾萬大軍既然已經來了,就絕沒有空手而還的道理。於是陳皇帝就傳令自己的弟弟「五王」,讓他率舟千餘駛向地勢較為開闊的龍灣,到那裡之後先派出萬人登岸立柵,以圖先在這一帶站穩腳跟。「五王」的隊伍氣勢雄壯得很,鋒芒正盛,他們還就不相信他姓朱的能一口吃個胖子。
其實,從當時當地的形勢判斷,朱老大事先已經料定龍灣必是陳家軍要做跳板並不惜以主力爭奪的要害,所以他才在這一帶佈置了重兵進行埋伏。可惜陳皇帝還被蒙在鼓裡,康茂才的事情只是鬧得他有點不快,並沒能引起他的高度警覺。
當時正值盛夏,驕陽如火,朱老大身著紫茸甲,正躲在一大傘蓋下指揮著諸將。他眼見士兵們一個個熱得汗流浹背,於是就命人撤去了自己的傘蓋,要與大家同甘共苦才是。
突然,朱老大對大家說道:「天要下雨了,大家先吃飯吧,待會兒下了雨再攻打敵人不遲!」
話說當時天上無雲,根本沒有要下雨的徵兆,所以大家都很懷疑老大的話。可是不一會,黑黑的雲頭就從東北方向上來了,很快大雨便傾盆而下。眾人無不驚服:咱家主公真不是凡人啊!
於是紅旗舉起,朱老大命令部隊前往攻打陳家軍立於龍灣的營柵,諸軍無不奮勇爭先。正在大戰之際,陳皇帝又親率大軍趕來參戰,雙方剛開始全面接戰,雨恰好就停了。
於是朱老大命人把鼓敲響,山西邊的人聽到鼓聲便將黃旗揮舞起來。接著,馮國勝、常遇春的伏兵迅速殺出,徐達的部隊也很快趕來,張德勝、朱虎的水師也一同前來。眼看四面八方全是朱家軍,他們內外合擊,一下子就把陳家軍給打蒙了。
估計當時雙方軍隊的數量差不多,可謂旗鼓相當,只是由於龍灣地區地勢狹窄,陳家軍又大多處於戰船上,大兵無法展開,所以才吃了大虧。
打了沒一會兒,陳家軍的陣腳就開始大亂,於是敗局一發而不可收拾。已經登陸的陳家軍不得不趕快回到船上準備撤退,偏巧此時潮水消退,很多大船都被迫擱淺,一時動彈不得。結果一戰下來,陳家軍被殺的、淹死的不計其數,僅僅被俘的就達兩萬多人。而且還繳獲了巨艦名「混江龍」、「塞斷江」、「撞倒山」、「江海鰲」者百餘艘及戰舸數百,可謂是大獲全勝。
陳家軍的將領張志雄、梁鉉、俞國興、劉世衍等不得不舉手投降,陳皇帝本人則不得不改乘一條小船僥倖逃脫。他的旗艦最終也被朱家軍繳獲,當有人把康茂才的那封書信搜回來拿給朱老大看時,他禁不住笑道:「這姓陳的愚蠢到這種地步,真是太可笑了!」
話說那張志雄本是趙普勝的部將,其人善戰,被稱為「長張」。老趙被殺之後,他對陳皇帝很不滿,所以龍灣之戰無鬥志。等到他投降之後,又趕緊向朱老大匯報了一個鎮壓哦情況:「姓陳的這次率軍東來,是把安慶的主力軍都抽調來了。俺們今天的這幫降兵,本都是駐守安慶的。如今姓陳的既吃了敗仗,那安慶就空虛了,主公盡可以派人去取。」
於是朱老大一面派出徐達、馮國勝、張德勝等率軍追擊敗逃的陳家軍,一面又派出一位姓余的元帥領兵去取安慶。
張德勝部在慈湖一帶追上了陳家軍殘部,他們縱火又燒燬了不少敵人的戰船。到達採石之後,雙方展開激戰,最後張德勝本人不幸戰死。看來真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陳皇帝那邊猛將本來就不少,困獸猶斗啊!
這時馮國勝率領援軍趕來,陳皇帝與其手下大將張定邊坐鎮於一名曰「黑旋風」的巨艦上,振作精神準備應戰,結果又吃了一回敗仗。
陳家軍被驅趕得晝夜不得安息,有如驚弓之鳥一般,實在狼狽到了極點。也許正因為此戰留下的抹不去的巨大陰影,所以才導致後來陳皇帝不敢再輕易打應天的主意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啊。太平也不要了,陳皇帝收集太平的殘兵,於是一塊向西逃竄而去。
當徐達率水師主力追至池州後,眼看將要進入敵人的勢力範圍,因此不得不領兵而還。另一路,余元帥則於不久後成功地拿下了安慶。
至此,整個龍灣之戰才算正式拉下了帷幕,它嚴重地打擊了陳友諒的囂張氣焰,也使得應天的局勢轉危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