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從徽州傳抄出去 作者可能是安徽徽州人
誰最早擁有《金瓶梅》全本?
苟洞考證:《金瓶梅》是從徽州傳抄出去的
《金瓶梅》是中國文學史上的一部奇書。「金」、「瓶」、「梅」三個字,在小說中是指三個如花似玉的女人:潘金蓮、李瓶兒和龐春梅。這三個女人都是書中男主角——西門慶的小妾。由於書中過多描寫了色情以及性活動,所以該書自誕生以來的相當長時期內,屢次被列為禁書。由此,對於很多普通讀者來說,《金瓶梅》也就顯得相當神秘了。
確實,非但是普通讀者,即便是對專業的研究者而言,這部書在中國文學史上,至今還留存著這樣一樁謎案:《金瓶梅》的作者「蘭陵笑笑生」是誰?如果不清楚作者是誰,那麼此書是從哪兒傳抄出去的,便無從說清;反之,如果能弄清《金瓶梅》是從哪兒傳抄出去的,那麼,作者的籍裡問題也就水落石出了。
對此,黃山市「天都草民」潘志義(別名「苟洞」)先生理出了這樣一個探尋謎底的線索:「《金瓶梅》的母本只能有一部。循著最初幾名傳抄《金瓶梅》者的社會關係及交往線索,最終會彙集在一個『點』上,那麼,這一『點』,就應該是《金瓶梅》一書的源頭。弄清了這一源頭,《金瓶梅》一書的作者、以及它的誕生地,也就會浮出水面了。」
苟洞稱,《金瓶梅》一書寫成後,當時就有一些文人聞風想謄抄,他們在打探能從何處抄得此書的同時,也在探詢該書作者「蘭陵笑笑生」是誰,但最早擁有抄本的幾個人中,沒有一個人提及作者的尊姓大名,似乎他們在徵得作者同意謄抄時,就達成了不傳揚作者真實姓名的默契——要知道,在《金瓶梅》成書的那個年代,寫言情類小說,大有傳統知識分子所忌諱的「怪力亂神」之流的嫌疑,這是為傳統文人所不屑與不齒的。但可以肯定的是:當時最早傳抄《金瓶梅》一書的人,絕不可能不知道作者是誰;當別人轉抄而打聽此書的作者時,他們偏偏都「查不到下落」。那麼,這些傳抄人為什麼不願意透露原書作者的姓名?苟洞先生認為,這絕不是傳抄人不知道,而是傳抄人不願意說。苟洞先生進而詳細梳理了最早擁有《金瓶梅》抄本的幾個人的交往關係,從而認定《金瓶梅》一書是從徽州傳抄出去的。這也從另一個角度論證了苟洞五年前提出的、本報曾做詳細報道的觀點:《金瓶梅》一書誕生在徽州;「蘭陵笑笑生」是徽州人汪道昆。
五年前,記者就《金瓶梅》作者成書之地及該書作者籍裡等問題採訪苟洞先生時,苟洞先生曾稱,《金瓶梅》成書於明朝萬曆十五至二十一年(1587~1593)。該書寫成後,文人墨客便開始傳抄。苟洞先生說,當時擁有手抄全本的有4人(家)。有年代可考的最早記載,當屬明朝人袁宏道寫的一封信——《與董思白書》。這封信寫於明朝萬曆二十四年(1596),是袁宏道寫給友人董其昌的。思白,是董其昌的字。大書法家董其昌與《金瓶梅》袁宏道在信中說:「一月前,石簣(記者註:即陶石簣,袁宏道之友)見過,劇譚五日。已乃放舟五湖,觀七十二峰絕勝處。遊竟,復返衙齋。摩霄極地,無所不談,病魔為之少卻。獨恨坐無思白兄耳。《金瓶梅》從何得來?伏枕略觀,雲霞滿紙,勝於枚生《七發》多矣!後段何在?抄竟,當於何處倒換?幸一的示。」
在這封信中,袁宏道告知董其昌:他在病中告假,由好友陶石簣陪同,遊山玩水一番後,便回到「辦公室」(衙齋)。而在遊玩期間,很遺憾地沒有見到董其昌。為何有此「獨恨」(遺憾)?一乃可能是董其昌當時已頗有聲名,是個做官、書法都頗得社會稱讚的「名流」。沒見到,當然遺憾;二是袁宏道已看過從董其昌處借閱的《金瓶梅》前段部分,且對《金瓶梅》寫作的評價甚高,「勝於枚生《七發》」還很多。至於這「雲霞滿紙」的《金瓶梅》是從何而來?後段在哪裡?前段抄完之後再到哪兒續抄?這些亟待弄清的事,均沒有弄明白,以致不得不寫這封信請求董其昌告知。
袁宏道,與其兄袁宗道、弟弟袁中道,世稱「公安三袁」。此三袁,是明朝時湖北公安縣人。這裡,記者順便介紹一下「三袁」與徽州的關係。
老大袁宗道,萬曆會試第一——天下舉子在京城會考,得第一名,這當然是很好的成績。會試中被「錄取」的進士,再複試一次,第一名將由皇帝親點——這第一名,就是「狀元」。袁宗道取得會試第一名後,授官編修。最後,官位做到右庶子,這是文學和書法都出色的進士才能當到的官。在文學上,袁宗道與黃輝、袁宏道、袁中道力推唐朝的白居易與宋朝的蘇軾,並形成獨特風格,世稱「公安體」。袁宗道年輕博識,仕途光明,卻英年早逝,41歲便去世了。
老二袁宏道,16歲時考取諸生,21歲鄉試中舉。萬曆二十年(1592)舉進士,時年25歲,是公認的「年輕進士」,但由於考中的是「三甲第92名」,名次較靠後,所以按照當時的規制,他無緣留京為官,而是被派往地方,去吳江任知縣。這位年輕的進士,對當官卻沒多大興趣。他在任吳江縣令一年後,即告病辭職。
兄弟三人中,最小的是袁中道,他也是三人中最聰明的一個。10歲時,便作《黃山雪》二賦,深受時人誇獎,但他的科考之途卻一直不順利,以致到47歲時才考中進士,被朝廷委任為徽州府教授,後任國子博士、南禮部郎中。徽州府教授,是掌管徽州府教育和課試諸事的官員。
老二袁宏道在吳江縣當「縣長」,吳江現在屬江蘇蘇州,離徽州很近;小弟袁中道又是徽州的地方官,可見,袁氏三兄弟與徽州的關係是很密切的。
董其昌擁藏《金瓶梅》,還可從袁中道的《遊居柿錄》中得到印證。袁中道在《遊居柿錄》中稱:「往晤董太史思白,共說諸小說之佳音。思白曰:『近有一小說,名《金瓶梅》,極佳。』予私識之。後從中郎真州見此書之間地,大約模寫兒女情態俱備……」
董其昌主動向這位「才子」推介《金瓶梅》,顯然他至少是見過的。結合他曾將《金瓶梅》前段借給袁宏道看的事實,應該說,董其昌是有手抄全本的。但兩人談到此事時,董其昌並沒有讓袁中道見到此書,可見當時該書並不在其手頭,說不定又是借給誰去看或去抄了。袁中道當時只是暗暗地記住了此書的名字,而看到此書的內容,是後來到「中郎」處的事。中郎,是其二哥袁宏道的字。而且,在袁宏道家,也只是看到此書的一半。可見,袁中道與董其昌作此交流時,他的哥哥尚未抄到另一半(後段);抑或袁宏道一直就沒有抄到「後段」。文壇盟主王世貞與《金瓶梅》王世貞(1526~1590),是江蘇太倉(今江蘇太倉市)人,號鳳洲、州山人,明代著名文學家。苟洞稱,說王世貞藏有《金瓶梅》抄本全本,首要的證據,可以從當時人謝肇淛的《金瓶梅跋》中尋得。謝肇淛比王世貞小一歲,他生於1527年,大約死於1624年。福建長樂人,萬曆二十年(1592)進士,做過廣西右布政使——這是專管一省財賦和民政的官吏。他在《金瓶梅跋》中稱:「《金瓶梅》一書,不著作者名代。相傳永陵中有金吾戚里,憑性奢汰,淫從無度,而其門客病此,悉摭日逐行事,匯以成編。而托之西門慶也。書凡數百萬言,為卷二十,始末不過數年事耳……此書尚無鏤板,鈔寫流傳,參差散失。唯州家苦藏者最為完好。余於中郎得其十三,於丘諸誠得其十五,稍為釐正,而厥所未備,以俟他日。有嗤余誨淫者,余不敢知。然溱洧之音,聖人不刪,則亦中郎帳中必不可無之物也。」
在這篇「跋」中,謝肇淛介紹了《金瓶梅》一書的來歷:可能是金吾戚里的門客,將主子的這些風流韻事「匯以成編」的——謝肇淛稱這是「相傳」之事;上段引文中被記者省略的一段文字,是對《金瓶梅》內容所作的介紹。後面說的,才是《金瓶梅》的版本:州,即王世貞。謝肇淛稱王世貞家所藏的「鈔本」最為完好,可見他是見過王世貞的藏本的。
謝肇淛說,他在「中郎」——袁宏道家,只抄得十分之三(十三);在丘諸城家抄得十分之五(十五),所缺少的部分,只得等待將來補刻了。同時,這也表明謝肇淛確實見過全本,否則,如果不知道總量,他的所謂「十三」、「十五」,是無從談起的。
在這裡,謝肇淛的話,還印證了袁宏道只從董其昌處抄得「前段」的事實。
謝肇淛向袁宏道借《金瓶梅》,不僅是看,而且在抄,這可從袁宏道與謝肇淛之間的書信往來中看出來。
袁宏道在《與謝在杭書》中說:「仁兄近況何似?《金瓶梅》料已成誦,何久不見還也?」在杭,是謝肇淛的字。借了那麼長時間不歸還,想必都已經能背誦出來了吧?這是袁宏道想像的,他或許還不知道這位「謝仁兄」在傳抄呢?
這個「跋」告訴人們,謝肇淛所抄的《金瓶梅》,也只是個「半拉子工程」。
苟洞考證認為,王世貞藏有《金瓶梅》全書,還可從屠本畯所著的《山林經濟藉》中得到證實。屠本畯是明朝鄞縣(今屬浙江寧波市)人,他在《山林經濟藉》中記載:「……按《金瓶梅》流傳海內甚少,書帙與《水滸傳》相垺。相傳嘉靖時,有人為陸都督炳誣奏,朝廷藉其家。其人沉冤,托之《金瓶梅》。王大司寇鳳洲先生家藏全書,今已失散。」
屠本畯平生最喜愛讀書,以祖上蔭功曾任太常典籍、辰州知府。他在《山林經濟藉》中記載的這段話,向世人透露了三個信息:一是《金瓶梅》在世上流傳不多;二是《金瓶梅》創作「報仇說」,是嘉靖年間,有人被都督陸炳告了黑狀(誣奏),致使朝廷抄了他的家。此人蒙冤懷恨,於是寫了《金瓶梅》,指桑罵槐;三是王世貞家曾藏有全本,但屠本畯寫此文時,原書已「失散」。劉承禧有手抄全本劉承禧,字延白,湖北麻城人。原錦衣衛指揮,嘉靖朝首輔徐階的曾孫女婿。明人沈德符在其所著的《萬曆野獲編》中介紹說:「袁中郎《觴政》以《金瓶梅》配《水遊傳》為外[逸]典,予恨未得見。丙午,遇中郎京邸,問:『曾有全帙否?』曰:『第睹數卷,甚奇快。今惟麻城劉延白承禧家有全本,蓋從其妻家徐文貞得者。』」
《觴政》,是袁宏道所寫的一部書。該書中稱《水滸傳》、《金瓶梅》為「外[逸]典」,這是何從說起呢?
原來,《觴政》中稱《六經》、《論語》、《孟子》等所言「飲式」,歸為「內典」;《莊子》、《離騷》、李、杜、放翁等集為「外典」;樂府詞曲及《水遊傳》、《金瓶梅》為「逸典」。
由此可見,沈德符顯然是看過《觴政》一書的,並由此書得知有《金瓶梅》,只是一直未能讀到。他在寫這段文字時,袁宏道家藏的《金瓶梅》仍非全帙,這也印證了前文談到的袁宏道在1596年找董其昌索求「後段」的事實。董其昌到底有沒有應袁宏道之請,將「後段」借給他看,史無明載,但從袁宏道此時已知「麻城劉承禧家有全本」之說可知,董其昌並沒有給袁宏道提供「後段」。袁宏道在這裡稱,也只是看了數卷(第睹數卷)而已。
沈德符的這段話,還告訴人們,當時劉承禧家有全本,且袁宏道見過。至於劉承禧的這部完整的《金瓶梅》來自何處,袁宏道稱,「蓋從其妻家徐文貞得者」。
「文貞」,是徐階的謚號。徐階(1503~1584),明朝松江華亭(今上海松江)人,嘉靖二年(1523)進士,1563年官至首輔。1568年退休,1584年病死。他是繼嚴嵩之後的明朝首輔。而苟洞先生考證《金瓶梅》一書成於1587~1593年,也即成書時,徐階已去世。後來,徐階家如果有《金瓶梅》,也一定不是徐階弄到的,而是其後人弄到的。徐階家人——誰能弄到《金瓶梅》全本?這就有待進一步考證了。另外,袁宏道當時說這話時,並沒有肯定劉承禧家的全本來自於徐階家,而是說「蓋」。「蓋」是大概的意思。
關於徐階家有無《金瓶梅》全本;如有,系從何處得來,此處姑且不論,但從沈德符的話中,人們至少已知劉承禧家有《金瓶梅》手抄全本是事實。苟洞先生在向記者介紹這一問題時,將徐階也列入擁有藏存《金瓶梅》手抄全本之列。這樣,在苟洞先生看來,藏有《金瓶梅》手抄全本的,有董其昌、王世貞、劉承禧、徐階家人,共4人(家);其他如袁宏道、袁中道、謝肇淛、沈德符等人,多為讀過或抄過不全的抄本。而在藏有全本的4人(家)中,有3人(家)是江南地區的,只有劉承禧是湖北人。而這4人,均與當時的徽州有著密切的關係。苟洞認為,如果沒有這種關係,他們是抄不到《金瓶梅》的。
那麼,這4人到底與徽州存在著什麼樣的關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