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文]最荒唐皇帝:朱厚照廣幸民女終於玩樂至死
明武宗朱厚照畫像
明武宗剮殺劉瑾後,政局並未有起色。當時他已經二十歲,血氣充盈,精力充沛,又天性好動,所以,武臣江彬,就宿命般進入了他的視野。
江彬是宣府人,軍將出身,最早以蔚州衛指揮僉事這樣的下級職務得以顯身。正德六年(1511年)河北等地劉六、劉七等人起事,蔓延迅猛,北京城內明軍懦弱不能制敵,明武宗就派太監谷大用與閣臣李東陽等人商議,想調邊兵入京畿滅賊。
李東陽切諫,首先,他認為宣府等地乃防守漠北蒙古部落的重要防衛大鎮,抽調勁軍離崗,會對國防產生巨大威脅;其二,邊軍入調,京軍出防,本末倒置。京軍在內怯懦,出外又恃勢淫占,讓他們守邊,肯定缺乏戰鬥力,大肆擾民帶來禍害。而且,胡亂調換京軍、邊軍,容易使軍士思亂,很有可能造成變起中途的後果……
說了半天,啥用沒有,明武宗我行我素,轉天降內旨調守邊軍隊入京。
當時,江彬官任大同遊擊,隨大同總兵張俊入調。「過薊州,殺一家二十餘人,誣為賊,得賞。」《明史》此說或存可疑,但悍將狡狠,已初露端倪。
江彬不是太監那樣陰柔便佞之人,他作戰勇猛,生死置之度外。在與農民軍淮上交戰時,身中三箭,其中一箭從面頰射入,鏃出於耳,江彬手拔而出,拍馬繼續作戰,確實是一員神勇猛將。
正德七年(1513年),各地農民軍造反漸息,入調各部邊兵還鎮大同、宣府(這也說明明武宗當年決定是正確的),經過北京時,明武宗犒賞諸軍,宴飲眾將。由於江彬事先送大筆金銀予明武宗寵臣錢寧,他有機會受到皇帝在「豹房」的近距離接見。
江彬美男子一個,還是那種魁碩陽剛型,身高臂長,相貌堂堂。特別是臉上那一道顯疤,更讓明武宗知悉了他「拔鏃」擊敵的勇猛,歎賞道:「江彬真是勇健之士!」由此,立蒙皇帝賞遇,他與宣府守將許泰等人皆被留在京師皇帝邊身,不再回去當邊防軍。
江彬確實是個人才,不僅馬上騰轉如飛,騎射一流,又會談兵,常常在明武宗面前講述戰事,眉飛色舞,把武宗皇帝說得身如親臨,又想往又歎服。數日之際,明武宗就擢升江彬為「都指揮僉事」,這位「中校」一下子就成為了「上將」,成為皇帝的貼身親信,出入豹房,與皇帝同臥起。
江彬大大咧咧之人,與武宗下棋,竟敢與皇帝爭子,不許悔棋,語出不遜。禁衛軍將周騏沒見過這麼膽大的人,在一旁叱責江彬。
江彬懷恨,暗地諭指錦衣衛中與自己親近的官員,誣周騏以罪,下獄拷掠而死。經此事之後,明武宗左右之人皆知道了皇帝「大紅人」的份量,皆畏服江彬。
江彬得寵,最早薦他面君的錢寧心中漸漸不悅。錢寧本雲南窮苦家子弟。太監錢能在雲南任監軍時,少年錢寧被賣給錢太監當家奴,故而姓「錢」(其本姓史傳不載)。入了太監寓,自然干叔干伯都是大公公。錢能死後,推恩其家人,錢寧得封「百官」。他特會巴結劉瑾,所以多年被推薦到武宗身邊當差。由於有「開左右弓」射箭的絕技,錢寧大受寵幸,武宗皇帝幹啥荒唐事都帶錢寧當隨身。明武宗遇宴飲喝醉,往往枕錢寧肚腹大睡。百官侯朝時,往往站了半天不知皇帝所在,大家只得伺察錢寧的行蹤和出動跡象,以此推知皇帝所在。所以,他一個小小侍衛,竟然成了皇帝起居的風向標。為此,諸大臣也爭先造謁送禮給錢寧。群臣有誰小拂其意的,這位小人馬上中傷害之。
正德八年底,明武宗下詔錢寧掌管錦衣衛,賜姓國姓(朱姓)。當時,太監張銳掌東廠,錢寧掌錦衣衛,合稱「廠衛」,權傾一時。錢寧自製的名片上自稱「皇庶子」,儼然以皇帝兒子自居。當初武宗在大內建「豹房」大淫樂之地,正是錢寧的主意。由於他出身下層階級,世事皆曉,陸續引薦戲子臧賢唱曲、回回人於永進春藥、西藏密宗淫僧獻「雙修」秘戲, 恣進聲伎為樂,又時時誘引武宗皇帝微行出外瞎胡鬧。可以說,最早讓明武宗知道皇宮以外的世界「很精彩」,就是錢寧。特別是他主管錦衣衛後,更是恃勢橫行,貪污受賄,掠人妻妾、誣人致死的壞事幹過無數件。
江彬得寵之日,也正是錢寧登峰造極之時。
本來,江彬根本不能與錢寧相抗衡。但是,有一天發生了一件小事,錢寧與江彬在武宗皇帝心目中的位置,突然調了位置:
明武宗體格棒,常常在內宮縱虎豹等猛獸入籠,他親自擒捉為戲。這種「極限」高級運動,自古至今,除了古羅馬被逼上場的角鬥士,還真沒有幾個人敢玩。大概那天送來的老虎體型巨大又生猛了些,幾個回合搏鬥下來,明武宗體力不支,身上多處被猛虎抓傷。小伙子氣喘吁吁,急喚錢寧入籠幫忙。人,只要有官有錢有大宅子,膽子就會變小。錢能一時間躊躕不前,沒能在最關鍵時刻一表「忠心」。眼看大老虎嗷的一聲躍起,大爪子撲向明武宗,一旁侍衛的江彬當仁不讓,飛身躍入籠檻中,一個飛腳踢在猛虎腦袋上。明武宗趁勢撲上,雙手狠扼猛虎嚥喉,制服了猛獸。當時,他臉上還掛笑,對錢寧說:「這事我一人足能對付,還用得著你嗎!」
內心深處,這位帝王對生死危急關頭錢寧不救,已經大起嫌憎之心,自然覺得江彬是耿耿忠臣,又給足自己面子。所以,日後錢寧在全面前講江彬壞話,根本入不得他的雙耳。
江彬察覺到錢寧不能容自己,京中又都是這位錦衣衛頭子的黨徒,勢單力孤。於是,江彬想借邊兵自固,就對明武宗盛讚邊軍驍悍英勇,應該與內地軍隊互相換防操練。
明武宗愛玩,更喜武事,馬上下詔調遼東、宣府、大同、延綏四鎮軍兵入京,號稱「外四家」。從此,武宗皇帝多了一件大樂之事,即上萬人在大內操演,旌旗招展,銃炮齊鳴,兵士們花團錦簇,摔跤搏鬥,射箭擊打演習,喊殺陣陣。
明武宗本人常常身著黃金軟甲,跨高頭大馬,與江彬並騎巡視,「鎧甲相錯,幾不可辯」。玩得高興,明武宗命江彬領神威營,許泰領敢勇營,賜二人國姓,並在北京不遠處把原先的太平倉改為鎮國府,憑空新設了一個軍事單位,專供這些供他玩樂的邊兵居住。
不久,明武宗下詔讓江彬兼統四鎮大軍。皇帝玩耍,規模很大。明武宗常常自率會射箭的數千小太監為一營,號為中軍,「晨歹馳逐,甲光照宮苑,呼躁聲達九門。」他幾乎天天閱操,諸邊軍全副黃罩甲披掛,江彬等人皆冠遮陽帽,帽植天鵝翎,威風凜凜。萬人萬馬,錦銹燦爛,因此明武宗把閱兵稱為「過錦」。這種感覺,當然要比站在小吉普上揮手低叫「同志們好」過癮得多。
由於軍將充斥京師,大內地方不夠用,明武宗下令強拆積慶坊、鳴玉坊的民房,推平後在原地建立「義子府」和專供他們一行人嬉玩的「皇店酒肆」,時時遊樂其中。他還常常與江彬等人一起微服出京,在京郊等地遊逛。群臣進諫,皆不聽。
明武宗雖然稍稍疏遠錢寧,但江彬知道老錢的勢力盤根錯節。為了使皇帝在相當長時間內遠離錢寧,江彬便又想出勸皇帝出外巡幸的辦法。於是,他不時在武宗耳邊講,宣府的樂工技藝高,當地美貌婦人多,又可以四處巡邊,瞬息之間奔馳千里,幹嗎皇上非要整日鬱鬱居於大內之中為廷臣所煩擾呢。明武宗不住點頭,遊興大發。
正德十二年秋(1517年)的某一天,明武宗在江彬引導下,神秘兮兮地僅帶幾百人,「急裝微服」飛馳至昌平,準備出居庸關而去。不料,巡關御史張欽坐鎮城樓,任憑江彬等人威脅恐嚇,堅稱來人無關文,就是不讓守卒開關門。明武宗一行只得悻悻而歸。
數日之後,明武宗先下旨讓太監谷大用代替張欽之職,一大幫人連夜出京,「順利」過關,飛抵至宣府。
江彬早已派人在宣府興建了奢華駭人的「鎮國府」,並把豹房內的珍玩奇物與美姬樂工運到這裡「伺侯」。不僅如此,君臣興起,多次大半夜到官民之家「臨幸」,只要發現有漂亮女人的,不管未嫁已嫁,皆一把摟住,屏去其家人,馬上開干。此種入民家頻頻淫污婦女的帝王,中國歷史上這位正德皇帝系第一人,也是最後一人。誠為「金氏」紀錄保持者。但從舊時代的「理論」上講,「四海之內,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天下婦女,莫非王妾」,臣民妻女讓天子「幸」了,還不好說什麼,跪送謝恩高呼「好再來」而已。
武宗皇帝大樂之,樂而忘歸,稱宣府為「家裡」。試想,明武宗居北京二十多年,從未這樣爽快過。且民間婦女百態奇花,也非宮中木訥嬪妃能比。
十月間,江彬陪同武宗自宣府馳奔大同,在陽和附近遊獵。恰巧有蒙古諸部數萬騎寇邊,大掠應州。邊將王勳等人知皇帝在附近,拚死力戰,蒙古人敗退而去。至於明武宗本人,率一哨人馬,江彬陪駕,正好在途中遭遇一股蒙古兵,雙方拚殺。大戰近一個時辰,蒙古騎兵擋不住明軍扈衛精騎,留下十六具屍首遁走。明武宗馬上功夫了得,竟然以九五之尊,交戰中手斬蒙古兵一人。從前的打仗作戲,今天果然得以實用。觀諸史籍,多言此戰失多獲少,聲稱明朝官軍死數百人,筆者覺得是史官(嘉靖朝寫實錄的人)撒謊,實際是想抑壓明武宗戰績。有明一代,皇帝親征不少,明英宗大草包不說,明太祖、明成祖多次出征,但皆是親自指揮而已,能以皇帝身份置生死於不顧縱馬揮戈殺敵的,僅明武宗小伙兒一人而已!
此次實戰,可把明武宗樂壞了,比王石花幾百萬登上珠穆郎瑪峰還要有成就感。自此,他改換身份,自稱為鎮國公、威武大將軍「朱壽」,「所駐蹕稱軍門」,實實在在融入真實遊戲的角色中,並派人把「朱壽」大將軍的勝捷喜報送達京城。凡國內軍國大事,武宗皇帝一概交予江彬。江彬不是權臣,又不是喜歡弄權的太監,所有奏章報入後,這位爺一概不處置,「或壅格至二三歲(年)」。朝廷大臣前後切諫不已,皆不聽。典膳官李恭上疏,嚴劾江彬誘帝出行之罪,被江彬派人逮捕,拷死獄中。
過了二個多月,明武宗回京過春節,主持了一些禮儀祭祀之事,但他一顆玩心常在宣府塞外。正月間,借郊祀機會,他又與江彬出關遊玩,在密雲、黃花一帶遊逛。江彬知道皇帝精力旺盛又喜歡民女,沿途強征良家婦女數十車跟隨,其間有數位出「車禍」摔死,擾民良多。
得聞奶奶輩的太皇太后王氏病死,明武宗才不得不回京主持喪儀。回到大內,他首先下詔,命大將軍朱壽(就是他自己)統率六軍,以江彬為副將軍,封為平虜伯,並蔭其三子為錦衣衛指揮,還升賞許泰等內外官九千五百五十餘人,賞賜億萬計。只要皇帝高興,萬事不惜血本。
到了夏四月,明武宗借送太皇太后靈柩之機,又一次出關巡幸。聽聞寧夏有邊警,明武宗高興,急忙回京,召大臣議「北征之事」,準備派「大將軍朱壽」與江彬一起率軍「禦敵」。眾臣明知皇帝給自己下詔,自己任命自己為將出征極其荒唐,又不好說破,只能群跪諫止。明武宗不悅,集大臣於左順門,召大學士梁儲當面令他草制。
梁儲倔將,高聲道:「其餘事皆可順從,此制我絕不起草!」
武宗皇帝聞言大怒,仗劍而起,「如不草擬制書,當吃此劍!」
梁儲伏地,叩頭泣諫:「臣逆君命,實有罪,願受死!倘若為臣草制,則以臣名君,臣死不敢奉命。」
僵持久之,明武宗雖荒淫,但非殘暴之君,罵罵咧咧擲劍於地而去。自己讓人撰寫詔命,不再走行政部門的過場。
制令雖未下達,但阻止不了皇帝自己出關。明武宗由江彬陪同,自大同渡黃河,在榆林遊玩數日,紮營於綏德,納總兵官戴欽之女為妃。
回程中,一行人經西安過偏頭關,抵達太原,在城內大征美女及樂工。也正是在這裡,明武宗看上了樂工楊騰的老婆劉氏,一見傾心,愛極了這位有夫之婦,攜之而歸。江彬近諸近侍皆「母事之」,稱為劉娘娘。估計後世戲劇《遊龍戲鳳》,正是據此情事所改編,只不過女主角由劉氏變為「李鳳姐」,地點由太原變為大同。
明武宗確實荒唐。延綏總兵馬昂因罪被免官,但他有一位如花似玉的妹妹,能歌善舞,騎射之餘,又解諸蕃「外語」,已經嫁給軍官畢春為妻,且有兩個月身孕。為保官職,馬昂在江彬「協助」下從妹夫畢春家抱走了妹妹,獻給明武宗使用。甭說,武宗皇帝小伙兒性趣多多,喜歡pregant sex,馬小妹也喜皇上年青風流英俊功夫好,二人如漆似膠,不顧蚌珠在腹,日日巫山。高興之餘,明武宗馬上升馬昂為右都督,賜其二弟蟒衣,下令蓋大宅子讓馬昂兄弟居住。一日,閒極無聊,武宗皇帝親自去馬昂家,看見敬酒的馬昂一妾甚美,命馬昂獻出。馬昂猶豫,武宗怒起離去。這可嚇壞了馬昂,忙通過太監張忠把美妾裡外打扮一新送入宮內。轉天,有旨傳出,馬昂二弟皆升都指揮一類的大官。欣喜過望,馬昂「又進美女四人謝恩」。朝臣有知此事,駭恐異常,生怕小軍官的骨血成為日後「儲君」,狂上奏章。
武宗也煩,不久又玩膩了肚子日大的馬小妹,便遣之出宮,終未釀成狗兒變龍子的大事。
正德十四年(1519年)正月,明武宗自太原還歸宣府。「帝(開宗)東西遊幸,歷數千里,乘馬,腰弓矢,涉險阻,冒風雪,從者多道病,帝無倦容。」體格真棒。小伙兒又漁色又長途奔波,竟絲毫不覺勞累。
回京後,歇了一個月,明武宗又下詔「命令」,「鎮國公朱壽(他本人)南巡」。由於江西的寧王朱宸濠久蓄逆志,天下皆知,群臣死諫,一百多人伏闕痛哭攔阻,惹得武宗皇帝怒起,當廷杖責大臣。錦衣衛兵士手下不留情,竟然杖死十多名大臣。金吾衛指揮張英為義氣所激,光膀子挾兩大袋土攔路哭諫,不從,即拔刀自刎,血流一地。侍衛見張英未死,叱問他挾土袋想幹什麼,張英道:「恐血污帝廷,以土掩血」。言畢氣絕。
如此折騰,明武宗沒了興致,江彬等人,「亦知朝廷有人,稍畏憚之」。
七月,江西的寧王朱宸濠造反。消息傳至北京,江彬欣喜,意圖勸明武宗親征,並下令說,敢有進諫者,處極刑。
於是,九月間,明武宗率江彬、張銳、錢寧從北京出發。行至半路,太監張銳與江彬皆稟告武宗皇帝說,錢寧一直與寧王暗中勾結,武宗點頭,以留錢寧監察皇店為名,阻止他隨駕。不久,錢寧事露,明武宗遣人立刻逮捕他,並查抄其家,「得玉帶二千五百束,黃金十餘萬兩,白金三千箱,胡椒數千兩。」但錢寧此人在明武宗時代未被處決。明世宗繼位,錢寧被凌遲於市,其養子十一人皆被斬殺,幼子下蠶室割去小雞雞。以太監之奴起家,兒子復為閹人,錢寧這個雲南苦孩子折騰半世,終於獲此結局。
明武宗一行人「親征」,行至半路,江西的王守仁已經活捉了造反的寧王朱宸濠,但明武宗不讓他獻俘,繼續自己的南行旅程。年底,大部隊抵至揚州,強征民居為都督府,遍刷婦女、寡婦,獵色不已。可幸的是,陪同武宗出遊的「劉娘娘」很賢惠,常哭諫武宗不要過份擾民,他才稍稍收斂。
正德十五年(1520年),明武宗到達南京,終於坐在南京的龍庭上找了一把昔日明太祖的感覺。
江彬所率數萬北方邊兵,跋扈特甚,欺行霸市,強買強賣,把南京城整得個烏七八糟,人心惶惶。不久,明武宗還想幸蘇州,下浙江,遍遊湖、湘,南京眾臣苦諫,隨行北方諸將又不樂南行,所以才未成行。
七月間,明武宗在牛首山一南遊玩。期間,軍中夜驚炸營,使得眾臣驚駭了好一陣。當時寧王朱宸濠一直被逮繫於江上的船中,民間紛紛訛傳寧王將為人劫持生變,武宗皇帝也覺不踏實,在陰曆閏入月時從南京啟程,回返北京。
正德十五年(1520年)閏八月,玩夠了貓捉耗子遊戲的明武宗終於率軍往北京回返。
回程路上,武宗皇帝當然不會閒著,自瓜洲過長江,登金山,遊鎮江。在清江浦,武宗見水上風景優美,魚鱗潛底,頓起漁夫之興,便自駕小船捕魚玩耍。結果,提網見魚多,明武宗大樂,盡力挽提,使船體失去平衡,他本人跌落水中。明武宗在北京長大,不懂遊水,掉入水中後手忙腳亂,一陣亂撲騰,親侍們雖然把他救回,但水嗆入肺,加之驚悸惶怖,身強力壯的小伙子自此身體就不行了。
導致他大病的原因,最有可能的是,武宗皇帝嗆水後引致肺部高壓,使血液中的水滲透入組織間隙,造成肺部換氣障礙,進而引致肺部積水。另一個可能,是受驚加秋日著涼,引發肺炎,才擊跨了身體特棒的皇帝。今天,肺炎乃一般病症,大劑量消炎藥加上保養能痊癒。但在明朝,肺炎、肺積水可是要人命的絕症。
途中耽擱幾個月,正德十六年(1521年)春正月,明武宗一行才回到北京,文武百官在正陽橋南接駕。武宗皇帝身體困疲,仍強自支撐,入城時大耀軍容,把俘虜的賊將賊臣以及從逆者家屬數千人皆五花大綁,皆令他們在輦道跪於兩邊,「生者標其姓命,死者懸首於竿」,特別不吉利的是,路兩旁皆標以白幟,數里不絕,一派發大喪的排場,當時就有不少人覺得不祥。
明武宗仍舊戎服乘馬,立正陽門下,閱視良久,才入宮中歇息。老小伙子又發燒又咳又胸悶,還有心氣和精氣神玩閱俘的把戲,真正是荒唐到底。
正月十四日,明武宗仍舊強撐,在南郊主持大祀禮。行初獻禮時,武宗皇帝下拜,忽然口吐鮮血,癱倒在地,大禮不得不終止。
拖了近兩個月,正德十六年陰曆三月十二日,武宗皇帝處於彌留狀態,對司禮太監講:「朕疾不可為也。告知皇太后。天下事重,望太后與閣臣審處之。前事皆由朕誤,非汝輩所能預也。」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言畢,這位英俊愛玩的大明天子崩於豹房,時年三十一。
其實,明武宗朱厚照在後世人眼中十足壞人一個,但相比明太祖,明成祖,明世宗,明神宗,明熹宗,他並沒有壞到哪裡去。只是繼位為帝的不是他兒子,而是以藩王入大統的堂弟明世宗。出於私憤,明世宗在實錄編撰中下令史臣皆錄其惡,絲毫不為尊者諱,使得武宗皇帝荒唐之行天下人皆知,且「萬古流芳」。
明武宗為帝,北征南巡以外,不是沒有幹過好事。史不絕書的,是正德一朝多次賑災免賦,而且,劉瑾之誅,寧王、安化王亂平,北邊御蒙古,皆是正德年大事,而且他在位時代的臣子有不少能幹賢才,皆從側面反應出這位帝王治下的總體治略的可稱道之處。再舉數個小事以彰顯正德時代的「好事」:其一,寧王造反,武宗親征,行至山東臨清,傳令當地官員進「膳」。由於人多蒼猝,武宗本人面前竟然忘記放筷子。他笑道:「怎麼這樣怠慢我!」話雖如此,並未發怒,嚇得尿褲的地方官未得任何怪罪;其二,太監黎鑒向都御史王頨索賄被拒,便跪於武宗面前哭訴王頨虐待蔑視自己,武宗笑言:「肯定是你要人家東西沒要成,王巡撫怎敢惹你這樣朕身邊的紅人。」;其三,武宗皇帝一行至揚州,江彬等人欲奪富人宅院為「威武將軍府」,知府蔣瑤堅執不可(現在某些官員還不知明朝這位爺,專替開發商強拆老百姓房屋)。江彬伺機報復,正好明武宗手釣大魚一條,戲稱價值五百兩銀子,江彬就強賣給在一帝侍立的蔣瑤,讓他用庫錢購買。蔣瑤屁顛顛從家中跑回來,把老婆的耳墜頭簪獻上,說:「官庫無錢,臣所有惟此。」見此,武宗皇帝也是「笑而遣之」;其四,武宗祖母太皇太后王氏崩,百官送葬時,正值大風雨,泥地中眾人欲下跪時,明武宗遣人諭止……諸多小事,從一個側面說明明武宗本人並非殘虐淫暴大惡之君,他這輩子壞就壞在一個「玩」字上。
明武宗戲劇人生的終結(2)
所以,史臣也公正:「毅皇(武宗)手除逆(劉)瑾,躬御邊寇,奮然欲以武功自雄」,該肯定的也應肯定。
明武宗病危時,江彬不知深淺,仍矯旨改團營為「威武團練」,任命自己為軍馬提督,兼掌京內大軍,以至於大臣們都憂懼江彬旦夕之間想造反。
大學士楊廷和文人老薑,親自與江彬寒暄,常常沒事人一樣笑談,使得江彬不覺有異。明武宗崩後,楊廷和密不發喪,與司禮太監魏彬定計,派內官密稟太后,索得除掉江彬的手敕。於是,他們以坤寧宮殿成,要行安裝上梁的儀式,派找江彬與工部尚書李燧一起入宮主持典禮。
江彬不知是計,穿禮服入宮,其侍衛被阻於宮外。祭禮畢,江彬欲出,太監張永又出面,留他吃飯。
遠遠看見有宦者持詔帶幾個錦衣衛士兵走來,江彬感覺不對,朝西安門方向狂奔,但宮門緊閉。無奈,他又順牆疾行,趨北安門。結果,把門的兵將說:「皇上有旨,留提督在宮內!」
江彬可笑又可氣:「今日旨從何出?」意思是皇帝病成那樣,我又沒派人發旨,哪裡有什麼「聖旨」。說話間,他推搡攔阻他的門將,想乘間逃出宮去。
這時,得到密令的門將再也不怕江彬,命手下士兵一湧而上,把江提督綁成粽子,連打帶罵,把他鬍鬚撥個精光。昔日威武絕倫的大將,如今狼狽不堪。
明世宗繼位後,下詔凌遲江彬,並殺其成年的五個兒子,其幼子江然與其妻女「俱發功臣家為奴」。對江彬抄家時,查得黃金七十櫃,白銀兩千兩百櫃,其他珍寶不可數記。
憑實而論,江彬也就是一個恃寵跋扈武夫而已,「自始至終沒有剪除異已之心,也沒有質劫公卿之志 ,一心一意只想哄明武宗開心,常年導其遊獵,騷擾地方。所以,他在武宗身邊十年,為惡之事,比起劉瑾的亂政五年,遠遠不及。
明武宗彌留之際,江彬沒有任何擁立宗室的打算,可稱是皇帝耿耿忠臣,絕無為已為身遠謀的私慮。為此,雖然江彬當時是以「謀逆」的罪名慘遭凌遲,後世史臣並未把他列入什麼「逆臣傳」或「奸臣傳」中,只劃入「佞幸」一類而已,實為公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