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將一逃三千里——歷史上最會逃跑的將軍 | 陽光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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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將一逃三千里——歷史上最會逃跑的將軍

2016年11月13日 中外名將盤點, 名人軼事 暫無評論 閱讀 353 次

名將一逃三千里——歷史上最會逃跑的將軍
   一
  
  公元1127年的靖康之恥,是華夏民族最大的恥辱之一。論起靖康之恥的原因,一般都歸咎於當時主張和議的大臣,而為當時主張與金人戰鬥的大臣如李綱等人的謀略未能得以實施而扼腕歎息。
  但我們細細推敲那段歷史,就會發現:主和派固然是造成靖康之恥的主要原因,但最後促使宋欽宗趙桓下定決心採用主和派意見的,竟然是主戰派的一次急於求成!
  一次小小的急於求成,造成了軍事上一次小小的失敗;一次小小的失敗,就像駱駝背上的那根稻草,最後壓垮了趙桓,使他下定決心,不敢再與金人對抗,而是送土地、送人民、送金銀財寶、送國家尊嚴(就像當年石敬塘自稱兒皇帝一樣,自稱侄皇帝),希圖以此結貪得無厭的侵略者的歡心,幻想他們從此會滿足而不再來侵略,結果卻是最終斷送了自己和國家。
  這次急於求成的主使者就是當時小有名氣的將軍姚平仲和大名鼎鼎的主戰派領袖李綱,而究其原因,竟是為了權位名利之爭,真正令人扼腕!
  而名將姚平仲因此小小的失敗,竟然一人狂奔數千里,隱姓埋名五十年,成為中國歷史(或許也是世界歷史)上最會逃跑的將軍,也堪稱創造了一個奇跡。
  二
  
  公元1126年正月剛剛開始,金國的軍隊就渡過無人防守的黃河,直逼大宋都城汴京。
  剛剛登基的青年皇帝趙桓和一班文武大臣嚇得要命,收拾行旅,準備步已經倉皇逃跑的太上皇趙佶的後塵,逃往外地。時任兵部侍郎的李綱聞信,拚死阻止了這次逃跑行動,並要求宰相擔當起領導全國人民抵抗外敵的重任。但以宰相白時中、李邦彥、張邦昌為首的投降派,卻已怕得要死,無人肯擔當這一重任,甚至厚顏無恥地說:是你李某人要打仗的,難道不該你去領兵麼!
  於是李綱被推出擔任副總理(尚書右丞)兼前敵總指揮(親征行營使),主管一切抗敵軍事事宜。
  書生李綱臨危受命,籌劃部署,調兵遣將,打退了金兵的幾次猖狂進攻,使局勢暫時穩定下來。
  金人見破城無望,宋軍勤王之師逐漸前來,於是派出使者前來議和,並獅子大開口,提出要金500萬兩,銀5000萬兩並割讓河北、山西等地,才肯退軍。懦弱的趙桓及投降派大臣只要金人肯退軍,保住自己的暫時安寧和權位,竟然答應了這蠻橫的無理條件。 

  
  正當投降政府下令收刮民財,準備滿足金人之時,各地勤王大軍陸續彙集京師,其中尤以種師道和姚平仲率領的久經戰陣的西北秦鳳之師最為著名,最振奮人心。
  種師道和姚平仲都出身於西北軍門世家。種師道的父輩種古、種諤和種誼在西北與西夏人的長期戰爭中,戰功纍纍,關中號為「三種」,聲名滿天下。種師道自己也屢經戰陣,功績不凡。姚平仲的祖父輩姚兕、姚麟和「三種」同輩同名,關中稱為「二姚」,同樣是令西夏人膽寒的名將。姚平仲十幾歲就從軍作戰,驍勇善戰,年方30餘歲,已有不小名聲。
  這時的種師道已經年近70,本來已經退休在家,是中央政府在金人的進攻下,緊急招用他,授以檢校少保、靜難軍節度使、京畿河北制置使等官職,令他火速前來勤王的。種師道臨危受命,一邊趕緊令他還在統兵的弟弟種師中馬上帶兵趕來,一邊自己帶了不多的兵馬匆匆動身。路過時任武安軍承宣使的姚平仲的防地,就帶上姚平仲及其七千兵馬,火速趕往京師。於1126年元月20日進京。
  趙桓聽說種師道和姚平仲趕到,大喜過望,立即招見,並請教軍事見解。種師道說:金軍孤軍深入,犯了兵家大忌。我們只要堅守營壘和京城,遏制金軍攻勢。少則半月,多不過一月,勤王之師大集,特別是西北姚古(姚平仲之養父)和種師中率領的精銳之也將趕到。而那時金人糧草肯定將盡。若金人退兵,我軍可尾襲;金人若不退,我軍數倍於敵,也可一鼓而殲之了。
  趙桓聽了,心膽俱壯,立即委任種師道為軍委常務副主席(同知樞密院事)兼野戰軍總司令(宣撫司使),統領城外所有野戰部隊。姚平仲則被任為種師道手下一個軍長(都統制)。
  
   四
  
  本來主和的趙桓,自從來了種老將,態度開始轉變了,再算算城內外我軍總數,已達20萬,而金軍不過6、7萬,我軍三倍於敵,還有什麼可怕的。不光不必怕,而且完全可以痛擊敵人了。打他一個大勝仗,一洗我軍在河北屢戰屢敗、驕橫的金人在我首都城下逼我簽城下之盟的恥辱了!
  此時雖然和議仍在進行,但主戰的聲音已經開始超過投降逃亡的聲音。
  屢戰屢敗的宋朝,確實太需要一次勝仗來鼓舞人心鼓舞士氣了。年輕的皇帝也確實太需要一次勝利來鞏固自己的地位大展自己的宏圖了。難怪他從右傾投降迅速轉變為左傾激進了。他把一切希望寄托在這個老將身上。老將年老體衰,行走不便,他特許他坐著轎子進皇宮,並且免行拜見之禮。他屢屢派人去種師道營中,在慰問之餘,催促他早日籌劃完畢,早日大舉進攻。
  種師道深知皇帝心意,他又何嘗不想早日驅逐金人,早日取得勝利。但他久經戰陣,知道兵凶戰危,不能打無把握之仗。何況兵法有云:十則圍之,五則攻之。現在兵力不過三倍於敵,沒有必勝把握。再等十天半月,姚古、種師中的西北精銳主力趕到。那時兵力四、五倍於敵人,必然可以戰勝敵人了。因此他在緊張籌劃之餘,竭力勸說趙桓,再耐心等待一時。
  元月27日,招開了一次最高軍事會議,終於定下2月6日為總攻日期。
  按照種師道的計畫,本來宋軍完全有望打一次大勝仗,徹底改變歷史的。但是年輕皇帝對種師道的特殊禮遇和寄予厚望,卻引起高層各方不同的微妙的心理變化,最終使這一計畫胎死腹中! 

  
  首先心理不平衡的是李綱。李綱先前已經被任命為前敵司令了,而且為安排部署各地前來的軍隊,已經做了不少的工作。並且按他的意思緊急招來了老將種師道。李綱的本意,自己畢竟不大懂軍事,種師道可作為自己的高參,為自己出出主意。自己既然已經擔任前敵總司令了,那麼種師道和姚平仲及其部隊理應也歸自己管轄。可是等了一陣,卻見不到趙桓和種師道有這個意思,於是他向趙桓打報告說:行兵打仗應該有一個統一的指揮,是否將種師道和姚平仲都歸我來領導?
  誰知李綱自己幾天功夫從一個從四品的太常寺少卿躍進到正二品的尚書右丞,已經引得許多人眼睛血紅了,加上他力阻投降派的逃跑,又得罪了不少人。許多人都想看他領兵打仗的笑話,怎肯讓他如願。再說假如這次他領導戰爭打勝了,肯定要當宰相,今後又必然追究企圖逃跑的責任,咱們這些人還不全發配到天涯海角去啊!於是宰相大臣使勁在趙桓面前數說兵權集中在一人之手的危險。咱們太祖老皇帝之所以要首創樞密院制度,就是為了不使宰相握兵啊。如今李綱以副宰相兼前敵總指揮,已經有違祖制了,要再讓他掌握全部軍隊,那還得了啊,黃袍加身的事情隨時會發生啊!
  這些話,哪一個皇帝聽了不害怕啊。於是趙桓下令另外成立一個以種師道為司令的野戰軍司令部,將外地來勤王的軍隊全部劃歸野戰司令部,又將原來前敵司令部所屬的前、後、左、右、中五軍中的前後兩軍也劃了過去。
  如此一來,李綱的前敵總指揮基本成了一個空架子,充其量只能算個城防司令了。李綱心裡當然不平衡。儘管他表面上沒露什麼,也還贊同種師道提出的軍事計畫,但看著這路也不大走得動的老將和自己平起平坐,甚至聲威還在自己之上,內心好不是滋味,同時也有點懷疑這老頭「尚能飯否」?於是他有機會就有意無意地在年輕皇帝面前表示對種師道年紀的憂慮,同時竭力推薦年輕的姚平仲。
  恰在此時,姚平仲也不滿意種師道的地位突出。原來西北姚氏向來就和種氏齊名,但不知怎的,姚家始終比種家低一頭(打的勝仗總沒有種家的知名,官位總沒有種家的高)。由於種種原因,兩大家族存有一定矛盾。姚平仲雖然比種師道小一輩,雖然早年就在種師道的領導下打過幾次仗,但這種家族矛盾他也早存心中。這次種師道匆匆應招前來,自己並沒帶多少軍隊,全靠姚平仲的七千人馬為他壯聲勢。進城之後,種師道驟登高位,姚平仲的地位卻沒多大變化。假如一切全按種師道的部署進行,打了勝仗後,姚家和種家的地位更沒法相比了。加上姚平仲年輕氣盛,好想和敵人早日大打一場,更想趁這難得的在皇帝面前的機會,好好露一露臉,為自己和家族掙一掙光。
  趙桓在李綱的推薦下,單獨招見了姚平仲幾次。姚平仲趁這機會,竭力訴說敵人並不可怕,種師道年紀老了,計畫太過保守。現在戰士們都急於和敵人打仗,士氣高昂得很,不願意等那麼長時間。氣可鼓而不可洩啊!只要他姚平仲帶本部人馬,趁敵人在大軍面前害怕之機,來一次深夜偷襲,定能大敗敵人,早日將他們趕回家去。
  年輕的皇帝顯然很欣賞這年輕將軍的氣勢,但卻不知這想法是否可行,於是招來李綱和種師道共同商議。種師道極力反對,李綱卻全力贊同。
  年輕的皇帝這時本來已經夠激進了,由於種師道不贊成急於求成的行動,對他的幾次催促都沒有響應,他已經有點懷疑這老頭是否浪得虛名在拖延時間了。他只想早日打個勝仗以鼓舞人心,此時加上姚將軍的一鼓動,又加上李綱的全力贊同,立刻熱血沸騰,連再等幾天的耐心都沒有了,馬上拍板,要姚平仲大膽去幹。並告訴他,只要打了勝仗回來,立刻升他為節度使!
  一場確定歷史的夜襲敵營行動就這樣在最高軍事指揮官的反對下決定了。
   

  
  平心而論,姚平仲的夜襲敵營計畫,並不過分。中國軍隊素來擅長打夜仗,歷史上更不乏夜襲成功的例子,李愬雪夜襲蔡州、狄青夜擊儂智高,都是著名的成功案例。當然,姚平仲此時所部兵馬只有萬餘,想靠一次夜襲就完全打敗金人,也是不現實的。但只要能夠取得勝利,至少也是對敵人的一次打擊,對自己的一次鼓舞。
  不幸的是,急於求成的心態,使得姚平仲倉促舉事,戰役部署並不完備。(李綱事後也說他:志得氣滿,勇而寡謀,自以為可以立大功了。)
  又不幸的是,種師道顯然極不滿意姚平仲越過他直接向皇帝請命的行為,對這一重大軍事行動毫不過問,更遑論予以配合支持了。
  更不幸的是,金軍不知如何知道了宋軍的這次行動(是有內奸告密還是金軍向來提防夜襲?不得而知),早有準備了。
  總之,二月一日夜晚,當姚將軍指揮自己的部隊,悄悄逼近敵營,突然發起進攻時,就像小說上描寫的那樣,他發覺自己攻進的是一座僅有幾個老弱病殘的空營(說不定裡面還有一個稻草扎的敵軍主帥)!再攻,還是一座空營!正當他感到不妙時,突然,燈火齊明,敵人從四面包抄上來!
  姚平仲趕緊指揮部隊邊打邊撤,撤到安全地帶,數點部隊,已經損失了一千多人。
  本來,勝敗兵家常事,打了一個敗仗,損失了百分之十幾的部隊,只要回去好好總結經驗,也不算什麼大事。甚至象種師道事後說的那樣:敵人既已打退了我們一次,不會再做防備,可以再去夜襲一次,定可取勝。而且這次小敗,對於原先確定的二月六日的總攻並沒有多大影響。歷史仍然有改變的機會。
  不幸的是,姚平仲太看重這次夜襲了,他在皇帝面前誇下的海口太大了。更重要的是,這是在總司令竭力反對下打的仗。勝利了,可以沖淡一切,失敗了,則必然面臨軍紀的制裁。沮喪加害怕的姚平仲,不敢面對現實,竟然拋下部隊,一個人逃跑了! 

  
  姚平仲的突然逃跑,對他個人還不算什麼,但對於風雨飄搖中的北宋王朝,卻真是一次莫大的打擊!
  首先是投降派的宰相大臣們紛紛鬧到趙桓面前,說西北來的精銳之師全部被敵人消滅了,這下敵人趁機來攻,咱們連逃跑的時間都沒有了,這就是要打不要和的下場啊。(不過損失千餘人的事,竟被他們說成這樣,投降派文臣真正罪孽深重啊。)
  年輕的皇帝趙桓擺在平常人家,不過一個憤青,本來就缺乏人生經驗,少有主見,容易動搖。投降派要逃要和,他不得已同意;李綱、種師道要打要戰,他也不得已同意。後來姚平仲要急於求成,他又忽然膽氣大壯,期望畢其功於一役。
  忽然,他寄予極大期望的夜襲失敗了,而且(據說)敗得那麼慘,連戰前信誓旦旦必然給他帶來勝利的將軍都逃得沒有蹤影。他這才知道兵凶戰危,打仗並不那麼好玩,於是又突然害怕了,並且感到自己被人大大的忽悠了,並且變得不相信一切主戰派了——假如下次打仗再敗,你們都可以悄悄逃跑,叫偶皇帝逃哪去啊!反正和議並沒中斷,還是送點東西和了吧,打什麼仗啊。
  於是從投降派忽然轉變為激進派的趙桓又忽然轉回到投降派,下令:停止一切戰爭準備和戰爭行動,堅決議和。並且在前來責問為什麼要來劫營的金人面前說:啊,啊,那全是李綱和姚平仲要打,我可不想打啊。現在姚平仲已經逃跑了,我把李綱撤職了吧,請你們多多包涵啊。
  木桶裡的水忽然從最短的那塊板流瀉殆盡。
  金人得到了他們想要的一切,帶著滿腦子鄙視漢人的心態從容回師,準備秋天再來。
  北宋挽回滅亡的唯一一次機會就這樣失去了……

  
  姚平仲就這樣逃跑了。這一逃,使他從一個勇赴國難、奮勇請戰的青年將軍墮落成為客觀上的靖康之恥的罪魁禍首。或許他自己並沒認識到這一點的嚴重性,但一個身膺重任的大將,所謂的男子漢大丈夫,敢於勇挑重擔,就應該敢於承擔一切後果。跌倒算什麼,爬起來再前進嘛。連後800多年的小子都知道:風雨中,這點痛算什麼,爬起來,再前進……一個身經百戰的大將竟連這點痛都承受不了?
  他卻怯弱地選擇了逃跑!
  也許他就是為了創造一個將軍逃跑的金氏世界記錄而做的這一選擇?
  關於姚平仲的逃跑,當時是一個謎。《宋史•欽宗本紀》寫的是姚平仲「不克而奔」;《宋史•李綱傳》說「平仲竟以襲敵營不克,懼誅亡去。」李綱的《靖康傳信錄》寫的是:「恐以違節制為種師道所誅,即遁去。」總之,姚平仲是逃跑了。如何逃?逃到何處?生死如何?一直無人知曉。據說後來的南宋朝廷還下過幾次文,要尋找、招徠他,不知是因為他年紀還輕,打仗不錯,想讓他回來再打金人以立功贖罪呢,還是發的是全國影形圖通緝令,想抓他回來治罪?總之一直沒他的消息,似乎他已從人間蒸發了。
  直到五十年後,四川青城山一帶忽然傳出異聞,說是山中出現了一位得道真人,他年已八、九十,卻是童顏鶴髮、紫髯拂腹,餐風飲露,巢居穴處。他時而在山巔間飛走,時而在丈人觀、上清宮靜坐。人問之,往往裝聾作啞;興發時,卻又自稱曾為朝廷高官,能知過去未來之事。他道法高深,人不可測,乃是赤松子高徒,呂洞賓師弟……
  這種傳說越傳越廣,並漸漸傳出此人就是當年的姚平仲,因亡命入山,遇見真仙,得以修成大道。以至後來元朝還有人這樣寫道:「姚平仲,靖康初以戰敗亡命……後五十年,乃從呂洞賓、劉高尚往來名山,有見之者。」(盛如梓:《庶齋老學叢談》)
  這種傳說被當年在四川為官的大詩人陸遊聽到,下了一翻功夫訪談考證,這才揭開了姚平仲五十年之謎。
   

  
  從南宋孝宗乾道六年到淳熙五年(公元1170年-1178年)的八年間,著名詩人陸遊在四川當官。但他當官的仕途並不順當,一直處於閒散職位,最後乾脆被罷去一切職務。利用這閒散時間,陸遊遍訪四川的名山大川。宋朝一向崇奉道教,陸遊也難脫此道,在遊訪其間,他和各地的道教人士廣有來往,但和他來往最密切的要數青城山的上官道人。
  他在《老學庵筆記》中寫道:「青城山上官道人,北人也,巢居,食松麨,年九十矣。人有謁之者,但粲然一笑耳。有所請問,則託言病聵,一語不肯答。予嘗見之於丈人觀道院。忽自語養生曰:『為國家致太平,與長生不死,皆非常人所能。然且當守國使不亂,以待奇才之出;衛生使不夭,以須異人之至。不亂不夭,皆不待異術,惟謹而已。』予大喜,從而叩之,則已復言聵矣。」
  陸遊後來又有一首詩寫到了這位上官道人:「我昔遊青城,萬仞窮躋攀。巢居上官翁,許我半分山;且言牡丹平,可卜茅三間。報國未能忘,承詔遂東還。」
  從這些言論看來,陸遊初見這位上官道人,尚難以交談,但大約陸詩人氣宇不凡或者求道心誠,這位神秘道人已從對別人的「一語不肯答」轉變到對陸遊的主動開口了,雖然還不願多說。到後來,大約二人交往多了,言談投機,這位道人竟「許我半分山」,意即願意收陸遊為弟子,共同修道了。可見兩人交往之深。假如陸遊沒有那強烈的愛國、報國之心,恐怕也去隨赤松子遊了。
  這位上官道人是否就是當年的姚平仲?陸遊沒有說明,但從上面的言論中,我們可以猜想一下,很可能就是——一是他是北方人,二是年紀也差相彷彿,三是他忽然講到要守國不亂,重要的在於謹慎,似乎是對自己當年冒失行動的一種懺悔,四是他名自己為上官,似乎在暗示自己曾經是高幹,五是他也巢居穴處。
  不管是不是,總之陸遊肯定是從青城山一帶的人們包括這位上官道人口中,得到了失蹤五十年的姚平仲的詳細消息,並寫下「姚平仲小傳」一文,披露了姚平仲逃跑的經過及其後半生經歷。 

  
  陸遊在該文中寫道:
  
  ……金人入寇,都城受圍,平仲適在京師,得召對福寧殿,厚賜金帛,許以殊賞。於是平仲請出死士營擒虜帥以獻。及出,連破兩寨,而虜已夜徙去。平仲功不成,遂乘青騾亡命,一晝夜馳七百五十里,抵鄧州,始得食。入武關,至長安,欲隱華山。顧以為淺,奔蜀,至青城山上清宮,人莫識也。留一日,復入大面山,行二百七十餘里,度採藥者莫能至,乃解縱所乘騾,得石穴以居。朝廷數下詔物色求之,弗得也。乾道、淳熙之間始出,至丈人觀道院,自言如此。時年八十餘,紫髯郁然,長數尺而奕奕有光。行不擇崖塹、荊棘,其速若奔馬。亦時為人作草書,頗奇偉,然秘不言得道之由雲。
  
  這就是當年小有名氣的姚平仲姚將軍在那次小敗後的人生軌跡——一個人,騎一匹騾子,一晝夜不吃不睡不休息,亡命奔逃750里,騾子都支撐不住了,才勉強吃睡一下。然後西入長安,徘徊華山腳下,考慮到此地離京師不夠遠,不夠安全,於是再南下入蜀。入蜀後,不敢逗留在大都市附近,去了偏僻而幽靜的青城山。不料青城山雖然號稱「青城天下幽」,上清宮卻是香火旺得很,人來人往,仍然不安全。於是又騎著那匹可憐而忠實的騾子,奔到大面山,再深入荒山腹地幾百里,真正是人跡罕至,連採藥者都到不了了,這才放心。於是放那騾子自去求生,而自己找了一個山洞,過起穴居生活……
  騎著一匹騾子,從河南開封到陝西西安、華山,再到四川灌縣的青城山又到大面山人跡罕至的深山老林深處,逶迤幾千里,沿途風景名勝,在在皆是,姚平仲似乎當了一回比李時珍、徐霞客還早的讓當今人們羨慕不已的驢友。只是這段旅途並不美麗浪漫,而是充滿了驚恐、沮喪、懊悔和失敗逃亡的恥辱,並且永無回頭之日。
  五十年的穴居生活,使姚平仲從一個中青年邁入了老年。這期間,他不是得到了仙人指點就是象張無忌般意外獲得了什麼秘籍,總之他是以一個得道高人或至少是武林高手的面目重新出現在世人面前——紫髯飄飄,在山巔、林木間奔走如飛(或許青城派始祖就是他老人家?)
  五十年的穴居生活,姚平仲的思想肯定發生巨大變化。他可能不瞭解由於自己的冒失和逃跑,而給國家帶來了什麼。但他肯定知道北宋已經滅亡了,北方的廣大地區是在金人的統治之下,大宋不過偏安於南方。他本來可以不吐露自己的身份,讓50年前的那個姚平仲在人們的記憶中徹底消失。但不知出於何種考慮,他竟把這些說了出來,這才使得人們重新瞭解了他。
十一、多餘的話
  
  姚平仲的從抗戰將軍到逃跑將軍到巢居穴處再到得道高人的人生軌跡,是吾國歷史人物中的一個異數,極具傳奇色彩。他形象地顯示了「好心辦壞事」、「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艱難困苦,玉汝於成」等等吾國歷史上高深的哲理。在下出於好奇,將歷史資料挖掘、輯錄一翻,展示於網友面前,焉敢大言臧否古人哉!
  倒是陸遊的「姚平仲小傳」,文章雖短,思想傾向卻很明顯,不言其敗,只說其勝(他在文章的開頭還寫了一些青年姚平仲在與西夏人的戰鬥中以及討方臘時所立下的功勞,似乎姚平仲本來應該名聲更大、地位更高,只是不肯拍童貫馬屁,所以受到了壓制。寫姚平仲的夜襲敵營,又只寫「連破兩寨,而虜已夜徙去」,似乎打的是一次勝仗。)不談由於姚平仲的急於求成而給國家帶來了什麼,卻講他得道後的玄跡奇事。
  據說陸遊還為姚平仲寫過一首詩:
  
  天方覆中原,殆非一木支。脫身五十年,世人識公誰?但驚山澤間,有此熊豹姿。
  
  更是將靖康年間的姚平仲譽為支撐宋朝的獨木大柱,只是因為老天爺要覆滅中原,所以連這巨木也無法支撐啊。
  在下對這些溢美之詞不敢苟同,不得不再說幾句多餘的話。
  靖康初年,要說支撐國家的中流砥柱的人,大約只有李綱和種師道兩人稱得上(假如這兩人當年能夠同心合意,歷史將會如何?),姚平仲以他的資歷和地位,無論如何是排不上的。北宋的滅亡,可能有點天意,但主要是由於人事也。
  陸遊在自己的《老學庵筆記》中,有這樣一條:「姚平仲謀劫虜寨,欽廟以詢種彝叔,彝叔持不可甚堅。及平仲敗,彝叔乃請速再擊之……彝叔可謂知兵矣。」可見陸遊明明知道姚平仲打的是敗仗,但他卻寫姚平仲夜襲敵營,「連破兩寨,而虜已夜徙去」,似乎打的是勝仗,只不過敵人逃跑了而已。既然打了勝仗,又為何要「遂乘青騾亡命」,狼狽逃跑並且一逃幾千里呢?不光寫法上矛盾,還讓不熟悉那段歷史的人看了此文感到莫名其妙。
  陸遊一代文豪,寫出如此邏輯矛盾文章,又如此吹捧姚平仲,有點難以理解。在下苦思冥想,總算得出兩條邪僻推論,不揣淺薄,寫將出來,供諸位網友一哂:
  1、陸遊確實存在過學道出家的思想,「五十餘年讀道書」是他的自況。在宋朝崇奉道家的大環境下,學道、遊仙,是一種境界。他也肯定向上官道人表露過這種思想,不然道人不會無緣無故許他半分山。想學道遊仙的人,必然對在他之前已經成功的人有欽佩、崇敬乃至敬畏的感覺。而姚平仲在當時已經被視為得道高人了。對得道高人,顯然是不能詆毀的。故此陸遊之寫傳,寫詩,只揄揚,無貶抑。
  2、姚平仲當時即使尚未成仙,經過五十年修練,至少也是武林高手了,可能他用高深武功或者「九陰真經」中的「移魂大法」「懾魂術」之類的東東控制了陸遊,使得陸大詩人被迫或不由自主如此寫法。
  愚者之言,望賢者察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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