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眼中的三國英雄
1929年12月在福建省上杭縣古田村召開了中共歷史上具有重要意義的「古田會議」。「古田會議」之後,為了進一步闡述宣傳鼓動重於指派命令,毛澤東給大家講了《三國演義》中老將黃忠大敗夏侯淵的故事。毛澤東說:「黃忠本來年邁體衰,很難取勝夏侯淵。可是諸葛亮使用了『激將法』,把黃忠的勇氣鼓動起來了。於是黃忠表示:如不斬夏侯淵於馬下,提頭來見。結果,黃忠果然殺了夏侯淵。」(賴傳珠:《古田會議前後》).
秋收起義失敗後,毛澤東率領起義部隊轉移到湘贛邊界敵人統治薄弱的井岡山。毛澤東一到井岡山,立即帶領部隊深入群眾,訪貧問苦,號召人民組織起來「打土豪、分田地」,「建立紅色政權」。在井岡山那段非常艱苦的歲月裡,書刊是很稀缺的,毛澤東讀書的嗜好是很難滿足的。因此,一次打土豪的時候,毛澤東就特意到土豪家裡尋找《三國演義》之類的書。有一位農民告訴他:「沒有了!沒有了!昨天共產了。」1938 年5月3日,毛澤東對「抗大」三期二大隊作的題為《我們對三民主義的態度》的講話時,還津津樂道地給人們講了這段趣事。在這次講話大約五個月之後,在1938 年10 月召開的黨的六屆六中全會期間,毛澤東還對賀龍和徐海東兩位將領開玩笑說:「中國有三部小說,《三國演義》、《水滸》、《紅樓夢》,誰不看完這三部小說,誰就不算中國人。」
《三國演義》中,諸葛亮是毛澤東非常推崇的。1945年4月24日,在中共七大的講話中,毛澤東說,《三國演義》裡有三個國家,每個國家都有知識分子,有高級的,也有普通的。那些穿八卦衣,或像諸葛亮那樣拿鵝毛扇的就是知識分子。1957年7月9日,在上海幹部會議上的講話中,談到幹部不要怕群眾,不要脫離群眾,要跟群眾在一起的問題時,毛澤東說:「劉備得了孔明,說是『如魚得水』,確有其事,不僅小說上那麼寫,歷史上也那麼寫,也像魚跟水的關係一樣。群眾就是孔明,領導就是劉備。一個領導,一個被領導。」(《毛澤東選集》第5 卷,第452頁).而對於對諸葛亮這樣的人物,毛澤東的看法是:也不是「全人」,「總是有缺陷的」。1957年11月18日在莫斯科共產黨和工人黨代表會議上的發言中,毛澤東說:「任何一個人都要人支持。一個好漢也要三個幫,一個籬笆也要三個樁。荷花雖好,也要綠葉扶持。這是中國的成語。中國還有一句成語,三個臭皮匠,合成一個諸葛亮。單獨的一個諸葛亮總是不完全的,總是有缺陷的。」
毛澤東國際問題秘書林克寫過這樣一段回憶:1957年春季,毛澤東到天津、濟南、徐州、南京、上海等地視察。3月20日下午,乘飛機由南京飛往上海途經鎮江上空時,觸景生情,書寫了辛棄疾《南鄉子·登京口北固亭》這首詞。寫完後,圍繞這首詞的內容,毛澤東又講了許多。在說到「生子當如孫仲謀」這一句時,他解釋是借引曹操的言語。接著,毛澤東又講到煮酒論英雄一節.說:曹操說:「夫英雄者,胸懷大志,腹有良謀,有包藏宇宙之機,吞吐天地之志者也。」劉備問:「誰能當之?」曹操以手指劉備後自指說:「今天下英雄,惟使君與操耳。」說到這裡,毛澤東繼而發揮說,儘管劉備比曹操所見略遜,但劉備這個人會用人,能團結人,終成大事。(《秘書工作》1993 年第11期第26 頁)上面說到的「天下英雄,惟使君與操耳」這句話,是在《三國演義》第二十一回。曹操「天下英雄,惟使君與操耳」這句名言,毛澤東一直深深地印在自己的腦子裡。直到晚年,他在練習書法時,還時常很有興致地一次又一次地書寫。李銳也回憶說:「1959年7月初剛上廬山時,毛澤東心情舒暢,在同周小舟和筆者幾個人談話,談到『大躍進』高指標時,由於他的『發號施令』,要『三大元帥掛帥』,而引起經濟形勢的紊亂,他也不便於隨意指責『元帥』,搞亂了局面。於是引了《三國演義》中蔣幹過江的故事,那麼『元帥』會感慨得很:『曹營的事難辦得很哪!』引得我們都大笑起來,他本人也大笑起來。會議後期批彭德懷,他又用彭德懷比張飛:『有張飛之粗而無其細』。可見毛澤東對《三國演義》的熟悉,時常信手拈來,皆成章。」(《毛澤東早年讀書生活》,第27頁)
對於《三國誌》和《三國演義》,毛澤東曾有一段評說:「《三國演義》是小說,《三國誌》是史書,二者不可等同視之。若說生動形象,當然要推演義;若論真實性,就是更接近歷史真實,羅貫中的《三國演義》就不如陳壽的《三國誌》羅!」為了說明演義和真實歷史的差別,毛澤東還特意舉了一個例子,他說:「比如,舊戲裡諸葛亮是須生,而周瑜是小生,顯然諸葛亮比周瑜年紀大。這可能是來源於演義,而在《三國誌》上記載周瑜死時37歲,那時諸葛亮才30歲,即比周瑜小7歲。」(陶魯笳:《憶毛澤東同志教我們讀書》,載《黨史文匯》1993年第9期).毛澤東愛讀《三國演義》,也很愛讀《三國誌》。筆者認為,在毛澤東晚年的讀書生活中,這不同體裁、不同類別的兩部書,從歷史的角度來說,他實際上把它當作一部書來讀了。從歷史的角度來讀「演義」,這是毛澤東晚年讀古典小說的一大特點。《三國誌》和《三國演義》,毛澤東晚年都讀過多遍。這裡,特向讀者介紹一點筆者所知道的有關情況。
大約從50年代後期開始,毛澤東離開中南海到外地去,總要帶上一大批他愛看的或者是他常讀的圖書,《三國誌》、《漢書》、《後漢書》、《史記》等二十四史大字線裝本是必帶的書籍之一。1958年11月到武漢參加中央工作會議八屆六中全會時,就帶了《三國誌》等一大批圖書.會議期間,他在讀《三國誌·張魯傳》時還寫了兩段長長的批注。陶魯笳在《憶毛澤東同志教我們讀書》一文中說,在這次中央工作會議召開的前一天,即1958 年11月20日上午,毛澤東召集柯慶施、李井泉、王任重和他本人,到毛澤東在武漢東湖畔的住所開了一次座談會,專門座談陳壽的《三國誌》。35年之後,陶魯笳回憶這次座談會時還很有感觸地說:「原來我們都以為主席要座談的是預定在明天,即11月21日開始的中央工作會議和相繼召開六中全會的問題。誰也沒有料到,當主席和藹可親地招呼我們在客廳坐定之後,一開頭他卻說:『今天找你們來談談陳壽的《三國誌》』。」在這次座談會上,毛澤東很有興致地談了他自己對《三國誌》、《三國演義》和曹操等歷史人物的看法。
毛澤東國際問題秘書林克寫過這樣一段回憶:1957年春季,毛澤東到天津、濟南、徐州、南京、上海等地視察。3月20日下午,乘飛機由南京飛往上海途經鎮江上空時,觸景生情,書寫了辛棄疾《南鄉子·登京口北固亭》這首詞。寫完後,圍繞這首詞的內容,毛澤東又講了許多。在說到「生子當如孫仲謀」這一句時,他解釋是借引曹操的言語。接著,毛澤東又講到煮酒論英雄一節.說:曹操說:「夫英雄者,胸懷大志,腹有良謀,有包藏宇宙之機,吞吐天地之志者也。」劉備問:「誰能當之?」曹操以手指劉備後自指說:「今天下英雄,惟使君與操耳。」說到這裡,毛澤東繼而發揮說,儘管劉備比曹操所見略遜,但劉備這個人會用人,能團結人,終成大事。(《秘書工作》1993 年第11期第26 頁)上面說到的「天下英雄,惟使君與操耳」這句話,是在《三國演義》第二十一回。曹操「天下英雄,惟使君與操耳」這句名言,毛澤東一直深深地印在自己的腦子裡。直到晚年,他在練習書法時,還時常很有興致地一次又一次地書寫。李銳也回憶說:「1959年7月初剛上廬山時,毛澤東心情舒暢,在同周小舟和筆者幾個人談話,談到『大躍進』高指標時,由於他的『發號施令』,要『三大元帥掛帥』,而引起經濟形勢的紊亂,他也不便於隨意指責『元帥』,搞亂了局面。於是引了《三國演義》中蔣幹過江的故事,那麼『元帥』會感慨得很:『曹營的事難辦得很哪!』引得我們都大笑起來,他本人也大笑起來。會議後期批彭德懷,他又用彭德懷比張飛:『有張飛之粗而無其細』。可見毛澤東對《三國演義》的熟悉,時常信手拈來,皆成章。」(《毛澤東早年讀書生活》,第27頁)
1958年9月,毛澤東去大江南北視察,張治中應邀陪同前往。途中,毛澤東正在火車上閱讀《三國誌》,張治中和羅瑞卿進來,在談話間,毛澤東說:「呂蒙是行伍出身,沒有文化,很感不便。後來孫權勸他讀書,他接受了勸告,勤學苦讀,以後成了東吳的統帥。現在我們的高級軍官中,百分之八九十都是行伍出身,參加革命後才學文化的,他們不可不讀《三國誌》的《呂蒙傳》。」(《人民政協報》1987 年1 月6 日,余湛邦文。)關於讀《呂蒙傳》,毛澤東還向羅瑞卿推薦說:「公安幹警應成為有文有武的人,才能適應社會主義建設新時期的要求。」回到北京後羅瑞卿自己先很用心地讀了《呂蒙傳》,他還請人將其譯成白話文,供公安部門各級幹部學習,以此來激勵大家學習文化的熱情。
據逄先知的記載,60年代,毛澤東先後兩次要讀《三國誌》。一次是1960年4月20日,這次,逄先知送給主席的是標點本《三國誌》。一次是1964年10月13日主席要讀《三國誌》,逄先知送給主席的除上次送的那部標點本《三國誌》外,還有盧弼撰的《三國誌集解》.這部《三國誌集解》,線裝本、字也比較大,毛澤東非常喜愛,後來一直把它放在他的書房裡,讀了又讀,上面還寫了許多的批語。有兩處批語,至今還深深地留在筆者的記憶中。裴松之在《魏書·武帝紀》一段註釋中,引用了曹操於建安15 年(公元210 年)12 月所下的《讓縣自明本志令》。其主要內容是敘述他自己輾轉征戰的經歷及當時許多的心理活動,表明它守義為國,並無取代漢帝以自立的意思。他讓出受封的陽夏、柘、苦等三縣,以消除時人對他的誤會。盧弼對此除作了一些考證、訂謬外,對曹操還提出了許多的指責。曹操在令中寫道,自己沒有背叛漢室之意,他死後,妻妾無論嫁到哪裡,都希望要為他說明這一心跡。盧弼對此指責說是「奸雄欺人之語」。曹操在令中又寫道,自己不能放棄兵權,「誠恐己離兵為人所禍也」,這是「既為子孫計,又己敗則國家傾危」。盧弼對此指責這是「皆欺人語也」,並說陳壽撰寫的《三國誌》對這些話「削而不錄,亦惡其言不由衷耳」。曹操在令中還寫道,自己打仗,「推弱以克強,處小而擒大;意之所圖,動無違事;心之所慮,何向不濟」。盧弼認為曹操的這些話是「志驕氣盛,言大而誇」,並在注中又列舉了曹操打過的敗仗。以上的這段文字,特別是盧弼的注,毛澤東看的很仔細,差不多都作了圈點。盧弼對曹操的看法和評價,毛澤東很不贊成,他認為,這不是實事求是的態度。所以,在讀了盧弼的這段注後,毛澤東在書的天頭上寫了這樣的一段頗有感慨的批語:此篇注文,貼了魏武不少大字報,欲加之罪,何患無詞。李太白云:「魏帝營八極,蟻觀一彌(據掃葉山房石印本《李太白全集》,「彌」應為「禰」)衡。 」此為近之。「魏帝營八極,蟻觀一禰衡」的詩句,引自李白的《望鸚鵡洲悲禰衡》一詩。禰衡是東漢時代人,史籍說此人狂傲而有才氣。曹操對這個人的才能不僅沒有引以重視,而且還污辱了他,因此被禰衡大罵。禰衡後被黃祖所殺。鸚鵡洲據說是禰衡曾在此作賦的地方。李白的這首詩,對曹操統一北方的功績是肯定的,同時又指出他輕視禰衡的失誤。大概是因為李白對曹操的這種評價比較符合歷史實際,也比較符合毛澤東本人的看法,所以毛澤東在此特引了李白的這句詩。
毛澤東在讀《魏書·劉表傳》時還寫了兩條有關曹操的批注。
《魏書·劉表傳》裴松之的注中,有一段說劉表初到荊州時,江南有一些劉姓家族據兵謀反,劉表「遣人誘宗賊,至者五十五人,皆斬之」。毛澤東讀到此注,對「皆斬之」的作法是不贊成的,所以,他在「皆斬之」三字旁劃了粗粗的曲線,又在天頭上寫下了這樣一條批語:殺降不祥,孟德所不為也。毛澤東的這條批語,既表明了他對劉表作法的蔑視,又表明了他對曹操「不殺降」和愛才的稱讚。
在《魏書·劉表傳》中,盧弼也有一段註釋,劉表於建安五年(公元200年)「攻張懌平之」,有「地方數千里,帶甲十餘萬」,祭祀天地,自立為帝。毛澤東讀了這段註釋又在天頭上寫了一條批語:做土皇帝,孟德不為。又一次稱讚曹操。
毛澤東晚年讀《三國誌集解》寫了不少的批注,許多的篇章他都圈劃得密密麻麻。從中我們足以看出,他老人家晚年對《三國誌》這部大作是很為喜愛的。
據筆者的記載,1973年,毛澤東還先後兩次向筆者要過《三國演義》,一次是3月9日,一次是5月26日。這兩次送給他的《三國演義》,都是從中國書店新購買來的。我們還看到,毛澤東晚年遊泳池畔的書房裡,除存放著多種平裝版本的《三國演義》外,還一直放有兩種線裝木刻大字本的《三國演義》。一種是上海涵芬樓(商務印書館專貯珍貴圖書的藏書樓名。該館從清光緒末年即搜集南北藏書家散出的孤本秘籍多種,曾選取部分古書,編印為《涵芬樓秘笈等》)版,全名叫《三國誌通俗演義》。這部書是50年代陳秉忱從中國書店給毛澤東購買來的。一種是人民文學出版社1974年2月影印出版的《三國誌通俗演義》.這兩種《三國誌通俗演義》,每部都是24個分冊,因為字都比較大,毛澤東很喜愛。在他生命的最後幾年裡,還常在書房裡很有興趣地翻閱這兩部不同版本的《三國演義》。1975年8月中旬,大概是在給他做白內障摘除手術之前,他還在遊泳池畔的書房裡與陪讀的北京大學蘆荻侃侃而談《三國演義》,《紅樓夢》、《水滸》等中國古典小說。李銳說:「十年內戰時期,『左』傾教條主義者曾經攻擊毛的軍事路線,取得反圍剿戰爭的勝利不過是『把古代的《三國演義》無條件地當作現代的戰術』」.這種攻擊,當然是毫無根據的,但它從反面告訴我們:毛澤東在十年內戰時期,《三國演義》就已經讀得很熟了。對於這一點,1960年12月25日,毛澤東在他67壽辰時同部分親屬和身邊工作人員聚餐的談話中,在談到「人沒有壓力是不會進步的」問題時,還頗有感觸地說,在第二次國內革命戰爭時期,他先後受到過三次大的處分。他說:「那時我沒有事情做,走路坐在擔架上,做什麼?我看書!他抬他的擔架,我看我的書。他們又批評我,說我憑著《三國演義》和《孫子兵法》指揮打仗。其實《孫子兵法》當時我並沒有看過;《三國演義》我看過幾遍,但指揮作戰時,誰還記得什麼《三國演義》,統統忘了。」後來的幾十年裡,直到生命垂危的最後幾年,他還很有興趣地與身邊工作人員談《三國演義》。據筆者所知,毛澤東讀《三國演義》,如同讀《紅樓夢》、《水滸》等古典小說一樣,很善於從不同的視角去閱讀,從不同的視角去理解,從不同的視角去思考,從不同的視角去說明實際問題,這是毛澤東閱讀《三國演義》的特點,也是他閱讀《三國演義》與眾不同的獨到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