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文]解密明清後宮選妃全過程
限男女之年定婚姻、執六禮,始於周代。《禮記》、《唐律》、《明律》規定,六禮屢納采、問名、納吉、納徵、告期、親迎。
即使是皇帝,也不免「買賣婚姻」之俗。明神宗朱翊鈞大婚,僅織造費就用了九萬多兩白銀;清同治皇帝載淳大婚,共花了兩千多萬兩白銀。
奢華的背後,隱藏著一大批貪官污吏。
明正統七年(1442年),英宗朱祁鎮年屆十六,該結婚娶媳婦兒了。
或許是,除了天大地大,就是皇上大;或許是,皇上的婚禮場面大,動靜大,規矩大,麻煩大……反正,皇上娶媳婦兒叫作「大婚」。
大婚的同時,用金冊、金寶(證書和印鑒),冊立皇后;冊立皇后的同時,選一至四名妃子。
不是每個皇帝都能趕上大婚這種風光體面事兒的。登基前已經成年娶妻的皇帝,當上皇帝後,只舉行冊立皇后大典,不補辦婚禮。
朱祁鎮這小子有福氣,趕上了大婚。為了這件事,太皇太后張氏、皇太后吳氏,以及朝廷重臣,搜腸刮肚,千挑萬選,操碎了心。司禮太監、朱祁鎮的「忘年交」王振,也忙得不亦樂乎。無論從私人交情、拍馬屁固皇恩方面說,還是從公事公辦,甚或乘機大撈油水方面講,王振都實心實意地主張「大辦特辦」,並且早早地向全國各地派出了採購團,看樣訂貨。
朱祁鎮這盞「燈」,本來就費油,絕不能再弄個「瘋丫頭」,跟他配對兒!太皇太后張氏掂量來掂量去,綜合了方方面面的意見和建議,毅然打破「皇后出自民間」的祖訓,決然拍板:以工部尚書錢允明的長女為皇后,以御史雲湘的女兒為妃。禮部和翰林院官員會議以後,完全贊同、堅決擁護太皇太后的英明決策。隨後,翰林院負責起草證書及其他有關文件,禮部負責制冊造寶,並會同司禮監、內府等部門,備辦用品、禮品。欽天監的擔子也不輕,負責選擇良辰吉日,以便「執六禮」。
「限男女之年,定婚姻,六禮之儀」,始於周代。《禮記·王制》,以「冠、婚、喪、祭、鄉、相見」為「六禮」。其中的「冠」,為「成年禮」;沒到成年,沒舉行過「成年禮」,就結婚,那就是「非禮」。《禮記·昏義》、《唐律》和《明律》,規定「婚」的程序為:納采,問名,納吉,納徵,告期和親迎,也稱「六禮」。
納采,即送禮、議婚,請媒人去探探口風、虛實。古人認為,大雁「夫唱婦隨」,感情專一,值得學習;因此,納采時拿一隻大雁作見面禮。明清時期,見面禮可就豐盛了,互相攀比,再也不能光拿只大雁去蒙事兒了。
問名
問名,就是舉行一個儀式,詢問對方的姓名、出生日期,看看「命相」是否合適。
到了納采、問名這一天,禮部官員擬定了禮儀程序和規範,又和一大幫太監、宮女,忙前忙後,佈置典禮會場。按「常儀」,陳設儀仗於乾清門外,設女樂於乾清宮丹陛上。乾清宮正殿內,臨時設置兩張桌子,鋪上杏黃色緞子桌布,一桌上面放「節」,另一桌上面放「問名」詔書。準備送往錢尚書家的禮物,也一水兒展示在光天化日之下。
大婚的禮儀,皇室成員、朝廷命官也難得一見,也許一輩子就遇到這麼一次。別看禮部官員咋咋呼呼的,其實,他們也是根據典籍、文件的有關規定,「摸著石頭過河」,在實踐中學習。其他中央機關來觀禮的官員,都覺得新鮮,光顧著看熱鬧,忘了遵守紀律。鴻臚寺(掌禮賓)的官員好容易逮著個露臉的機會,指手劃腳地整頓觀禮隊伍,維持秩序,惹得好多「賣呆兒」的官員,對他們側目而視。
欽天監官員神氣活現地報告:吉時已到!朱祁鎮打扮得人兒似的,在內大臣、侍衛、太監簇擁下,隆重登場,在樂曲聲中步入乾清宮正殿,升座。王公大臣伏地叩拜,高呼萬歲。宣制官奉詔書,站在東側丹陛上,高聲宣詔,任命正、副二天使,去錢尚書家納采,問名。樂曲聲中,兩位天使奉節、奉詔。禮成,朱祁鎮退朝。
正使持節,副使捧問名詔書;儀仗隊、鼓樂隊在前開路,送禮官員跟在二使屁股後頭,自乾清宮出發,吹吹打打、浩浩蕩蕩地奔向錢府。
「成年禮」
錢尚書在大門口跪接天使,奉旨,接受禮品,謝恩。就事兒舉行問名儀式,錢尚書把寫著女兒姓名、簡歷、生辰八字兒等項內容的「表」,呈交天使。禮畢,錢家盛宴招待天使。儀仗隊、鼓樂隊員,就只能吃「盒飯」了。
酒足飯飽,天使率隊回紫禁城。進午門,在太和門外打住,將「節」和「表」,交給司禮監太監,就算圓滿完成了任務。司禮監太監持節、表,到乾清宮復「皇命」。朱祁鎮向王公大臣「詔告」納采、問名情況。
皇室擇日為朱祁鎮舉行隆重的「上中禮」,即《周禮.王制》所說的「冠」禮。
這個儀式類似目前世界上某些地區或民族仍在實行的「成年禮」,以此宣佈某男某女業已成年,並象徵性地為他(她)穿戴上成年人的衣帽。從此,他(她)便有了社交和談婚論嫁的自由。
居住在中國雲南省麗江地區的摩梭人比較坦率,乾脆把這種儀式稱作「穿褲子禮」或「穿裙子禮」,分別由舅舅或母親,為年滿十三歲的男孩、女孩操辦。當太陽光照進屋子裡的時候,男女孩腳踏糧食口袋和大塊的豬肉,男孩手持長矛和銀元,女孩拿著首飾、衣料,主持人為他(她)脫掉童裝,穿上成年人的衣褲或裙子。已經「成年」的男、女,一一向客人敬酒,並接受客人贈送的賀禮。
朱祁鎮在「上中禮」上,帶上了一種名為「通天冠」的帽子。這樣一來,他就可以裝「人」了。太皇太后、皇太后等皇室長輩,臨場觀禮;王公大臣三跪九叩,表示熱烈祝賀。禮成,朱祁鎮去祭祖,再到太皇太后、皇太后的寢宮,跪謝養育之恩。
作為一個成年人,不管朱祁鎮「戴帽子」之前都幹過什麼,「戴帽子」之後,也得上一堂重要的生理知識課。據說,自古以來,各朝各代的皇太子或小皇帝,進入青春期後,皇室都要派專人(也稱師傅)教以人倫;只有這樣,他們才能勝任「上以事宗廟,下以續後世」的重擔。這種性啟蒙教育,既嚴肅認真,又生動活潑;既傳授理論知識,又通過「春宮圖」和模型,展示操作方法。
據《萬曆野獲編》記述,明代紫禁城中供奉的歡喜佛,就是對皇太子或小皇帝進行性啟蒙教育的教具之一。歡喜佛為男女合一佛像,成互相摟抱狀。佛身上設有機關,控制男女性器;按動機關,佛就作交合之狀。初入佛殿,必須舉行一個儀式,老師帶著學生燒香,上供,叩拜。然後,老師講解,演示。得到老師允許,學生才可以觸摸佛身,甚至操作、演練。「上課」時,師生都必須「端莊」,「嚴肅」;嘻嘻哈哈,打打鬧鬧,以「兒戲」對待,那是絕對不行的。
前述,故宮西北部雨花閣供奉的五尊歡喜佛,是不是《萬曆野獲編》所說的「教具」,不得而知。
清代皇家的性啟蒙教育,據說比明代更規範,更系統。結婚前,小皇帝上過「理論知識課」之後,有關方面選出八名俏麗而年齡稍長的宮女,作小皇帝的「司門」、「司帳」、「司寢」等,掌管小皇帝的「床笫事務」,為他充當夫妻生活的參謀、顧問,陪他「實習」,積累實踐經驗。
朱祁鎮行過「上中禮」之後,按欽天監選下的吉日、吉時,行納吉、納徵禮。
納吉,說白了,就是算一卦,即古人為結親的事兒占卜吉凶;如果是「吉兆」,生辰八字兒又合適,就請媒人攜帶禮品去訂婚。
納徵,就是送訂婚禮品。古人云:「男女無媒不交,無幣不見。」因此,納徵又叫作「納幣」。幣,是古人用作訂婚禮物的玉或帛類絲織品。
行納吉、納徵禮,宮中仍要舉行相應的儀式,派天使持節,帶著禮物和有關文件,前往錢尚書家。這一次,錢家老小,凡是能動彈的,傾巢而出,在大門外跪接天使。他們當然有理由興師動眾,興高采烈。皇帝女婿「沒挑兒」,想得非常周到。禮品中,現金和實物,兩全齊備;不僅有錢小姐的,而且有錢尚書及其全家人的,連家丁、奴僕,也人人有份兒,的的確確是「甘霖普降」,「皇恩浩蕩」。況且,經過納吉和納徵,這門「皇親」就算攀定了,即使入洞房前,皇帝女婿有個三長兩短,「皇后」的名份和皇親國戚的榮耀,也都到手了。按照傳統習俗,一旦訂了婚,錢大小姐就是朱家的人了。清末,內務府大臣慶善的女兒阿元,與慈禧太后娘家大侄兒訂了婚,萬事俱備,只等舉行婚禮了。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太后的大侄兒死了。然而,阿元已經是葉赫那拉家的人了,終生不得再談婚論嫁。剛滿十八歲的黃花閨女,就被人稱作「元大奶奶」。到她滿二十歲的時候,才「名副其實」,看上去,整個一個四十多歲的半大老婆子。
在民間,未婚夫死了,婚期一到,婚禮照樣舉行。新娘子與未婚小姑子,或與一隻大公雞拜天地;之後,要麼獨守空房,要麼與一個木製假人共寢。
正的大戲,在親迎那天上演
告期,就是把結婚的日期,通知對方。至此,大婚的序曲唱完。真正的大戲,在親迎那天上演。
親迎,那是對平民百姓的要求。皇上可不能屈尊到老丈母娘家去接新媳婦兒。他選派「兒女雙全」的代表去,能從他們身上「借點兒仙氣兒」。親迎這天,朱祁鎮起了個大早。他根本就沒睡著,翻來覆去地琢磨:錢大小姐到底兒長的啥模樣。要不是每一步程序,都得按照欽天監認定的「吉時」進行,他早就想起床了。朱祁鎮穿上禮服,在臉上胡亂抹了點化妝品,美滋滋地去祭祖、拜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然後,在樂曲聲中御太和殿。迎親和冊立皇后用的節、證書、金印,等等,放在大殿內臨時設置的桌子上。朱祁鎮走過去,裝模作樣地查看一遍,才升座。
皇宮中到處張燈結綵。各主要宮殿,都備足了鞭炮、紅色燙金雙喜字兒大蠟燭。御路上都鋪了紅氈子。
中和韶樂設在太和殿前,丹陛大樂設在太和門內。法駕鹵簿陳設在太和殿丹陛及庭院內。皇后儀仗陳設在午門之外,其中有一頂皇后禮輿,外面的杏黃色緞子帷幔上,用金線繡著大鳳凰。「女樂」分設在乾清宮後面和交泰殿前面。王公大臣喜氣洋洋地站在太和殿丹陛上和太和殿庭院中。靜鞭三響,在鼓樂聲中,王公大臣向皇上行「三跪九叩」禮,「萬歲」之聲,地動山搖。禮畢,樂止,禮部尚書奉金冊、金寶,宣讀冊文、寶文;然後,把節、冊、寶授予迎親使者。王公大臣再拜。朱祁鎮在樂曲聲中,起駕回乾清宮,靜候佳婦。
迎親使者把金冊、金寶放到「龍亭」裡。儀仗隊、鼓樂隊在前,迎親使者居中,後面跟著迎親官員、太監、侍衛,出午門,會同皇后儀仗,抬上大批的禮品,直奔錢府。一行人馬,花花綠綠,綿延數里,絕對是難得一見的「靚麗的風景線」。沿途觀者如潮,尾隨始終者,大有人在。
錢府自納采,小動;自納吉,大動;告期以來,全府總動員,上上下下,誰都不能閒著,整修宅院,大搞環境衛生;雖然不能「僭越」,搞得像皇宮一般輝煌,但是,也得光彩奪目,盡量讓人看著有「門當戶對」的感慨。單是闔府上下、全家老小,置辦裡外三新的行頭,就忙得夠嗆,何況,還得張燈結綵,張羅喜筵,廣泛散發「喜帖」呢!
為新娘子化妝,最傷腦筋。弄這麼大動靜,差不多天下盡人皆知,生米基本成了熟飯,「退貨」是不大可能了。可是,萬一皇上女婿一掀蓋頭,不滿意,不開心,這門兒親戚走得不近乎,皇恩就不會浩蕩了。於是乎,沐啊浴呀,恨不得把錢大小姐搓掉一層皮!沐浴之後,反覆地用以綠豆粉為主要原料製成的護膚劑、西域香水,揉面擦身;再用蜂蜜、玫瑰花瓣等原料製成的洗面奶塗面,用朝廷大臣都難得一見的高級紙膜,輕輕地擦拭;又用羊脂、白色素馨香等原料製成的護膚霜,反覆塗抹。最後一道工序是,在臉上撲香粉,畫眼線,塗眼影,描青眉,抹紅唇;再在兩個臉蛋子上,鼓搗出兩塊「頰紅」來。
至於髮式,當然要按「文件」中規定的幾種樣子,選擇處理。那是有「級別」的,整得像妃子、貴妃,那就糟了。不管是浪漫的「飛天髻」,還是新穎的「朝天髻」,既要考慮帶鳳冠的方便,又要適合錢大小姐的臉型。兩綹鬢髮,無論如何也要「自然下垂」,有如飄逸的蟬翼,讓皇帝女婿一見,就兩眼發光。
說時快,那時慢。經反覆推敲,反覆試驗,反覆論證,反覆綵排,直到迎親的頭一天晚上,才最後「定盤子」。可倒好,這麼一捯飭,看上去,錢大小姐像個瓷人兒似的,一點兒活泛氣兒都沒有了。不過,她爹媽都說好:美麗,最要緊的,是「端莊」。
此刻,錢大小姐全副武裝,端坐在繡樓上,耳聞迎親的鼓樂聲越來越近,心裡的那面「鼓」,點兒也越敲越急。時刻未到,終不知這副尊容,能否得到「客戶」的青睞!
後來的經歷證明,錢大小姐的擔心,還是有道理的。她這次「出門兒」,享福不多,遭罪不少。
錢尚書率全家老少,在大門口跪接迎親隊伍。迎親使者高聲宣詔。鼓樂聲中,錦衣衛轎夫把皇后禮輿、龍亭,抬入前院,再由太監抬到後院的「繡樓」前,按欽天監官員指定的「吉利方位」停放。錢小姐著皇后禮服,戴鳳冠霞帔,閃亮出場,跪受金冊、金寶,回「樓」等待吉時。
吉時一到,新娘子升輿啟駕。大隊人馬經前門,沿御路,過大明門,入天安門、端門,到午門,城樓上鐘鼓齊鳴。隊伍從午門正中門洞進入紫禁城,經太和門,到乾清門。皇后儀仗入乾清門,太監、宮女列隊夾道,拍巴掌「熱烈歡迎」。在丹陛下,迎親使者還節覆命。鼓樂聲中,禮部官員奉皇后金冊、金寶,交有關人等陳列於乾清宮後面的交泰殿。新娘子坐的禮輿,由誥命夫人、女官、宮女,或引,或抬,或扶,或隨,送到坤寧宮去拜天地,行大禮。
合巹宴開。巹即「瓢」。古時,把一隻葫蘆剖成兩個瓢,新郎新娘各執其一,喝交杯酒,取「合二而一」之意。看來,古人早就意識到「男人的一半是女人」。然而,俗話又說:按下葫蘆起來瓢。這東西似乎不大吉利,後來人們多用杯子喝交杯酒。明末,帝后有了特製的「青玉合巹杯」——兩隻連體圓筒杯,高約75厘米,外側有凸雕、鏤空的龍、鳳,以及兩首「打油詩」。這只專用合巹杯,現存故宮博物院。那是國家二級文物,人家肯定不會出租、外借。再者說,誰都用,容易傳染非典、愛滋、霍亂、傷寒什麼的。如今人們結婚不惜血本,講究排場;不妨少花點兒錢,仿造一個,酷它一把。錢大小姐和朱祁鎮在坤寧宮裡相對而坐。新娘斟酒一杯,遞給新郎;新郎抿一口,交給新娘,新娘一飲而盡。新郎斟一杯酒,交給新娘;新娘抿一口,還給新郎,新郎一口喝乾。交杯酒喝完了,作為皇后,錢小姐在坤寧宮定居下來。
大婚禮成,餘波未盡
朱祁鎮偕皇后錢氏,去祭拜列祖列宗;詣太皇太后、皇太后寢宮,行謁見禮;朱祁鎮御乾清宮,「詔告」大婚禮成,皇后率妃子等,叩拜丈夫。太皇太后、皇太后在各自寢宮,向新婚夫婦贈禮,設宴祝賀。朱祁鎮御太和殿,接受王公大臣祝賀。皇上設宴款待皇后家人,賜禮物。
結婚「限男女之年」,皇帝也不能胡來。萬曆五年,皇太后李氏為神宗朱翊鈞定下了皇后人選。欽天監反覆論證後認定,只有十二月「宜嫁娶」。大學士張居正直嘬牙花子:過了年兒,皇上才十六歲,臘月娶媳婦,豈不是「早婚」,「非禮」?可是,到來年臘月再辦喜事兒,朱翊鈞肯定會「火上房」,「猴急」;怎麼辦?
好在皇太后李氏對張居正印象不錯,他的話她還聽得進去。張居正求見太后,對她說:「英宗,武宗,世宗,都是十六歲大婚,咱不能壞了祖宗的規矩。要是等到明年臘月,也確實晚了點兒。我看明年三四月比較合適。雖說欽天監認為不大好,可那是一般老百姓的見識。皇上是什麼人?天之驕子,一福壓百禍,哪位神佛都得賣這個面子,保佑他。」
皇太后李氏思考再三,決定來個「中庸」,來年二月辦事兒。
明神宗朱翊鈞結婚,光織造費一項,就花掉九萬多兩白銀。他給幾個兒子辦喜事兒時,為了採購珠寶,花了兩千四百多萬兩銀子。
明太祖朱元璋為後世子孫立下一個規矩:「皇后出自民間。」在執行規定過程中,「親民」變成了「擾民」。各地官吏奉旨,大肆徵選十三至十六歲未婚少女,送往京城,當地立馬雞飛狗跳,亂成一鍋粥。不樂意應選的,哭;想乘機跳龍門的,笑;捨不得離開父母和情郎哥的,投河上吊。
萬曆年間,民間傳說「皇上又要選美了」。一時間,嫁閨女,聘女婿,忙得昏天黑地。浙江省青田縣一位老兄,正在旅途之中,為了爭取時間,也趕緊給女兒找了一個婆家。匆忙之中,手頭上也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只好用一條腰帶,權當「信物」。那時候,人們沒有手機這種東西,難以互通訊息。他老婆在家裡,不知道當家的是死是活,啥時候能回來,情急之下,自作主張,把閨女許給了一個有錢的人家。當家的回來,「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吵得一塌糊塗。那個大款聽到這個消息,來個「近水樓台先得月」,捷足先登,迎娶新娘子。這個閨女挺倔,僅遵父命,不從母意,在花轎中割喉自盡。
天啟元年(1621年),熹宗朱由校準備大婚,廣選天下美女。消息傳來,江蘇浙江一帶,許多當父母的,擔心女兒一旦入選,勢如永訣,就抓緊時間談婚論嫁。單身漢無論老少俊醜,身價陡增,甚至出現「拉郎配」現象——不問青紅皂白,從街上拉過一個男人,到家裡就強迫他與自家閨女拜堂成親。二十世紀五十年代,香港鳳凰影業出品的彩色影片《搶新郎》,形象而生動地描述了類似的情景。
數千名美女雲集京城,真是個花團錦簇,風情萬種,美不勝收。她們千里迢迢而來,許多人沒有看到紫禁城到底兒是個啥樣子,在初選中就被淘汰出局。剩下的,每百人一批,按照年齡大小排隊,順序入宮,參加「精選」。肩負著重任的太監,遠看看,近瞧瞧,把那些稍高、稍矮、稍胖、稍瘦的,都扒拉出來,送回原籍。留下來的,再按年齡大小編組,進入「一審」。
太監以極為挑剔的目光,審視著每一位姑娘,觀察她們的容貌,辨聽她們的嗓音,發、耳、額、眉、目、鼻、口、頷、肩、背、腿、腳、音,只要有一處看著不順眼,聽著不順耳,當場「退貨」。
「二審」時,太監拿著尺子,量姑娘的手、臂、腰、腿、腳,再令姑娘「活動活動」。凡是一處尺寸不符合要求、各部分「零件」不搭配,以及風度、儀態不佳者,一律打發回老家。
「三審」由女官和年老宮女把關。姑娘單獨進入一間秘室,脫得一絲不掛,女官和宮女摸其乳,探其秘,聞其味,察其膚……合格者在宮中接受一個月左右的培訓。在她們熟悉宮中規矩,學習禮儀規範的過程中,負責培訓的女官,考察她們的智力、性格作風之優劣;當然,睡覺時咬牙放屁吧嗒嘴的,說夢話撒癔症的,絕對不能容留,將來驚了駕,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千淘萬濾之後,所得「精英」不過數十名。
《光緒帝大婚圖》局部「終審」一般由皇太后負責,有時皇上親自出馬。他們按擺在面前的桌子上的名單,逐一將精英傳進。姑娘立而不跪,回答一些有關姓名、家庭狀況、學問方面的問題。「考官」們審形辨音,從中篩選出一後一妃或數妃。其餘的,賜給親王、郡王、皇子、皇孫,或留在宮中當「女官」、宮女。明代內廷有「六個局」,由女官掌管,每局下設「四個司」,女官在百人以上;她們都是皇上后妃的「後備軍」。
明嘉靖年間,為世宗朱厚熜選皇后時,禮部負責初選,張太后負責終審。她聽欽天監觀天象的官員說,河北大名府「有佳氣」,進入決賽的姑娘,大多數來自大名府。張太后端坐在一個青紗簾後面。姑娘們三人一組,「一正二副」,依次被傳入。張太后相中的姑娘,就賜一隻赤金鑲玉的手鐲,由宮女當場給她帶上,這個姑娘就被牢牢地「銬上了」。落選的姑娘,張太后讓宮女把幾枚銀幣,塞到她的衣袖裡。
清代,坤寧宮不再是皇后寢宮,只在東暖閣入「洞房」。大婚禮儀與明代大同小異。《清史稿》說,同治皇帝載淳大婚,「納采、大征、發冊、奉迎,悉遵成式。」有的史料說,光緒皇帝載湉大婚的程序為:納采禮,大征禮,冊立禮,奉迎禮,合巹禮,慶賀禮,賜宴。
上述記載,有的把「六禮」簡化了,有的則細化了。說法不一,做法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