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文]揭秘彭德懷率志願軍入朝真相 | 陽光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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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文]揭秘彭德懷率志願軍入朝真相

2015年07月13日 歷史真相 暫無評論 閱讀 139 次

沒有激昂戰歌:彭德懷率志願軍入朝真相


 


中國人民志願軍其實是靜悄悄的跨過鴨綠江的


任榮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的父親是毛主席!」


金日成:歡迎彭德懷同志,歡迎中國人民志願軍,我可是久仰您的大名呀!


在我國的東北邊境,有一條水色青綠儼如鴨頭的千里長河,名曰鴨綠江。這條發源於長白山天池東南胭脂山麓、東北至西南走向的外流河,日夜奔騰不息,濤聲不止,宛如一個多愁善感的少婦,好像在哭訴,更像在歌唱,她把一串串辛酸的淚珠送進茫茫大海,又把一曲曲英雄的讚歌留給兩岸人民。


位於鴨綠江畔的安東,本來是一個青山綠水、風景秀麗的旅遊城市,素有「東北小蘇杭」之稱。如今這裡卻是軍車急駛,戎馬匆忙,籠罩著一片戰爭的陰雲。戰爭打亂了這裡的生活秩序,也加快了這裡的生活節奏,滿街都是莊嚴不語的軍人,到處可見被偽裝了的武器裝備,整座城市簡直成了一個巨大的兵站。


屯聚安東的部隊都在抓緊時間進行戰鬥動員、補充軍需、準備乾糧,忙得不亦樂乎。這些久經戰陣的軍人,對老生常談的戰前動員都習以為常了,惟有一件事令他們心靈震撼,這也是我軍歷史上罕見的一件事,那就是徹底消除解放軍的痕跡——取下「八一」五星帽徽和「中國人民解放軍」字樣的胸章及裝備上印刷的軍徽,收繳印有解放軍番號的印信等。


摘掉自己心愛的帽徽和胸章,戰士們十分不情願,但又不得不執行命令。他們把帽徽和胸章捧在手裡,端詳著、撫摩著、沉思著,久久不肯放下。「八一」五星和「中國人民解放軍」胸章,一直是堂堂正正的軍人符號,朝夕可見,從不離身。它是人民解放軍的光榮標誌,也是戰士的驕傲、榮耀的象徵,可現在馬上就要把它全部上交,心裡總覺得不是滋味。


市區北郭有一座高約一百三十七米的小山,名曰鎮江山(今名錦江山),素稱「偽滿八大景」之一。山上風景如畫,名勝眾多,薛禮衛國征東的遺跡隨處可見。此刻,毛岸英和他的戰友們正在遊覽鎮江山公園。他們登上山頂鎮江亭,舉目眺望,只見從遠方飄來一條長長的「銀絲帶」,在山下起伏遊動,這就是中朝界河鴨綠江。毛岸英望著鴨綠江上連接中朝兩國的彈跡纍纍的大鐵橋,望著彼岸煙火未熄的村莊和血跡斑斑的田野,不禁心潮起伏,感慨萬端。


走下鎮江亭,他們來到半山腰烈士陵園,瞻仰了為解放當地人民而英勇犧牲的烈士,並在新落成的「遼東解放紀念塔」前合影留念。身穿朝鮮人民軍校官服的毛岸英和徐畝元、楊鳳安、唐本站在最後一排,五個戰士和頭戴大蓋帽的蘇聯專家分兩排坐在前面的台階上。快門喀嚓一響,十位軍人被攝入鏡頭,留下了這一歷史的瞬間。這也是毛岸英在國內的最後一次留影。


從十月一日金日成發來急電請求我國出兵援助,半個多月過去了,在複雜多變的情況下,毛澤東夜以繼日地思考、討論、開會。他通觀全局,審時度勢,終於在十月十八日二十一時向全軍下達了出兵抗美援朝的作戰命令:


四個軍及三個炮師決定按預定計畫進入朝北作戰。自明晚從安東和輯安線開始渡鴨綠江。為嚴格保守秘密,渡江部隊每日黃昏開始至翌晨四時即停止,五時以前隱蔽完畢,並須切實檢查。為取得經驗,第一晚準備渡兩個至三個師,第二晚再增加或減少,再行斟酌情況。


出兵抗美援朝,事關全國工作重點轉移的大局,為了讓全黨都能有所準備,在志願軍渡江的當日,毛澤東又以中央軍委主席的名義向中央各大區發電,特別強調出兵之事「幾個月內,只做不說」。


因此,中國人民志願軍奉命入朝時,既沒有歡送的鑼鼓、激昂的號角,也不像《中國人民志願軍戰歌》中所唱的那樣「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而是在夜幕降臨之後悄無聲息地飛跨鴨綠江的。


十月十九日,夕陽西下,暮靄低垂,陣陣冷風夾著綿綿細雨籠罩在鴨綠江面。從北京趕回安東的彭德懷來不及在鎮江山招待所休息一下,來不及換上朝鮮人民軍的將軍服,就壯懷激烈地踏上了出國作戰的征程。志願軍臨時指揮所全體人員把彭德懷送到披著偽裝網的吉普車旁,從不信神的毛岸英在心中暗暗祈禱:願馬克思在天之靈保佑彭老總順利到達目的地。


「主席從安全考慮,要我把指揮所設在鴨綠江北岸的隱蔽位置,我認為還是過江和金日成在一起好,這樣更便於統一指揮作戰。」彭德懷向鄧華和洪學智交待,「敵人北犯甚急,平壤可能要失守,我得馬上過去會見金日成首相。天黑以後,你們幾位隨四十軍行動,一定要組織好部隊過江,不能出半點紕漏,明白嗎?」


「明白了,彭總,你就放心先走吧!」鄧華和洪學智向彭德懷莊重地敬了一個軍禮。


站在一旁的樸一禹看到彭德懷和他的秘書、警衛員真的要入朝了,即登車引路,眼含熱淚連聲說:「這就好了,這就好了!你們要是再不出兵,問題就嚴重了!」


彭德懷拍了一下毛岸英的肩膀,看一看煙雨淒迷的天空,笑著說:「我這是黃昏行啊!」他拉開車門和司機劉祥並排坐在前邊,用手擦擦擋風玻璃說,「人就是這樣,要過江了,心裡就沉甸甸的。這出國打仗和在國內打仗就是不一樣呀!這一走出國門,就代表了中國的尊嚴和形象,威風勁兒直抖呢!」


彭德懷,這位幾十萬大軍的統帥,在與國民黨反動派打了二十二年仗之後,又一次披甲上陣,而且是單車簡從奔赴國外戰場。世界上沒有哪個國家的高級軍事指揮官能夠在大敵當前身先士卒地深入到前線,而此時此刻,戰爭另一方的軍事指揮官麥克壓撒正在千里之外的豪華官邸裡,盡情享受著那個國家特供的所有奢華。


彭德懷秘密過江後,在平安北道境內一路東行,直向朔州、昌城、東倉方向飛馳。大軍未動,統帥先行,這是志願軍過江的第一輛車,它牽動著千里之外中共中央的神經,帶動著正在離開祖國即將浴血奮戰的千軍萬馬。


志願軍的先頭部隊緊張而有序地向前移動著,每一位軍人的臉色都是肅然冷峻的。因為誰都知道,他們很快就要同以飛機、坦克、大炮武裝起來的「真老虎」、「鐵老虎」、「洋老虎」兵對兵、將對將地較量了,一場肯定比過去更為殘酷的戰爭開始了。在這場禦敵於國門之外的作戰中會遇到什麼新問題,能打出一個怎樣的結果,每一個人的心都懸在半空,忐忑不安。


「嘟,嘟嘟……」吉普車從隊伍一側呼嘯而過。行軍的戰士都知道車裡坐的是一位「先鋒官」,但怎麼也不會猜到他就是志願軍的司令員、此次出國作戰的最高指揮官。此時此刻,彭德懷的心情十分焦急,他的思緒像上了幾把發條,轉動得越來越快了,恨不能立馬趕到指定地點,安下心來去指揮他的部隊殺向敵人。


「不好,我們的通信車沒有跟上來!」秘書驚呼一聲。


裝載電台的通信車不知什麼時候被朝鮮難民給衝散了。彭德懷往後一看,果然不見通信車的影子,便搖首自嘲:「我帶兵打仗幾十年,還沒有遇到過像今天這樣既不明敵情也不明友情和地理的被動局面。現在通信車又跑丟了,老夫成了一個光桿司令了!」


來到這人地兩生、語言不通的地方,不怕「山高路遠坑深」的彭大將軍感到很無奈。他忽然想起毛澤東對他的囑托:「岸英會講俄語和英語,你到朝鮮免不了要跟蘇聯人、美國人打交道,有他在你身邊,同各方面聯絡都方便些。」這出國打仗語言的確是個大問題,不懂當地語言,人就成了聾子和啞巴。現在看來,毛岸英到了朝鮮肯定能派上大用場。


十月二十一日拂曉,汽車進入平安北道東北部東倉郡。晨霧中,一個山莊的輪廓霍然出現在眼前,這就是大榆洞東邊的大洞村。汽車停在一個風格迥異的草房子前,我駐朝使館臨時代辦柴軍武拉開車門,向彭德懷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軍禮:「老首長,辛苦啦!倪志亮大使回國看病去了,聽說您今天到,我一直在此恭候呢!」


「軍武啊,你長變囉!咱倆有七八年沒見面了吧?」彭德懷一邊握著柴軍武的手一邊樂呵呵地說。


「可不是嘛,抗日戰爭時期,我在老首長身邊工作了三年,很受鍛煉啊!」


柴軍武,後易名成文,一九一五年三月出生於河南遂平縣。一九三六年投身革命,一九三七年十月參加八路軍。彭德懷在太行山區前方總部主持工作時,柴軍武就在他手下任情報股長。令人難忘的是在南艾鋪反掃蕩戰鬥中,柴軍武帶領一個警衛排跟著彭總衝出了包圍圈,但左權將軍在那次突圍中不幸犧牲了。


「一九四三年你到晉冀魯豫軍區當處長後,咱們好像就沒再見面。幾年不見,你進步很快喲!」彭德懷笑著說,「軍武啊,我可是頭一次出國啊,一會兒還要去拜見首相,我得好好梳洗打扮一下。」


警衛員沒有找到臉盆,只拿來一個美式鋼盔。彭德懷洗完臉要把他從西北穿來的粗黃呢軍服袖口破綻的地方修剪一下,司機看彭德懷用指甲刀剪得很吃力,便遞給他一個打火機。彭德懷一邊用火燒布毛一邊風趣地說:「火攻果然好使,當年曹操的百萬大軍就是葬身於火海之中,今後我們就用火攻對付美國強盜!」


太陽從東邊的山頭冉冉升起,柔和的紅光照亮了漫山遍野,把淡淡的霧氣染成了粉紅色。彭德懷和柴軍武在朝鮮外相樸憲永的陪同下,像農家走親戚一樣步行去拜訪朝鮮黨和國家領導人。身著軍便裝、腰扎武裝帶、足蹬黑皮靴的金日成和一身棉衣、棉帽、棉鞋的彭德懷緊緊握手,這是一次意味深長的握手,也是一次歷史性的握手。他們雖是初次見面,卻似舊友重逢,一見如故。


站在一旁的樸一禹看到彭德懷和他的秘書、警衛員真的要入朝了,即登車引路,眼含熱淚連聲說:「這就好了,這就好了!你們要是再不出兵,問題就嚴重了!」


彭德懷拍了一下毛岸英的肩膀,看一看煙雨淒迷的天空,笑著說:「我這是黃昏行啊!」他拉開車門和司機劉祥並排坐在前邊,用手擦擦擋風玻璃說,「人就是這樣,要過江了,心裡就沉甸甸的。這出國打仗和在國內打仗就是不一樣呀!這一走出國門,就代表了中國的尊嚴和形象,威風勁兒直抖呢!」


彭德懷,這位幾十萬大軍的統帥,在與國民黨反動派打了二十二年仗之後,又一次披甲上陣,而且是單車簡從奔赴國外戰場。世界上沒有哪個國家的高級軍事指揮官能夠在大敵當前身先士卒地深入到前線,而此時此刻,戰爭另一方的軍事指揮官麥克壓撒正在千里之外的豪華官邸裡,盡情享受著那個國家特供的所有奢華。


彭德懷秘密過江後,在平安北道境內一路東行,直向朔州、昌城、東倉方向飛馳。大軍未動,統帥先行,這是志願軍過江的第一輛車,它牽動著千里之外中共中央的神經,帶動著正在離開祖國即將浴血奮戰的千軍萬馬。


志願軍的先頭部隊緊張而有序地向前移動著,每一位軍人的臉色都是肅然冷峻的。因為誰都知道,他們很快就要同以飛機、坦克、大炮武裝起來的「真老虎」、「鐵老虎」、「洋老虎」兵對兵、將對將地較量了,一場肯定比過去更為殘酷的戰爭開始了。在這場禦敵於國門之外的作戰中會遇到什麼新問題,能打出一個怎樣的結果,每一個人的心都懸在半空,忐忑不安。


「嘟,嘟嘟……」吉普車從隊伍一側呼嘯而過。行軍的戰士都知道車裡坐的是一位「先鋒官」,但怎麼也不會猜到他就是志願軍的司令員、此次出國作戰的最高指揮官。此時此刻,彭德懷的心情十分焦急,他的思緒像上了幾把發條,轉動得越來越快了,恨不能立馬趕到指定地點,安下心來去指揮他的部隊殺向敵人。


「不好,我們的通信車沒有跟上來!」秘書驚呼一聲。


裝載電台的通信車不知什麼時候被朝鮮難民給衝散了。彭德懷往後一看,果然不見通信車的影子,便搖首自嘲:「我帶兵打仗幾十年,還沒有遇到過像今天這樣既不明敵情也不明友情和地理的被動局面。現在通信車又跑丟了,老夫成了一個光桿司令了!」


來到這人地兩生、語言不通的地方,不怕「山高路遠坑深」的彭大將軍感到很無奈。他忽然想起毛澤東對他的囑托:「岸英會講俄語和英語,你到朝鮮免不了要跟蘇聯人、美國人打交道,有他在你身邊,同各方面聯絡都方便些。」這出國打仗語言的確是個大問題,不懂當地語言,人就成了聾子和啞巴。現在看來,毛岸英到了朝鮮肯定能派上大用場。


十月二十一日拂曉,汽車進入平安北道東北部東倉郡。晨霧中,一個山莊的輪廓霍然出現在眼前,這就是大榆洞東邊的大洞村。汽車停在一個風格迥異的草房子前,我駐朝使館臨時代辦柴軍武拉開車門,向彭德懷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軍禮:「老首長,辛苦啦!倪志亮大使回國看病去了,聽說您今天到,我一直在此恭候呢!」


「軍武啊,你長變囉!咱倆有七八年沒見面了吧?」彭德懷一邊握著柴軍武的手一邊樂呵呵地說。


「可不是嘛,抗日戰爭時期,我在老首長身邊工作了三年,很受鍛煉啊!」


柴軍武,後易名成文,一九一五年三月出生於河南遂平縣。一九三六年投身革命,一九三七年十月參加八路軍。彭德懷在太行山區前方總部主持工作時,柴軍武就在他手下任情報股長。令人難忘的是在南艾鋪反掃蕩戰鬥中,柴軍武帶領一個警衛排跟著彭總衝出了包圍圈,但左權將軍在那次突圍中不幸犧牲了。


「一九四三年你到晉冀魯豫軍區當處長後,咱們好像就沒再見面。幾年不見,你進步很快喲!」彭德懷笑著說,「軍武啊,我可是頭一次出國啊,一會兒還要去拜見首相,我得好好梳洗打扮一下。」


警衛員沒有找到臉盆,只拿來一個美式鋼盔。彭德懷洗完臉要把他從西北穿來的粗黃呢軍服袖口破綻的地方修剪一下,司機看彭德懷用指甲刀剪得很吃力,便遞給他一個打火機。彭德懷一邊用火燒布毛一邊風趣地說:「火攻果然好使,當年曹操的百萬大軍就是葬身於火海之中,今後我們就用火攻對付美國強盜!」


太陽從東邊的山頭冉冉升起,柔和的紅光照亮了漫山遍野,把淡淡的霧氣染成了粉紅色。彭德懷和柴軍武在朝鮮外相樸憲永的陪同下,像農家走親戚一樣步行去拜訪朝鮮黨和國家領導人。身著軍便裝、腰扎武裝帶、足蹬黑皮靴的金日成和一身棉衣、棉帽、棉鞋的彭德懷緊緊握手,這是一次意味深長的握手,也是一次歷史性的握手。他們雖是初次見面,卻似舊友重逢,一見如故。


「我代表朝鮮黨和政府及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人民,熱烈真誠地歡迎彭德懷同志!歡迎中國人民志願軍!我可是久仰您的大名呀!」金日成操著鴨綠江北岸的東北話激動地說。


金日成,原名金成柱,一九一二年四月十五日生於平壤萬景台的一個佃農家庭。十三歲時隨父親金亨稷赴中國東北,曾下定「朝鮮不獨立就決不再回」的決心。他在吉林毓文中學讀書時便從事學生抗日運動,一九二九年秋被警察逮捕入獄八個月。一九三二年創建朝鮮人民革命軍,在中國東北地區和朝鮮北部地區進行抗日武裝鬥爭。一九三六年建立祖國光復會,任會長。一九四五年朝鮮北部解放後回國。


十天前,金日成在平壤發表《用鮮血保衛祖國的每一寸土地》的廣播講話後,就把他的首都遷到了江界。金日成說:「這幾天敵人不斷向北逼進,我們不停地往後轉移,我剛到平安北道這邊就聽說彭司令員來了,我本人非常高興!」


「你好,金日成同志,毛澤東主席讓我代表他向你問好!」彭德懷直視著比他小十四歲尚未到「不惑之年」的金日成,只見這位首相飽滿的天庭下那雙微帶笑意的眼睛因缺少睡眠而略顯紅腫,眼神中透出一種焦慮。


「謝謝你,謝謝毛澤東主席!」金日成說完,又熱情地與柴軍武和其他同志握手。


賓主在一張脫了漆的長條桌前相對而坐,人民軍女戰士擺上香煙和茶水。彭德懷向金日成轉達了毛主席的電報精神,金日成親切地說:「謝謝毛澤東主席,謝謝中國共產黨,也謝謝彭司令員及時來支援我國!」


彭德懷坦誠地說:「我們都是社會主義陣營,隔著一條江,可謂兄弟之邦。接到你的急電,我們的黨中央和毛主席非常著急呀!我是臨危受命,倉促上陣,這仗能不能打好,要靠首相和朝鮮同志多多幫助!從現在開始我們就並肩作戰,對付美帝國主義侵略軍。」


「麥克壓撒要我舉手投降,可我們從來沒有這個習慣。」金日成略作沉吟,「不過,敵人的兵力佔優勢,炮火又強,還有大批的飛機,我們的部隊阻滯敵人進攻非常困難。」


「人民軍現在的兵力還有多少?」


「不瞞司令員你說,我們只有三個多師在手上:一個師在德川、寧邊以北,一個師在肅川,一個坦克師在博川,還有一個工人團和坦克團在長津附近……」金日成邊讓茶邊說。


彭德懷向金日成通報情況:「第一批中國人民志願軍在昨晚開始渡江,計畫在十天之內要過來四個軍,十二個步兵師、三個炮兵師,約二十六萬人。第二批二十四個師正在調集。第三批也開始集結了……」


彭德懷報告了出兵情況後,接著說:「我們的黨中央和毛主席下這個決心是不容易的,中國大陸剛剛解放,困難很多。我們出兵是為了幫助朝鮮人民軍渡過難關,打敗侵略者。我們不怕美國宣佈同中國進入戰爭狀態,也考慮到美國有可能轟炸我東北工業城市,攻擊我沿海地帶。但是,毛主席估計美國還不大敢那麼輕舉妄動。我們不是他們的參謀長,不知道他們會瘋狂到什麼程度。」


金日成一邊微微點頭,一邊興奮地說:「請轉達我對毛澤東同志的敬意!」


彭德懷接著把他對美國侵略軍的分析,以及如何打法說了個大概。在金日成肯定的目光中,他又說:「現在的問題是能否站住腳,無非有三種可能:一是我們站住了腳,而且殲滅了敵人,從而和平地解決了朝鮮問題;二是雖然站住了腳,但雙方僵持不下,使戰爭長期化;三是我們頂不住,被打了回去。當然,我們要全力爭取第一種可能!」


「我相信,在朝中兩國人民的共同努力下,我們能夠取得第一種可能——打敗美國侵略軍。」金日成忽然問道,「彭司令員,聽說毛澤東同志的兒子也當了志願軍?」


「呵,你的消息挺快啊!不錯,毛主席的兒子毛岸英是在志願軍裡。他積極主動要求抗美援朝,毛主席也支持他,他是一個好青年。」


「這使我們朝鮮人民深感不安,這種精神千古少見,有機會我一定要看看他,向他表示感謝。」


「現在全中國人民都在關心朝鮮戰爭,成千上萬的青年都在報名參加志願軍,支援朝鮮人民反擊侵略者。我國人民總結兩句話叫『抗美援朝,保家衛國』,這就是中朝友誼萬古長青的象徵呀!」


「中國共產黨對青年人教育的好哇!」

這時桌上已擺好幾碗米飯,幾碟泡菜,三聽罐頭,一瓶白酒,女兵又端上熱氣騰騰的燉雞。大家往門口望去,只見雪地上用四根鐵棍支起一口鐵鍋,鍋下的木塊劈劈啪啪燒得正旺。屋裡屋外氣氛熱烈,笑聲不斷,就像農家辦喜事似的。


金日成端起酒杯,熱情而又不失莊重地說:「這蘑菇燉小雞,是用當地的山雞,長白山上的蘑菇,鴨綠江裡的水做的,雖說不是什麼名貴菜,卻表達了我們的一番心意。朝鮮是出人參的地方,只是在這戰亂年月,那東西不好找,等趕走了美國侵略軍,我再請你們喝參雞湯。好,現在我提議:這杯酒一是為彭司令員接風洗塵,二是感謝中國政府對我國的支援,三是為朝中兩國人民的友誼萬古長青——乾杯!」


任榮:我知道了,你的父親是毛主席!


秋蟲唧唧,秋風陣陣,菊香書屋的主人又是一個不眠之夜。解放軍代總參謀長聶榮臻來到東廂房門口,習慣性地理理衣冠,輕輕推開房門,只見裡面煙霧繚繞,燈光朦朧。毛澤東和周恩來相對而坐,兩人誰也沒有說話,只是抬頭用熬得發紅的眼睛望著走進來的聶榮臻。屋子裡安靜極了,似乎能聽見毛澤東手裡香煙燃燒的絲絲聲。


「聶代總長啊,你來得好,我和恩來正在『閉門家中坐,靜聽好消息』呢!」毛澤東又吐出一口濃濃的煙霧。


「報告主席,彭總入朝後的第一個電報來了,還是急電!」聶榮臻雙手遞上電報。


「這個彭德懷,我還以為他失蹤了呢!」


「來電說彭總率領的先頭部隊五個師已全部進入朝鮮,前方的形勢順利……」聽了聶榮臻簡短的報告,毛澤東和周恩來對視一下,兩人似乎都鬆了一口氣。


「睡覺!」毛澤東一揮手結束了苦悶的對坐。開弓沒有回頭箭,他知道事情到了如此地步,也只能勇往直前了。


十月二十三日上午,志願軍臨時指揮所部分人員隨十三兵團司令部乘車從安東啟程,沿鴨綠江北岸向長甸河口進發,準備從中路跨過鴨綠江進入朝鮮戰場。東北軍區組織部副部長任榮乘坐的吉普車除了他和秘書、警衛員外,還多了一位搭車的俄文翻譯。


任榮原名任武雲,一九一七年九月生,四川蒼溪縣人。一九三三年加入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同年參加中國工農紅軍;一九三四年轉入中國共產黨;曾任第三十軍某師特務隊隊長,參加了川陝蘇區反「圍攻」和長征,後任八路軍留守兵團營教導員、旅組織科長;一九四五年,任冀熱遼軍區二十二旅六十六團政委;一九四七年,任東北野戰軍一縱二師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一九四九年五月,任遼東軍區一七一師政委,九月任東北軍區組織部副部長。


路上,任榮發現坐在車裡的這位年輕人不像一般的軍人,不但相貌英俊威武,而且一舉一動也與眾不同。不知什麼原因,他對這位俄文翻譯頗有好感,於是和他攀談起來:「喂,小伙子,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毛岸英!」


「今年多大了?結婚了沒有?」


「再過幾天就滿二十八歲了,剛結婚一年。」


「還是新郎倌呢!離開剛剛建立的溫馨小家,到朝鮮來打仗,新娘子樂意嗎?」


「樂意!可支持我啦!」毛岸英笑著回答。


汽車從一座山前開過,沿著江邊崎嶇不平的山路,像扭秧歌似的往東北方向跳躍著前進。山不算高,卻雄偉陡峭。任榮指著窗外說:「這座山叫虎山,你看它多像一隻猛虎,日夜守衛在祖國的東大門,據說這山上過去有一道長城。」


虎山原名馬耳山,因兩個並排高聳的山峰,狀似兩隻豎立的虎耳,亦名虎耳山,至清代演化為今日的虎山。明巡撫都御史王之浩登臨虎山要塞時,曾寫下《登馬耳山望朝鮮》一詩,將虎山的地勢、邊關的冷肅、沙場的殘酷描繪得淋漓盡致:


高頭極目海雲東,


指點扶桑可掛弓。


衰柳迷煙知驛古,


寒鴉帶日攪天空。


江山不盡關山迥,


帝德無私雨露同。


卻笑樓船成底事,


海邊枯骨戰功圖。


毛岸英朝虎山望了一眼,驚奇地說:「這裡也有一道長城?我原以為山海關是長城的起點,沒想到這裡還有一座長城,虎山長城應該是祖國最東端的長城了。」


「毫無疑問。」任榮看了看身邊這位塊頭不小模樣不俗的人,接著又問,「你是哪個部隊的?」


「我不是部隊的,我是從地方來的。」


「哦,你是地方同志,那你在地方都做過什麼工作?」


「我的經歷比較複雜,小時候流浪、討飯,後來在蘇聯留學,參加過蘇德戰爭。回國後務過農,做過工,還當過工廠的副書記。」


毛岸英不平凡的經歷引起了任榮的極大興趣,他上下打量著這個來自地方的陌生的年輕人,禁不住又問:「你的外語一定不錯,那你為什麼要參加志願軍呢?」


毛岸英坦率地回答:「是我父親叫我參加志願軍的。他說我回國後務過農,做過工,就是沒當過兵,叫我去抗美援朝、保家衛國。」


「哦,你父親的思想挺進步的嘛!你在工廠當副書記多好哇,參軍打仗很艱苦、很危險呀!」


「我不怕,越是危險的地方越能鍛煉人!」毛岸英堅定地回答,「戰爭是個『老君爐』,經得起燒煉,才能變成一塊對國家對社會有用的好鋼。特別是年輕人,經戰爭鍛煉一下有好處。」毛岸英在這位首長面前侃侃而談,毫不拘束。


隊伍中午到達長甸河口。吃飯時,任榮把毛岸英拉到自己身邊,他們邊吃邊聊:「你在蘇聯都吃些什麼?」


「麵包、牛肉、土豆……」


「有大米嗎?」


「沒有。」


「小毛,你留洋回來是有學問的人了,應該去坐機關,寫文章,怎麼還去務農呢?」任榮不解地問。


「是我父親叫我去的。」毛岸英照實回答。


「又是你父親叫你去的,老頭兒對你管得這麼嚴!你在哪兒務農?」


「在吳滿有那裡。」


「是延安吳家棗園的那個吳滿有嗎?」


「是他,你也認識他!」


吳滿有是抗戰時期陝甘寧邊區著名的勞動模範,是毛澤東最親密的農民朋友。當時吳滿有的名字在解放區是家喻戶曉、婦孺皆知的。一聽到「吳滿有」三個字,任榮當即恍然大悟,興奮地說:「我知道了,你的父親是毛主席。」


「是的。」毛岸英很平靜地點了點頭。


然而,任榮的心潮卻久久不能平靜了。作為長期做組織工作的一名領導幹部,他知道毛主席為中國革命的事業奉獻得太多了,他的夫人楊開慧、弟弟毛澤民等數位親人為革命先後捐軀。如今,他又把自己和楊開慧親生的兒子送到戰火紛飛的朝鮮戰場,與世界上最強大的美國侵略者面對面的打仗,這是下了多麼大的決心,這對志願軍又是多麼大的信賴!這種偉大的愛國主義和國際主義精神,將會極大地激勵並鼓舞全體將士戰勝敵人的信心和勇氣。只可惜,這樣好的典型不能在報紙上宣傳啊!


任榮看了看毛岸英,又沉思片刻,覺得毛岸英的氣質的確不凡,有毛澤東那種剛毅不拔和聰明過人的品格。他接著問:「那你是怎麼去蘇聯留學的?」


「其實,也不是為了留學才去蘇聯的……」毛岸英像一個歷經滄桑的老人把他去蘇聯的前因後果娓娓道來,「母親就義後,中央機關通過秘密交通找到了我們三兄弟,並要我們轉往上海。外婆和舅媽把我們送到上海後,二叔毛澤民親自把我們安排到中共地下黨領導的大同幼稚園。由於中央特科負責人顧順章被捕叛變,上海的政治環境惡化,大同幼稚園被迫解散了,我們只好暫時住在董健吾家裡,後又轉到董健吾前妻黃慧光的住處。不久,董健吾辭去牧師職務外出躲蔽追捕,從此就沒有了固定經濟來源,黃慧光又是一個無職業的家庭婦女,身邊已有四個孩子……」


「再加上你們兄弟三人,生活一定相當艱難了。」任榮憂心地說。


「由於生活無著,我們經常流落街頭。每當小弟岸龍說『哥哥,我肚子餓』、『哥哥,我想媽媽』,我的心就像刀剜的一樣難受。岸龍在一次遷移中失蹤,至今生死不明。我和岸青曾在燒餅鋪當學徒,挨打挨罵,受盡折磨。逃出店舖後,我們靠拾破爛、賣報紙、推人力車來維持生活。」


說到這裡,毛岸英激動地問任榮:「任部長,你看過電影《三毛流浪記》嗎?」


「看過,很感人,三毛是個苦孩子。」


「那時我和弟弟在上海的流浪生活,和三毛相比,除了偷東西、給資本家做乾兒子外,其他幾乎都經歷過。」艱難的生活環境磨煉了毛岸英堅強的性格,說到自己這些苦難的經歷,他語氣平靜,神色坦然。


「哦!那你也挺苦的了。」任榮的眼眶已經潮濕,「後來呢?」


「後來上海地下黨找到了我和弟弟,通過張學良的部下東北義勇軍司令李杜將軍去西歐考察實業的機會把我們送到法國,後又由中共中央駐共產國際代表團副團長康生從巴黎接到莫斯科。二戰時,我在莫斯科列寧軍政大學畢業後參加了蘇聯紅軍,並駕駛坦克打到了德國。」


任榮聽了毛岸英所講的傳奇經歷,十分感慨地說:「岸英,沒想到你年紀輕輕的經歷還這麼坎坷,你可以稱得上是歷經千山萬水、受盡千辛萬苦的人囉!」


「我是吃百家飯、走萬里路長大的,蘇聯紅軍戰士也這麼說。」毛岸英粲然的臉上溢滿自豪,「當年我是坦克連的指導員,他們都叫我扁鼻子中尉。在從白俄羅斯向波蘭進軍的途中,我們連和德軍的坦克遭遇了,我幾次從翻倒的坦克炮塔裡爬出來,又鑽進另一輛坦克繼續戰鬥。蘇軍戰士很讚賞我的勇敢精神,說我是苦大仇深愛心無限的國際主義戰士。」


任榮看著毛岸英比他父親還高的大個子,笑著說:「你的身高有一米八吧?像你這樣大的塊頭,塞在坦克裡也夠擠得慌了。」


「蘇聯人個頭都高,有的比我還高呢!不過,人在坦克裡不顯重量,就是有點發悶。」毛岸英說,「我真想下到基層連隊,從美國鬼子那裡繳獲一輛坦克來開開。」


得知毛岸英作為蘇軍坦克兵中尉,曾在朱可夫元帥麾下參加了大反攻,橫掃半個歐洲,直抵柏林,任榮作為一個在疆場上出生入死的將軍,不禁感慨萬端。以當時蘇德戰場戰況之慘烈,蘇軍傷亡比例之高,毛岸英能夠在戰火中平安生還,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跡。


太陽沉落西山,血染的霞光映紅了一條江水,半個夜空。毛岸英和所有身穿沒有帽徽、沒有胸章、沒有任何中文標誌軍裝的志願軍戰士一起,以「壯士一去兮不復返」的英勇氣概,從長甸河口的浮橋義無反顧地跨過鴨綠江,從此踏上了烽火連天的朝鮮戰場。


毛岸英朝窗外看了看被雨恨雲愁籠罩著的異國山河,一切都被破壞得不堪入目了,到處是焦土和殘火,公路上彈坑摞著彈坑,橋樑被炸塌了,村屯變成一片廢墟。再往前走,路上擠滿了北撤的人群,有的趕著牛車,有的頭頂包袱,有的身背小孩,亂成一片。


任榮的吉普車在人群中穿來穿去,比老牛拉破車快不了多少。毛岸英和警衛員不時跳下車來,護衛在首長左右,生怕發生意外。躲過逆行而來的難民潮,再往前走,一路上就只能聽見頭頂上飛機的轟鳴和不絕於耳的爆炸聲了。


吉普車路過的地方,差不多都被敵機轟炸過了。一位年過花甲的阿爸吉眼含淚水說:美國飛賊十分可惡,不僅轟炸軍事目標,對民用設施也不放過。他們還經常「串房簷」、「查戶口」,哪怕是看見一人一車、一縷炊煙也要俯衝掃射。志願軍的官兵全看明白了,在今後的日子裡,他們不但要與地上的敵人作戰,還要與空中的敵人交火,這將是一場多麼殘酷慘烈的戰爭喲!


這輛美式吉普車是解放戰爭時從國民黨軍隊那裡繳獲的,雖然性能不太好,但仍然像一匹老馬鞠躬盡瘁地為它的新主人效力。汽車開進一條被洋鬼子稱作「朱古力湯」的泥濘路,車輪軋上去光轉圈兒不能前進,司機一邊踩油門一邊喊:「快打美國鬼子吧,我好開新車!」


汽車像掉落在陷阱裡的一頭獅子,一聲接一聲地吼叫著、顫抖著、掙扎著,就是原地不動。看起來光踩油門不頂用,司機跳下來往車底一看,原來車轱轆陷在彈坑裡了。他往四周掃了一眼,見路邊豎著兩塊木牌,想過去把木牌踹斷用來鋪墊車轱轆。


「等一等!」毛岸英見狀趕忙上前制止。他走過去看了看兩塊木牌,只見一塊木牌上畫的是一位阿媽妮懷裡抱著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兒,迎面挑著美國旗的刺刀正向她刺來,下邊寫著「人民軍、志願軍救救我們吧」。另一塊木牌上畫的是兩架標有「US」字樣的飛機在穿梭轟炸,正在扶犁耕地的阿媽妮身後背著孩子,飛機把牛炸飛了,阿媽妮倒在血泊中,孩子撲在媽媽身上,兩隻小手抓住媽媽的頭髮在哀號求生。


「不能動!」毛岸英在工廠裡做過宣傳工作,知道這兩塊木牌的重要意義。他迅速脫掉身上的棉大衣,墊在車轱轆底下,然後擺手讓司機去開車。


十月二十四日早晨,任榮和毛岸英來到與大洞村一山之隔的大榆洞金礦,他們在一個鐵皮木板房裡見到了前兩天已到這裡的彭德懷司令員,第十三兵團的領導同志也都到了志願軍司令部駐地大榆洞,隨即參加了由彭德懷主持召開的第一次作戰會議。從此,毛岸英就留在志司作戰室工作,擔任彭德懷的秘書兼翻譯,任榮被任命為志願軍政治部組織部部長。


志願軍政治部駐地在幾百米外的一條山溝底部,任榮經常到志司請示匯報。他很快就發現毛岸英是個大忙人,忙工作,忙學習,偶爾也碰到他陪彭德懷下象棋。任榮也是一個象棋迷,碰上他們對弈,只要時間允許肯定觀戰,還不時助毛岸英一臂之力。戰爭硝煙中的一點點娛樂,更增進了戰友之間的友誼。


馮志友:這個年輕人是從延安洞來的,又姓毛,難道他是毛主席的兒子?


威克島會議之後,麥克壓撒仍然沉浸在仁川登陸成功的亢奮之中,時時表現出「勝利者」驕橫不可一世的姿態。美國總統杜魯門飄洋過海專程飛到威克島來接見他,這件事本身足以說明麥氏在美國軍界的政治地位舉足輕重,卻也足以滋長這位「遠東王」那早已膨脹了的目空一切的驕橫。世界各國的目光都在關注著朝鮮戰局,而他作為指揮這場戰爭的「聯合國軍」總司令當然是輿論注意的焦點。


曾被杜魯門詛咒「怎不在二戰中當烈士」的麥克壓撒,對杜魯門的「親切」接見並不領情。他對這位出爾反爾、投機鑽營的政客、權術家一直沒有好感,更何況又不是總統把榮譽賞給了他,而是他把仁川勝利的巨大花環套在了杜魯門的脖頸上。要說感謝,那應當是杜魯門和美國感謝他麥克壓撒五星上將,而不是相反。


麥克壓撒在其煙斗釀造的霧靄中昏然遐想:向三八線以北長驅直入,爭取用最短的時間把整個朝鮮半島統一在大韓民國的旗幟之下。到那時,杜魯門和艾奇遜、布萊德雷之流才會知道,對於統一全朝鮮、將這個半島置於美國勢力範圍之內的勝利來說,仁川登陸的勝利只不過是一個序曲……


麥克壓撒收住他那野馬奔騰一般的思緒,猝然想起一再傳入耳內的有關中國軍隊參戰的消息。第八集團軍攻克平壤之後,韓國軍隊從俘虜嘴裡獲悉中國軍隊已大規模跨過鴨綠江。然而固執己見的麥克壓撒卻不相信:抓獲的不過是幾個北韓士兵,他們怎麼會知道中國介入朝鮮戰爭的高級機密?深通謀略的毛澤東是不打無把握之仗的,絕不會在北韓氣數已盡的時候再冒險出兵。


儘管如此,坐鎮東京遙控指揮的麥克壓撒還是命令他的空軍派出飛機,對中朝邊境地區進行偵察,把中國是否出兵和出兵多少的情況搞準確。這位精通《孫子兵法》的職業軍人,知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的道理,也知道中國人善於搞「兵不厭詐」的計謀。


平安北道東倉郡的大榆洞原為朝鮮四大金礦之一,而今卻是一派破敗淒慘的景象,亂石、枯樹、寒風充滿山谷。南北兩座大山之間,夾著一條東西走向的大路,路的兩側是一些簡易工棚。山溝有一條伸向南邊的岔子,那上面有一個陰暗潮濕的廢礦洞,洞口上方五十米處,有一個比較大的長方形鐵皮木板房,據說原是礦山的木工房。彭德懷看中了這個地方,於是在這裡安營紮寨,鐵皮木板房就成了他的「官邸」兼作戰指揮中心。


由於大榆洞山中蘊藏著黃金,曾引來不少做著發財夢的淘金者。如今這些淘金者已不知去向,他們留下的大大小小的礦洞也多已坍塌荒廢。但這裡畢竟是一個難得的軍事用地,淘金者居住的工棚還在,這正好解決了志司的營房問題,廢棄的金礦也成了很好的防空設施。


從此,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山溝與千里之外的中南海保持著熱線聯繫,彭德懷和他的戰友們將在這裡部署志願軍入朝後的第一仗。不過,這裡距敵人僅有二十公里,作為志願軍的指揮中心稍顯靠前了一些,但這正是彭德懷指揮作戰的風格。


站在鐵皮木板房門口往下看,山間的大路像羊腸一樣彎彎曲曲,若隱若現。此時,有兩個身著土黃色軍服的年輕人正向志願軍司令部走來,年齡大一點的是偵察隊長王仁海,年輕一點的是偵察員馮志友。


二人正行走間,突然響起防空警報,王仁海和馮志友動作熟練地往附近山溝裡一滾,只見遠處有個黑點,由小變大,逐漸清晰。隨著一聲撕裂空氣的怪叫,他們仰頭一看,原來是一架美軍的偵察機。它飛得很低,飛機從他們頭頂掠過時,連機身上的徽標都看得一清二楚。


「媽拉巴子,我恨不得給它一梭子!」馮志友看著遠去的敵機,問王仁海,「王隊長,敵機天天來轉悠,你說他是不是發現我們參戰了?」


「我看不像,如果發現志願軍參戰了,麥克壓撒會狗急跳牆的,肯定要派飛機來狂轟濫炸。」


為了盡量不暴露志願軍主力入朝的目標,志願軍司令部曾一度規定各部隊不准用輕武器打飛機。因此美軍飛機橫行無忌,十分猖獗。不但能擦著房頂、樹梢飛,還可在山溝裡鑽來鑽去,搜尋目標,見人就打,見車就炸,甚至一垛草、一頭牛、一縷炊煙,也要打上幾梭子。


幾天前,志願軍總部附近有一輛輸送給養的卡車,被敵機發現後來不及躲藏,一位管理員就鑽到汽車底下隱蔽。敵機一個俯衝,從機翼下射出一顆火箭彈,汽車頓時起火爆炸,竟把這個管理員給燒死了。


美國飛機隔三差五過來騷擾,造成了總部人員的一種矛盾心理:既警惕,又麻痺。家常便飯了,你炸你的,我干我的!大家對美國飛機從一開始的新鮮、恐懼,變成習慣和漠視了。


防空警報解除了,他們同時跳出山溝繼續趕路。山坡上光禿禿的,樹木不是被炸飛了,就是被燒光了,一眼可以看得很遠。這時,前方出現一個細高個子軍人,朝這邊走來。


王仁海指著前方的那個人問:「小馮,你知道那位大個子是誰嗎?」


「不知道,他姓什麼?」馮志友問。


「姓毛。你仔細看看,他長得像誰?」


「有什麼好看的,反正大人物的子女不到朝鮮來。」


「那不一定!」王隊長神情嚴肅起來,「這個人是從延安洞來的。」


馮志友知道,「延安洞」是毛主席當年所在延安的代號。聽王隊長這麼一說,馮志友不禁愣怔一下,「這個年輕人是從延安洞來的,又姓毛,難道他是毛主席的兒子?」


馮志友睜大了雙眼,像雷達。經仔細端詳,只見那人身材魁梧,器宇軒昂,長得真和畫像上的毛澤東差不多,便俯耳悄問:「真是毛主席的兒子?」


「對,叫毛岸英。」


「你認識他?」


「我在司令部見過他,不過他的情況我很早以前就聽人講過,他能說好幾個國家的話。」


說著說著毛岸英就走過來了,王仁海趕快上前打招呼:「喂,毛秘書,你好!」


「你好,王隊長。你們這是從哪兒來?」毛岸英問。


「我們執行任務剛回來。」王仁海說,「敵機這兩天老是過來偵察轟炸,你可要注意點!」


「飛機轟炸沒什麼可怕的,但是要小心。」毛岸英說話像他父親一樣舉重若輕,「喂,你們怕不怕飛機?」


「我們不怕!」


「對,沒什麼可怕的,不就是一堆鋼鐵嘛!敵人往往從戰術的角度來理解飛機的用途,總是把轟炸機視為決定意義的武器。其實,決定戰爭的勝負是人而不是飛機。我父親就說過美國的飛機多,但歷史不是飛機寫的。」毛岸英風趣地說。


馮志友性格活潑,愛說愛笑,他問毛岸英:「毛秘書,我想請教你一個問題。」


「你請講。」


「人家都說你在延安住過,是真的嗎?」


「那還假得了!我在延安住了一年多呢!」


「你能給我們講講你在延安的事嗎?」馮志友對延安很感興趣,對從延安過來的人更是羨慕不已。


「我在延安基本是種地,沒啥好講的呀!」


「在延安種地?」


「是的。」一提起革命聖地延安,毛岸英心裡便翻江倒海一發不可收拾,立刻沉浸在酣暢的興奮之中,「我是一九四六年初從蘇聯回國的,一到延安,我很興奮,也很激動,因為我和父親有十九年沒見面了。當年父親離家去領導秋收起義,我才五歲,剛剛記事。」


「那你還認得毛主席嗎?」


「認得。我一走出飛機艙門看到迎面站著一個人長得和畫像上的毛主席一樣,就認出那人肯定是我的父親。」毛岸英說,「父親看到我長成一個大小伙子了,非常高興。他問我在蘇聯的學習情況,又問我讀過哪些中國的書,然後說:你在蘇聯長大,國內的生活不熟悉。你在蘇聯的大學讀書,住的是洋學堂,我們中國還有個學堂,這就是農業大學、勞動大學。」


「農業大學?毛主席是不是想叫你下農村鍛煉?」


「是的。當時我就領會到了父親的意思,我說我離開中國這麼久,在蘇聯大都過的是學校生活,對中國農村的情況不太瞭解,也不會種田,我願意向農民學習。父親說我在莫斯科睡的是鋼絲床,到了延安,就是炕上攤床褥子,底下燒著火;老百姓有虱子,不要怕,有水就多洗一洗,沒水就用手多捉幾個。」


「毛主席真逗。」王仁海和馮志友都笑了起來。


「一天,父親給我介紹一位叫作吳滿有的勞動模範,說他就是我的校長,然後對吳滿有說這個學生住過外國的大學,沒住過中國的大學。吳滿有說咱那叫什麼大學?咱啥也不懂呀!父親卻說我知道的你都知道,你知道的我還不知道呢!這個娃娃,我就拜託給你了,你要教他嘛!告訴他,莊稼是怎麼種出來的,怎樣能多打糧食。吳滿有這才說,那我行。」


「你勞動的地方叫什麼名字,離延安遠不遠?」


「不甚遠,那地方叫吳家棗園,在延安城南,離延安十五里。記得那一天,我是穿著父親送給我的打了補丁的衣服和布鞋,背著兩斗小米和幾斤菜籽去吳家棗園的。父親送了我一程,要我和老鄉們一同吃、一同住、一同勞動,從開荒一直到收割後再回來,還說等我勞動大學畢業了,再上延安大學。」


「你在吳家棗園勞動多長時間?」


「時間倒不長,只有五十多天,因為胡宗南要進犯延安,村長看形勢吃緊便把我送回延安了。父親看到我頭上紮著白羊肚毛巾,身上穿著土布褂子,臉膛曬得黑裡透紅,胳膊又粗又壯,非常高興,說白胖子變成了黑小子了,和陝北青年一個樣子!他摸了摸我的雙手,一層厚厚的繭子,滿意地說這就是你在勞動大學的畢業證!」


毛岸英看了看表,說時間不早了,以後再聊吧,便匆匆地離開了。


王仁海看著越走越遠的毛岸英,對馮志友說:「毛秘書來朝鮮的事還沒有公開,你知道就行了,可不能出去亂說啊!」


馮志友沒有答話,只是面色凝重地點了點頭。只見這個純樸的戰士還張著嘴,目不轉睛地望著毛岸英的背影發怔。此時,他心潮起伏:歷朝歷代的皇帝和外國的總統首相沒有一個把自己的兒子送上前線的,為了抗美援朝、保家衛國,我們共和國的領袖竟然將兒子送到硝煙瀰漫的朝鮮,毛主席真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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