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原自溺於汨羅江 三大原因讓他自殺
五月初五端午節眼看又要到了。香港《文匯報》報道,端午節是紀念中國古代賢人屈原的節日。在兩千多年前,他為了力諫君主不得而自溺於汨羅江。傳說鄉民怕屈原的遺體被魚啄食,就在水上不斷敲鑼擊鼓嚇走魚群,並且把粽子投進江中,引開魚蝦。自此以後,賽龍舟和吃粽子就成為了端午節的習俗。
香港過端午節的氣氛很濃。因為毗鄰大海,城內城外水網交織,從前漁業發達,加之交通沒有現在方便,有時需要以船代步,人們對船非常親切。所以賽龍舟就成了香港人過端午的傳統節目。聽說今年American Field Service的國際文化計畫就包括在香港組織一群15—18歲的AFS國際交流生,在6月中參加中國傳統賽龍舟活動,這些不同國籍和種族的青少年到時候參加了體育比賽,說不定也半鹹半淡地瞭解了中國傳統節日,知道了屈原是誰。
說回屈原。換做現在,道不同不相為謀,君主不接受勸告,國家是他一個人的,讓他自食惡果好了,何必自殺?他是戰國時期的人,戰國是個百家爭鳴的時代,一個知識分子也許昨天是宋國人,今天就為齊國的國君效勞,齊國混不下去了,明天再去秦國也簡單得很。別看這些國家整天打來打去,其實國境開放,基本是免簽證。既然這樣,屈原為甚麼要投水自盡呢?
首先,他是楚國的貴族。先秦採用分封采邑制,周天子是天下共主,有血緣關係的親戚就親疏有別地分封到不同地方當諸侯,諸侯又按照同樣的方式把國家分給不同的大夫。楚國和其它諸侯國有點不同,國君和周天子並沒有直接的血緣關係,所以在其它諸侯只能稱「公」、「侯」時,楚國國君就能自稱為只有周天子才能使用的「王」的稱號。楚國的君臣同樣有這種關係,屈原和楚王同姓,所以他對楚王和楚國,不僅有一份大臣對國家的忠誠,也有一份難以割斷的血脈親情。
屈原著名的詩歌《離騷》,開篇就驕傲地自述了自己的身世:
帝高陽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
攝提貞於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
皇覽揆余於初度兮,肇錫余以嘉名;
名余曰正則兮,字余曰靈均。
帝高陽,指的是三皇五帝的五帝之一顓頊帝高陽氏。屈原說,自己的世系可以上溯至上古的顓頊帝,這和楚國的世系是一樣的。他誕生在貴族之家,父親伯庸抱著對他美好的期望,給他取名「正則」,字「靈均」。「原」也是他的字。因為原的意思包含平正開闊的大地的意思,和名「正則」互為表裡。
雖然是楚國的大臣,但屈原也是楚國王族世系中的一分子,所以其它人可以離開,他卻在感情上無法拋棄楚國,當祖國亡於秦人之手,他選擇了以身相殉。
第二個原因,是楚國人對於個人生死和榮譽之間的獨特觀念。後來在楚漢相爭中敗給劉邦的項羽,也在烏江邊自刎了。項羽當時也並非全無退路。史書上說:
烏江亭長檥船待,謂項王曰:「江東雖小,地方千里,眾數十萬人,亦足王也。願大王急渡。今獨臣有船,漢軍至,無以渡。」項王笑曰:「天之亡我,我何渡為!且籍與江東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今無一人還,縱江東父兄憐而王我,我何面目見之?縱彼不言,籍獨不愧於心乎?」
有作者在本欄目說過:項羽的兵敗自刎,其實也是楚人風氣使然。如果他不自刎,反倒得不到楚人的心儀。據《左傳》桓公十一年載,楚國莫敖屈瑕曾率兵討伐羅國,因驕傲輕敵而敗北,結果他自縊於荒谷,而隨從他的群帥們則將自己囚禁於冶父以聽從楚王的刑罰。屈瑕曾多次為楚國立功,結果一次兵敗就不能不自縊以謝國人。再如《左傳》莊公十九年載,楚文王與巴人作戰不利,回國時,掌管都城城門的鬻拳卻不讓文王入城。文王不得已,整頓人馬去討伐黃國,仗是打勝了,可惜回來的路上病死了。鬻拳安葬文王后,也自殺相殉。可見在楚國,即使君主喪師辱國也是不可以原諒的。又如戰國時代的楚懷王並不是一個聰明的君主。他曾被秦昭王騙到秦國,要他割地稱臣。懷王至死不從,最後病亡於秦。據司馬遷《楚世家》說,楚懷王死後,楚人皆憐之,如悲親戚。諸侯也因此都看不起秦國而同情楚懷王。
這種看法是有道理的,楚國人把榮譽看得比生死更為重要,自尊心很強,所以也才會有「楚雖三戶,亡秦必楚」的信念。楚國的滅亡雖然不是屈原的責任,但屈原斷不會以楚國貴族的身份做秦國的的降臣。
第三個原因,是屈原自己對於「美」的喜愛。《離騷》中,他用滿目鮮花和香草來比喻美好的事物。他形容自己的外表是「扈江離與辟芷兮,紉秋蘭以為佩」。意思是「披上了江蘺和系結起的白芷,又編織起秋蘭佩戴在身」。又如「制芰荷以為衣兮,集芙蓉以為裳。不吾知其亦已兮,苟餘情其信芳。高余冠之岌岌兮,長余佩之陸離。芳與澤其雜糅兮,唯昭質其猶未虧。」就是說「裁剪荷葉製成綠色的上衣,縫綴荷花再把它製成下裳。沒有人瞭解我也毫不在乎,只要我內心情感確實芬芳。讓我的切雲冠高高聳起,讓我的佩飾長長垂地。內在芳香與外表光澤糅合,只有我光明的質量沒有毀棄。」
品德的光輝和外表的鮮美一一相扣,不單是拿鮮花香草比喻品格,而且那些充滿意象的生命力也確實滲透到了人格中,讓後者更形象更直接的被把握到。
香草美人,是屈原在《離騷》中創造的中國古典文學的新的風格。用香草比喻品格,用美人比喻身為人臣的身份。這裡就要說到屈原和楚懷王的關係了。像上文中提到的,屈原是楚國的貴族,和楚王有血緣聯繫。他對楚懷王的感情很複雜,一面對他有源於內心的忠誠和希望,一面又對他的昏昧有深沉的不滿和惋惜。他說:「怨靈修之浩蕩兮,終不察夫民心。眾女嫉余之娥眉兮,謠諑謂余以善淫。」就是埋怨楚懷王偏聽小人的讒言,不信任屈原的一番良苦用心。但他又不願拋棄處境越來越危險的懷王,「陟升皇之赫戲兮,忽臨睨夫舊鄉。僕夫悲余馬懷兮,蜷局顧而不行。」眼看就可以離開混亂的楚國,前往平安的樂土,卻在最後一回眸間,感到悲傷和猶豫。
這是屈原在《離騷》中坦露的對於楚國和楚懷王充滿悲劇性的內心歷程。當時楚國只是危險,卻還沒有亡國,等到他寫《哀郢》時,楚懷王已經在秦國的羈留中死去,繼位的楚頃襄王把屈原流放到江南。沒多久秦國大將白起就率軍攻陷了楚國都城郢。詩人久放的痛苦和對祖國危亡的憂慮,在這首詩中得到異常深刻的反映。「皇天之不純命兮,何百姓之震愆?民離散而相失兮,方仲春而東遷。」說的就是:天道不專反覆無常啊,為何使老百姓在動亂中遭殃?人民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啊,正當仲春二月遷往東方。
屈原在江南的流放地聽到國家滅亡的消息後,選擇了懷沙投江,以身殉國,他的《懷沙》一辭可說是絕筆:
浩浩沅湘,分流汩兮。修路幽蔽,道遠忽兮。
懷質抱情,獨無匹兮。伯樂既沒,驥焉程兮。
民生稟命,各有所錯兮。定心廣志,余何所畏懼兮?
曾傷爰哀,永歎喟兮。世渾濁莫吾知,人心不可謂兮。
知死不可讓,願勿愛兮。明告君子,吾將以為類兮。
眼前浩瀚縹緲的江河讓他感到孤獨和絕望,雖然世界混濁,沒人理解,但還有死亡可以安慰自己。知死不可讓,願勿愛兮。明告君子,吾將以為類兮。就此他下定了一死的決心。
屈原死後,人們懷念他敬重他,端午節的習俗也就漸漸流傳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