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文]恐怖的「黑死病」鼠疫暗流湧動
7月30日,青海省海南藏族自治州興海縣子科灘鎮發現疑似鼠疫疫情。根據患者臨床表現、流行病學調查和實驗室檢測結果,專家確認為肺鼠疫。這一起突發疫情將鼠疫這個近乎遙遠而陌生的名詞又一次拉入到人們的視野裡。
恐怖的「黑死病」
從有記載的歷史來看,鼠疫在地球上有過三次較大的流行。公元6世紀,第一次源於埃及西奈半島的鼠疫迅即傳播至拜占庭帝國首都君士坦丁堡,呼嘯而來的疫情每日裹挾著上萬人的性命洶湧而去,很快這座城市便化作鬼城。
隱匿數百年之後,14世紀20年代,鼠疫再次爆發,並席捲亞非歐三大洲。中東地區有三分之一的人口喪命於鼠疫的魔爪,與此同時,歐洲人口的平均壽命迅速銳減至20歲。義大利人文主義作家薄伽丘的名著《十日談》正是以這次疫情為背景,同時此次疫情還讓鼠疫有了「黑死病」這一恐怖驚悚的別名。
1664年,鼠疫在倫敦又一次凶靈再現,這場持續了接近一個半世紀的疫情讓歐洲的人口下降了三分之一。全世界更是有將近1億人因罹患鼠疫而離世。不過這次的鼠疫在繼續扮演死神代名詞的同時,還催生出了對付疫病的公共衛生措施。當鼠疫蔓延到義大利米蘭城的時候,當地一位主教斷然下令,在最先發現鼠疫的三棟房屋周圍砌上圍牆,裡面所有人均不得邁出半步。這一舉措挽救了米蘭,使之成為極少數未受鼠疫波及的城市之一。自此,隔離也就成為防疫的基本原則,一直沿用至今。
自從公元二世紀,鼠疫從印度傳入我國之後,這一凶險的疾病便紮下根來。在此後的千餘年間,這種疾病不時掀起規模或大或小的疫情。在1890年,雲南地區毫無先兆地暴發了鼠疫流行,由於那時交通已算便利,疫情很快便波及到全世界。好在那時的人們對公共衛生防疫已經有了一些初步認識,因此這次流行只造成了1000萬人的罹難。
鼠疫並非一種人際間常年存在的傳染病,反而具有間歇多年後突然暴發的特點。在我國,根據旱獺、黃鼠、沙鼠、田鼠、家鼠等貯存宿主的棲息地的不同,鼠疫疫源地分佈在全國19個省、自治區的291個縣,疫源地總面積達到了140多萬平方公里。目前,我國對鼠疫的檢測能力不足,因此很難在人際間鼠疫事件發生之前,偵測到動物間的鼠疫流行情況。
三條傳播路線
鼠疫在人間肆虐了上千年後,1894年,法國科學家耶爾森(Alexandre Yersin)終於發現鼠疫桿菌才是這種烈性傳染病的罪魁禍首。在我國的《傳染病防治法》中,鼠疫被列為甲類傳染病,目前大致可以分為肺鼠疫、腺鼠疫、敗血型鼠疫及輕鼠疫四種類型。臨床上以腺鼠疫(黑死病)較為常見,但肺鼠疫的症狀最嚴重,病死率極高,潛伏期很短,僅有數小時到三天。
根據此前的調查,青海省地方病預防控制所所長王虎教授推測,首例患者的發病原因是:自家散養的狗覓食了草原上自斃的染疫旱獺而感染了鼠疫,之後死亡。而主人在處理狗的屍體過程中,受到狗身上寄生跳蚤的叮咬,而感染了鼠疫。從感染到死亡僅三天時間。此外受到這次疫情波及的人群多是這位患者的親屬和鄰居。
從這段描述中,我們可以清晰地看到鼠疫的三條傳播路徑。
首先是以蚤為中間媒介,構成從齧齒動物到蚤,再到人的傳播通路。在自然界中,當蚤類吸食了攜帶病菌的貯存宿主的血液後,其中的病菌會在蚤的前胃和整個消化道大量繁殖,形成菌栓阻塞消化道,當這種跳蚤再叮咬健康的人或動物時,原來吸入的含菌血液受阻反流,病菌便順勢侵入到新的宿主中。
眾所周知,跳蚤和老鼠一般生活在衛生條件較差的地方,因此通過改善衛生條件,可以有效抑制鼠疫的傳播與發生。在18世紀前後,正值第三次鼠疫大流行期間,歐洲各國積極加強了基礎衛生設施的建設,如上下水道的改進,並且重視對垃圾的處理,加上普遍進行的殺蟲和消毒,讓鼠疫得到了有效控制。這些舉措也被稱為「第一次衛生革命」。
其次,在自身的皮膚存在傷口的情況下,直接接觸感染鼠疫的動物、屍體甚至排泄物時也有被感染的可能。
在我國的一些疫源地,當地居民有獵食旱獺或其他野生動物的習慣,而一些非疫源地的居民嗜愛野味。2000年,甘肅張掖地區曾截獲偷獵者運往廣東的旱獺218只,其中30只已經死亡,從中分離出鼠疫菌5株。這些動物一旦抵達目的地,加工者與食客都會面臨被鼠疫感染的威脅。另外在一些流行病學調查中,科學家從動物毛皮交易集散地的標本中也能發現鼠疫陽性結果。
事實上,真正導致鼠疫大流行的是鼠疫的第三種傳播方式——呼吸道飛沫傳染。肺鼠疫患者咳出的血、痰以及咳嗽、說話時噴出的飛沫中都含有鼠疫桿菌,未經防護的旁人與患者接觸談話時,通過吸入了含有鼠疫桿菌的飛沫便可直接罹患肺鼠疫。
對付這種具有惡性流行特徵的傳染病,唯一有效的措施就是及時治療外加強有力的隔離措施。在此次青海疫情當中,當地衛生部門共劃定3000多平方公里的隔離區域,並對332名密切接觸者採取了隔離措施,另外9名患者由於及時接受了治療,現在身體狀況正處於恢復當中。
最後防線能否守住?
在醫學技術昌明的今天,相對於艾滋病、流行性感冒等「主流」傳染病,在傳染病家族的魑魅魍魎圖中,鼠疫漸漸成為了小角色。
為鼠疫治療立下頭功的要數抗生素。自從上世紀40年代末鏈黴素發現以來,它就一直被作為治療鼠疫的首選藥物。有統計表明,只要能做到及時就醫,經鏈黴素治療後,死亡率可由50%~90%降低到5%以下。
鏈黴素是灰鏈黴菌自然分泌的一種化合物,繼青黴素之後,它是人類找到的第二種源自微生物的抗生素。青黴素殺菌的原理是「強攻」病菌的細胞壁,導致其缺損,從而使病菌失去保護屏障,繼而破裂死亡。但鼠疫桿菌的特殊之處在於,其外周除了細胞壁的保護之外,還有一種由多糖類物質組成的莢膜,這如同為鼠疫桿菌披上了一層盔甲。因而對付這種病菌,青黴素就不太靈光了。
鏈黴素棄強攻而選擇智取,它作用的靶點是病菌的核糖體,這種細胞器在細菌中的作用是蛋白質的加工廠,細菌生長繁殖所必須的蛋白質都由這一加工廠生產。鏈黴素佔領並破壞了加工廠後,病菌如同被掐住了七寸的毒蛇,除了乖乖送命別無他途。
對於傳染病的防控,疫苗從來就是一把利器,鼠疫也不例外。目前使用當中的疫苗包括滅活疫苗和減毒活疫苗。前者在1946年首次應用於人類。但該疫苗的有效性是間接從越戰美軍的感染情況中得出的,目前並無確定的臨床試驗證實其效果。我國一直沿用的是減毒活疫苗,一般認為這種尚有生命力的疫苗可以在體內短暫繁殖,因而能夠更好地刺激免疫系統。
而今即便效果稍好的減毒活疫苗依然存在種種問題,如不良反應較大、有潛在毒性、對肺鼠疫不能完全保護等。一些新型疫苗——如蛋白質疫苗、核酸疫苗以及亞單位疫苗——尚處在研發和臨床試驗階段,還沒有一種能付諸實用。
最讓人憂慮的是鼠疫桿菌的抗藥性。法國巴斯德研究所的科學家從一位馬達加斯加的腺鼠疫患者體內分離得到一株病菌,吃驚地發現,由於該株菌內含有一個特定的質粒,使之對鏈黴素、壯觀黴素、磺胺嘧啶、四環素等多種抗生素都存在高抗性。雖然多藥耐藥菌株極為罕見,但這仍為抗生素治療蒙上了一層陰影。(風之樺 四川大學生物治療國家重點實驗室博士生,科學松鼠會會員。)
跳蚤從野生或城市老鼠身上攜帶了鼠疫病毒,然後傳染給人類。野生型鼠疫病毒在37攝氏度左右會產生毒素,使得人體天然免疫基因難以激活,藉以逃避炎症反應,最終對人產生致命的傷害。而基因改造型鼠疫,則人體可以激活天然免疫基因,產生炎症,殺死病毒,得以康復。
鼠疫三態
腺鼠疫
是由傳染性跳蚤咬傷造成的最常見的鼠疫類型,鼠疫桿菌通過咬傷部位進入皮膚並通過淋巴系統到達最近的淋巴結。由於鼠疫細菌耶爾森菌或鼠疫桿菌將在此處大量複製,淋巴結於是變得紅腫。腫脹的淋巴結被稱為「腹股溝淋巴結炎」,這是非常痛苦的,並且會在感染晚期作為開放性潰瘍化膿。
敗血性鼠疫
在感染直接通過血流傳播時發生,但無「腹股溝淋巴結炎」的跡象。較常見的晚期腺鼠疫將造成血液中存在鼠疫桿菌。敗血性鼠疫可由跳蚤咬傷以及通過皮膚裂縫與傳染物直接接觸造成。
肺鼠疫
是鼠疫的最致命和極少見的類型。通常肺鼠疫是由最初腺鼠疫晚期感染的繼發性傳播引起的。原發性肺鼠疫是由吸入煙霧狀傳染性飛沫造成的,並可在沒有跳蚤或動物捲入的情況下在人與人之間傳播。未經治療的肺鼠疫具有極高的病死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