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厲王並不愚蠢:如果聽召公的建議一天都過不了
封建帝王們在沒有做皇帝的時候,是不怕天下大亂的,在他們眼裡「帝王將相寧有種乎?」但是,一旦黃袍加身,登上皇帝寶座,便換了個人似的,沒有不希望穩定的。不但起兵造反的要堅決鎮壓,就是胡說亂說,議論國家大事,容易造成思想混亂的人,也是要嚴加懲處的。這方面,古今帝王中,周厲王尤甚。
周厲王是西周時期的一個國王,且不說此人如何,但看他死後的謚號「厲王」,就知道此人之德性。辭源上對「厲」的解釋為,「厲者,惡也,虐也。又,殺戮不辜曰厲,暴虐無親曰厲。」用現在的話來說,這厲的意思是暴厲,就是酷虐,就是亂殺無辜,就是獨夫民賊。
據歷史記載,這位周厲王在位期間,橫徵暴斂,大權獨攬,恨不得把天下所有的財富都歸到自己的名下。所以國人恨他,反對他,議論他。
國人的議論肯定不是歌功頌德了,有些話可能還很難聽。所以,厲王不高興了,一個國家「利莫大於治,害莫大於亂」,沒有一個穩定的社會環境,國人亂說亂動,那就什麼事也幹不成了。
於是周厲王派巫人監視老百姓,如果有誰敢搬弄是非,就把他抓起來,把腦袋砍掉。這一招,果然奏效,國人「道路以目」,相互瞅瞅就不錯了,沒有人再敢到一塊議論什麼了。
周厲王終於高興起來,他對召公說:「我能制止他們胡說八道了,現在再也沒有人敢對我進行誹謗了。」
但是,召公聽了之後,非常憂慮地說:「大王啊!你這是在堵百姓的嘴啊。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川壅而潰,傷人必多。因此治水的人,都是開通溝渠讓洪水通暢;治理百姓的人,都是開導讓他們講話。然後,好的加以推行,壞的加以防範,這樣才能獲得國人的擁護啊!」多好的建議啊!可是周厲王為什麼就是不採納呢?如果採納,是不是就不會落到僅過三年就被國人流放的下場呢?
其實不然,大凡統治者都不是愚蠢的,他們比我們想像的要聰明得多。事實證明,愚蠢的恰恰是召公而不是厲王。
為什麼這樣說呢?作為一個大臣,給皇帝出主意,一定要從國家的實際情況出發,要審時度勢,脫離實際的主意不是好主意。
從當時的國情來看,如果周厲王是一個開明仁慈的君主,周王朝是一個國泰民安的國家,那麼讓大家敞開說吧,隨便議論去吧,反正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矛盾。即便有點問題,解決解決也就行了。可是,當時的情況完全不是這樣,厲王是一個暴君,貪婪成性,對國人瘋狂掠奪,殘酷鎮壓。國人和君主的矛盾已經發展到了極端惡化的程度,風雨飄搖,大廈將傾,無法緩解。
所以,周厲王一點都不糊塗,他知道問題的嚴重性,他的殘酷和暴虐,已經犯下了滔天罪行,老百姓早已怨聲載道。無論他怎樣改變,國人都不會寬恕。況且他也不想改變,如果改變,就沒了快樂,沒了快樂,還當什麼帝王?
許多人曾把召公的話奉為至寶,常常用來教訓別人,其實這太單純了。召公不過是個書生氣十足的人,他還沒有把周厲王想得非常壞,以為只要周厲王認真改正錯誤,還是能得到國人的寬恕和諒解。所以他希望周厲王能夠開明一些,虛心納言,廣泛聽取人民群眾的意見,不斷改進自己的工作,在人民心中樹立一個良好的形象。
其實這是不可能的,召公所說的疏導,就是不加限制地讓國人隨便說,那怎麼行!孔子說:「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老百姓什麼都不要讓他們知道,知道了,就壞了事了。在一個國家,君主的所作所為,只有少數人才瞭解內情,只有少數人才知道是怎麼回事。如果讓這些人隨便亂講,就會給那些別有用心的人以可乘之機,他們就會藉機煽動老百姓的不滿情緒,就會火上澆油,就會製造事端,就會欺騙不明真相的群眾。如果打開讓老百姓說話的閘口,那就會像洪水一樣,一瀉千里,一發而不可收,厲王的統治就會頃刻瓦解。所以,兩害相權取其輕,只有堵這一條路了,反正穩定一天算一天,維持一年算一年。我死之後,管他洪水滔天。
史書上說:由於厲王不聽召公的話,「三年,乃流王於彘。」那意思就是說,厲王咎由自取,如果聽了召公的話,就不會出現這樣的悲劇,厲王的統治就會長治久安地維持下去。其實這是寫史人的偏見,如果厲王真的按照召公的話去做了,恐怕連一天都維持不下去了。
不過,以我之見,厲王的悲劇不在於沒有聽召公的話,而在於沒有對自己進行正面宣傳。假如他一面不准國人隨便議論,防民之口,一面向國人宣傳自己勤政愛民的先進事跡,樹立開明仁愛君主的高大形象,管他真的假的,如戈培爾所說,「謊言重複一千遍就是真理」,那麼,再多維持幾年大概還是沒有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