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比赤壁官渡的興勢之戰:史上讓蜀漢延國20年
赤壁之戰、官渡之戰、夷陵之戰、漢中爭奪戰……與三國前期這些赫赫有名的戰役相比,公元244年發生在今天陝西省漢中市洋縣北面的興勢山之戰,可謂寂寂無名。對於三國後期魏蜀之間的這場戰役,《三國誌》裡僅有寥寥數語,而以戰爭場面為小說重要內容的《三國演義》裡卻尋不到隻言片語。然而,後世戰略家對此戰評價甚高,將其列為「退戰」的經典戰例,認為蜀漢因此得以延續國祚20年。
公元234年諸葛亮去世後,蜀漢由蔣琬和費禕相繼執政。二人認為,魏國地域遼闊、勢力強大,與之正面交戰難以取勝。在此形勢下,二人決定改變諸葛亮在世時的進攻方略,暫時不對曹魏發動大規模進攻。隨著戰略方針由攻轉守,蜀軍的兵力部署也進行了調整。242年春天,姜維率領的部分蜀軍首先從漢中退駐涪縣(今四川綿陽)。第二年,蔣琬亦率蜀軍主力撤駐涪縣,此後,費禕出任蜀漢大將軍,從患病的蔣琬手中接掌兵權。相比漢中,涪縣的地理位置更靠近蜀漢的心臟地區。同時,當地有涪水運輸之利,上抵邊關江油,下達重鎮江州(今重慶)。陸路北通劍閣,西南距離成都僅三百餘里,糧餉供應方便,可以接應四方。蔣琬和費禕的想法是,邊境若有緊急,可由此領兵北上增援。
但是,這一兵力部署不可避免地削弱了蜀漢前沿陣地漢中的防務。諸葛亮在世時,漢中作為蜀漢北伐的前進基地,一度集結了蜀軍主力,規模維持在10萬人左右。而243年蜀軍主力南撤以後,漢中的軍政事務由前監軍、鎮北大將軍王平主持,其麾下兵力僅兩萬餘人,又分散在數百里範圍內的多處據點之中,呈現出相對薄弱的態勢。若是敵人大舉入侵,後方援軍不及時救援,漢中便有陷落的危險。
魏國方面也看出了這一形勢,從243年(魏正始4年)起,魏國出現了要求進攻蜀漢的呼聲。當時魏明帝曹睿死後,大將軍曹爽(曹真之子)與太傅司馬懿共同輔政。司馬懿長期都督荊、豫、梁、雍諸軍事,屯師秦、隴,西拒蜀漢諸葛亮,東滅遼東公孫淵。正始前期,他每年皆督師淮河沿線,擊退吳軍進犯,功勳卓著。與司馬懿相比,只是憑借魏國宗室身份及魏明帝寵愛的緣故而執掌朝政的曹爽,在軍事領域毫無建樹。因此,曹爽急於在戰場建功以樹立威望。正始5年(244年)春天,曹爽以其表弟夏侯玄為征西將軍,都督雍、涼諸軍事,大規模徵兵六七萬,並以關中及氐羌民為運夫,總計十餘萬人,準備伐蜀。當年3月,不顧司馬懿的反對,曹爽以大將軍身份親自前往長安(今陝西西安),決心以優勢兵力,趁虛攻陷漢中。
漢中是處於關中平原和成都平原之間一片較為狹小的山間盆地,它的北面是莽莽秦嶺,南面為大巴山。自古這裡就被稱為「形勢之地」,所謂「前控六路之師,後據兩川之粟,左通荊襄之財,右出秦隴之馬,號令中原,必基於此」。這裡交通便利,「北瞰關中,南蔽巴蜀,東達襄、鄧,西控秦、隴,形勢最重」。作為連接關中與巴蜀的主要通道,歷來敵對雙方為了自身的進退考慮,都會竭盡全力爭奪此地。在三國鼎立的形勢下,漢中對於蜀漢的意義要比對於曹魏的意義更為重大,這一方面是由於嘉陵江和漢水的原因,漢中與蜀中的聯繫更密切,另一方面則是由於秦嶺的險峻比大巴山更甚。自漢中越秦嶺北進較難,越大巴山南進卻較易。魏蜀以秦嶺為界,尚可共享秦嶺之險,若以大巴山為前沿,則地理上的優勢將倒向魏國,故而時人即言「漢中則益州咽喉,存亡之機會,若無漢中則無蜀矣」,失去漢中,蜀漢就難以立國。只不過,魏國要奪取漢中又談何容易!從關中前往漢中較為近捷的是穿越秦嶺山脈的幾條通道,即褒斜道、儻駱道和子午道,其中褒斜道以南循褒谷、北走斜水而得名,路程五百餘里,道的北口即是渭水之濱大名鼎鼎的五丈原。這條道路在秦嶺諸道中相對省時省力的,故漢代關中通往巴蜀的驛路就設在這條道上。即便如此,曹操在與劉備爭奪漢中的戰爭中,仍因褒斜道險峻的山路吃足苦頭,感慨「南鄭直為天獄,中斜谷道為五百里石穴耳」。
漢中是處於關中平原和成都平原之間一片較為狹小的山間盆地,它的北面是莽莽秦嶺,南面為大巴山。自古這裡就被稱為「形勢之地」,所謂「前控六路之師,後據兩川之粟,左通荊襄之財,右出秦隴之馬,號令中原,必基於此」。這裡交通便利,「北瞰關中,南蔽巴蜀,東達襄、鄧,西控秦、隴,形勢最重」。作為連接關中與巴蜀的主要通道,歷來敵對雙方為了自身的進退考慮,都會竭盡全力爭奪此地。在三國鼎立的形勢下,漢中對於蜀漢的意義要比對於曹魏的意義更為重大,這一方面是由於嘉陵江和漢水的原因,漢中與蜀中的聯繫更密切,另一方面則是由於秦嶺的險峻比大巴山更甚。自漢中越秦嶺北進較難,越大巴山南進卻較易。魏蜀以秦嶺為界,尚可共享秦嶺之險,若以大巴山為前沿,則地理上的優勢將倒向魏國,故而時人即言「漢中則益州咽喉,存亡之機會,若無漢中則無蜀矣」,失去漢中,蜀漢就難以立國。只不過,魏國要奪取漢中又談何容易!從關中前往漢中較為近捷的是穿越秦嶺山脈的幾條通道,即褒斜道、儻駱道和子午道,其中褒斜道以南循褒谷、北走斜水而得名,路程五百餘里,道的北口即是渭水之濱大名鼎鼎的五丈原。這條道路在秦嶺諸道中相對省時省力的,故漢代關中通往巴蜀的驛路就設在這條道上。即便如此,曹操在與劉備爭奪漢中的戰爭中,仍因褒斜道險峻的山路吃足苦頭,感慨「南鄭直為天獄,中斜谷道為五百里石穴耳」。
相比之下,儻駱道和子午道的通行條件還不如褒斜道。位於東面的子午道南口,是幾條通道中距離漢中最遠的,兵家向漢中進兵,一般都不走此道,而儻駱道是由漢中盆地東端的成固(今陝西省洋縣)入儻水河谷,過分水嶺後,再沿駱谷進入關中平原。其道路程雖短(全長420里),但中間絕水地段較褒斜道長,山路險峻,其中越秦嶺主峰一段,盤山路曲折迴旋八十餘里,共八十四盤,行軍不易,易受阻塞。曹爽恰恰選擇了大軍從儻駱道進攻漢中,事實證明,這並不是一個好的選擇。魏軍來犯的消息傳到漢中,令蜀漢守軍極為震驚。當時在漢中駐有不足3萬的蜀漢守軍,算上當地農民戰時變成的義勇(按照稍後西晉太康初年的人口統計,漢中郡為15000戶,而三國時期可能還要少些),以一戶出一丁計算,總共估計可以徵集近萬義勇。人數上不佔優勢,義勇的戰鬥力與正規軍自然不可同日而語,因此,面對氣勢洶洶來犯的10萬魏軍,漢中的蜀漢守軍處於絕對的劣勢。
在這種情況下,一些蜀漢將領建議,放棄外圍的秦嶺山險,全軍收縮至諸葛亮時期築起的要塞漢、樂兩城——兩地分別在沔陽(今陝西勉縣)和成固(今陝西省洋縣),是北拒曹魏的重要城堡——任由魏軍進入漢中腹地。這期間,蜀漢主力有足夠時間從涪縣出發援救陽平關(蜀北主要門戶,今陝西勉縣西白馬河入漢水處,流經的白馬山山勢高峻,扼險作關)。但是,鎮守漢中的主將,曾在街亭之戰中勸諫馬謖不要屯兵山上的王平不同意撤守。他認為,敵人如果趁我援軍不到即攻克陽平關,就會釀成大禍,因而堅持應固守秦嶺險要。眾將之中,只有參軍劉敏擁護王平的決策。劉敏認為,漢中百姓男女佈滿田野,莊稼還在田里,如果聽任魏軍進入平原,則大事去矣。於是,劉敏率部佔據興勢山。興勢山在洋縣西北43里,「形如一盆,緣外險而內有大谷」,是儻駱道南出口戰略要地。蜀漢依山而築「興勢圍」,這裡成為兵家必爭之地。
由於兵力嚴重不足,蜀軍在防禦時不得不採用虛張聲勢的做法,「多張旗幟,彌亙百餘里」。王平所率領的「後拒」(機動預備隊)數量少得可憐,如果魏軍從興勢前線分出部分兵力改走不遠處的子午道進入漢中,身為都督的王平只能帶領千人趕赴援救。好在狹曲陡峭的儻駱道幫了蜀軍的大忙,如曹丕當年所說,「漢中地形實為險固,四岳三塗皆不及也」「一夫揮戟,千人不得過」。魏國大軍入駱谷數百里,成了一字長蛇陣,兵力上的優勢得不到發揮。而處於劣勢的蜀軍不但憑險據守,有地利之便,其軍中由南中少數民族組成的「無當飛軍」更是驍勇異常,這支部隊人人身著鐵甲,翻山越嶺如履平地,最擅長的是夜襲,裝備的是塗有毒箭頭的連弩和鋼刀。當此之下,魏軍「進不獲戰,攻之不下」,陷入被動境地。王平的堅守為蜀軍主力的到來贏得了寶貴的時間。閏3月,後主劉禪下令費禕率軍救援漢中。但涪縣與漢中距離過遠,相隔幾乎近千里,按漢代軍隊每日行程,「輕(裝)行五十里,重(裝)行三十里」,加上蜀道險阻,行軍艱難,援軍趕到漢中已是4月的事情,距離魏軍入侵幾乎已過去兩個月了。
當費禕率領的蜀軍主力姍姍來遲時,蜀漢最危急的時刻已然過去了。反過來,倒是曹爽率領的魏軍此刻身處險地。魏軍受阻於興勢,未能出谷道在富庶的漢中平原「因糧於敵」,而關中及氐羌的千里運輸不能保障糧食供應,牛馬騾驢大量死在運輸途中,運夫號泣於道路上。遠在洛陽的司馬懿到底老奸巨猾,意識到局勢大為不妙,寫信警告曹爽:現今蜀軍已經佔據險要的興勢,你們處在進不能戰,退則被截擊的全軍覆沒境地,到時候怎樣承擔如此重大的責任?!郭淮——曹爽的先鋒,同時也是司馬懿的舊部。此人長期鎮守秦、隴,一向以英勇善戰著稱,此刻也察覺局勢危險,於是主動撤軍,這樣避免了軍隊的無謂損失。等到5月,曹爽終於接受司馬懿的勸告,引軍回國,費禕卻不願意他走得如此輕鬆自在,乘機進兵,依托曹爽退兵路上的沈嶺、衙嶺、分水嶺堵擊曹爽。魏軍爭奪山險苦戰,勉強通過,但是徵調來用作運輸的牛馬幾乎死光丟光,關中多年積蓄的物質為之消耗一空。至此,興勢防禦戰以蜀軍的獲勝宣告結束。
這場戰役不為後世所注意,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沒有「名將」效應。整場戰役不但與前三國時期將星雲集的赤壁之戰不可同日而語,甚至連後三國時期有名的人物如司馬懿、姜維等人也都置身事外。在參戰將領中,名氣最響的恐怕是日後路人皆知其心的司馬昭了,然而,其時此人不過是曹爽麾下一名打醬油的「征蜀將軍」。於是,相比同時期的其他戰役,很多作家較少著墨此戰,甚至忽略了此戰。但是,這場興勢防禦戰的意義卻絕非如此無足輕重,明朝戰略家劉基在其著作《百戰奇略》中,將此戰列為「退戰」的經典戰例:一旦敵軍佔有絕對地理優勢,你已難以繼續戰鬥,唯一可行的選擇就是迅速撤退。很大程度上,興勢防禦戰是三國時期最重要也最被低估的戰役之一。一方面,曹爽首次用兵即遭到慘敗,使其威望和影響力驟跌,為5年後他在與司馬懿的權力爭鬥中最終倒台埋下伏筆。而接連3次攻伐漢中的失敗(219年曹操敗於劉備、230年曹真與司馬懿敗於諸葛亮,244年曹爽敗於王平與費禕),令魏國內部對伐蜀產生畏懼心理,當20年後司馬昭決議伐蜀之時,舉朝大臣竟然只有鍾會一人讚成,連在前線與姜維交戰多年的宿將鄧艾居然也覺得蜀漢無隙可趁,反對攻蜀。其時,地跨整個北中國的曹魏竟然畏懼僅有益州之地的蜀漢如虎,著實令人大跌眼鏡。
另一方面,興勢防禦戰的情況表明,蜀漢兵力的戰略部署存在缺陷,即漢中前線與後方援軍的駐地距離太遠,遇有急難赴救要耗費較多時日。為此,費禕代蔣琬主政後,立即將蜀軍主力移駐涪縣東北數百里的漢壽(今四川廣元昭化北)。這裡可依托西漢水(嘉陵江)運輸之便,與漢中的距離也被縮短了一半,能更加迅速地支援前方,不失為攻守兼備的妙手。而姜維繼費禕統率蜀軍之後,卻錯誤地總結了興勢之戰的經驗,認為固守秦嶺外圍,「適可禦敵,不獲大利」,決定放棄漢中外圍,收縮防守,撤消了外圍的大部分據點,將蜀漢軍隊集中到漢、樂二城(恰是興勢之戰時王平反對的意見),企圖以此來誘使敵軍重兵進入漢中盆地,待其乏糧撤退時再行反攻,全殲來寇。結果,姜維的決定鑄成大錯,待到鍾會伐蜀時,魏軍輕易地進入漢中平原,攻破陽安關(編註:陽平關在蜀漢後期又名陽安關),引起蜀國北部防禦體系的全線崩潰,在3個月內蜀漢便土崩瓦解宣告滅亡。這恰恰從正反兩面證明,在興勢之戰中作出正確決策的王平,堪稱延續蜀漢國祚廿年的大功臣。而作為名將形象的王平與這場興勢防禦戰一樣,卻早已湮沒在歷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