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文]中南海保健總管講述搶救胡耀邦經過
與父親稟性相近的王敏清,隨即給周恩來總理寫了一封長信,揭露康生的問題。不料,這封信竟輾轉落到了康生的手中。結果父親未能倖免於難,他自己也被打成了攻擊康生及無產階級司令部的「現行反革命」。
他的父親王世英則於一九六八年春,被康生、江青陷害而慘死。
這年九月,蒙冤十三年的王敏清也得到平反。但堅強的王敏清在自己沒獲平反、康生問題未被揭發之際,就在二月冒著政治風險,寫下了七千餘言的長文《爸爸的眼睛——記我父親王世英持續三十年的一場鬥爭》,揭露康生的纍纍罪行。
文章於一九七九年九月二十四日刊發在《人民日報》上,雖然康生的名字被變通為「那個理論權威」,但明眼人一看就明白矛頭所向,反應很好。而且文中直言「那個『理論權威』和叛徒江青一夥將永遠被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比中央一九八○年十月十六日在報上正式公佈康生反黨罪行和開除其黨籍的消息,整整提前了一年。
搶救班禪
一九八五年五月,中央保健局正式恢復時,身任中央保健委員會辦公室主任的王敏清兼任局長。
作為保健局的局長,他有一項例行的公事,就是每個星期六的上午九點,到北京醫院北樓,聽取有關住院的高層領導人病情的匯報。
一九八九年一月二十八日,星期六,他像往常一樣,在八點五十分走進聽取匯報的辦公室。
剛進辦公室,就有電話找王敏清局長。電話告訴王敏清:班禪今晨四點多發生心肌梗塞,當地立即組織了搶救,現在班禪的呼吸已經停止,搶救仍在進行中。
瞭解了基本情況後,王敏清立即打電話通知了中央保健委員會主任楊德中。很快,中央統戰部部長閻明復辦公室、中央辦公廳主任溫家寶都打回了電話,內容都是要盡快組織搶救組。
溫家寶在電話裡說得更具體一些:「要組織最好的班子、帶上最好的搶救醫療器械、以最快的速度趕赴西藏搶救。」
當他們準備得差不多時,中央辦公廳派來接他們去飛機場的車也到了。他們直奔北京南苑機場。王敏清下車時發現,中央辦公廳主任、這次赴藏搶救班禪工作的總領導溫家寶身穿軍大衣,已經在那裡等候了。他們魚貫登機,同行的還有班禪的親屬等十餘人。在這些人中,王敏清是年紀最大的。
王敏清上了飛機才得知,他們乘坐的大飛機不能在日喀則降落,必須在拉薩換乘直升飛機。當飛機快到重慶時,飛行員報告說接到拉薩機場的消息,拉薩氣候不好,機場不能降落。他向溫家寶請示,是否在重慶降落。溫家寶聽後,果斷地說:「不行,直飛拉薩,要強行降落。」
下午五點二十分,飛機在拉薩迫降時,果然是狂風呼嘯。機場上有兩架直升飛機已經發動起來了,王敏清和搶救組人員急忙登上了第一架直升飛機,溫家寶也上了這架飛機。
飛機沿著雅魯藏布江峽谷飛行,兩岸峭壁似乎伸手就能觸摸到,在狂風中匍匐在地的野草清晰在目。由於氣候惡劣,飛機顛簸得厲害,飛機裡沒有座位,所有的人都坐著小馬扎,機上的人被顛過來倒過去。幾乎所有的人都在嘔吐不止,連一名機組人員也吐了。
六點二十分,飛機降落在日喀則的班禪行宮附近。王敏清提著手包,跳下飛機便朝搶救現場奔去。
王敏清還清晰地記得,他們進入搶救現場是六點三十分,當時屋子裡已有五十多人。有西藏自治區人民醫院、中國人民解放軍西藏軍區總醫院、日喀則地區人民醫院、中國人民解放軍第八醫院的專家和醫護人員,正在進行著緊張的搶救工作。有的在操縱人工呼吸機,有的在輪流做心臟按摩,班禪的病榻邊豎著輸液的吊瓶。
在聽了搶救情況的簡單說明後,為了及時瞭解班禪的真實病情,王敏清果斷地下令:一切搶救工作暫停五至六秒。因為當時無法判斷呼吸和心跳,究竟是班禪自動的,還是人工呼吸機和按摩在起作用。
經過短暫的觀察。王敏清和在場的專家們確認,此刻班禪的呼吸已完全停止,全靠人工呼吸;但他的心室有極微弱的、不規則的蠕動。這就是說仍可能有轉機的一線希望。他遂下令恢復搶救,決定實施心臟直接穿刺心內起搏。第一次穿刺,做得非常準確、到位。但班禪的心臟沒有被帶動起搏。
他們決定換第二台起搏機。進行第二次穿刺。操作依然準確、到位,可班禪的心臟依然沒有被帶動起搏。起搏機都是事前經過檢查的,顯然,可以排除是機器有故障。
搶救在繼續著,一切該做的都做了,班禪始終沒有恢復呼吸,心臟的蠕動也越來越弱了。晚八點十六分,心電圖呈現水平線狀態。這說明班禪的心臟已經完全停止跳動。
從班禪病發實施搶救,至此已近十六個小時,他的呼吸始終沒有恢復。最可能奏效的心臟兩次直接穿刺心內起搏,依然無能為力,起死回生的最後一線希望也已黯然。王敏清向溫家寶報告:班禪的心臟於八點十六分停止跳動。
此後,王敏清吩咐搶救停止,收拾搶救現場。沒有人對搶救組所採取的措施提出異議;也沒有人認為王敏清指揮有絲毫不當之處。
快到晚十點時,當地安排醫療組去吃晚飯。王敏清這才記起從早晨離家到現在,他還沒吃飯呢!可他此刻只感到撐持不住的睏倦,吃飯時嘴裡究竟嚼了些什麼,根本不知道。
搶救胡耀邦
一九八九年,實在是個不尋常的多事之年,而且幾件事都出乎意料。班禪副委員長辭世沒過多久,又一位精力充沛身體一直很好的中央領導人驟發病變,他就是原中共中央總書記胡耀邦,而王敏清則又一次成為現場搶救的組織指揮者。
題為《胡耀邦最後的瞬間》文章,記述了胡耀邦那次發病和搶救的過程,那篇文章與王敏清的敘述有很大差異,很有必要對當時真實的情況加以辨析澄清。那篇文章寫道:
在政治局開會時,胡耀邦站起來說:「我胸悶,難受。」
據當時擔任保健局局長的王敏清回憶,四月八日中午大約十二點十五分左右。他正在衛生部保健局辦公室吃中飯,突然接到電話,說胡耀邦在懷仁堂開會時病倒,要他立即趕到現場。
當王敏清下車走進懷仁堂時,北京醫院內科主任、原來也曾在中南海裡當過保健大夫的錢貽簡,已經在他到達之前趕到這裡。胡耀幫此刻在懷仁堂後面的一個小廳,他躺在擔架床上,一面輸著液,一面做心電圖等檢查。
當時情況緊急,胡耀邦面色蒼白,閉著眼睛,顯得非常痛苦。錢貽簡見到王敏清過來,指著心電圖的顯示悄聲對王敏清說,胡耀邦的心臟有問題。按照通常的慣例,當患者患的是相當嚴重的病症或絕症時,例如心肌梗塞、癌症等,不能把病情直接告訴病人,只能悄悄地告知患者的家屬。因為考慮到他和王敏清說話胡耀邦可能聽到,所以他才指著心電圖含混地說胡耀邦「心臟有問題」。
此刻王敏清通過觀看心電圖,已經注意到分明地顯示心肌梗塞的線象。他用很嚴肅、很鄭重的口吻對胡耀邦說:「您確實是心臟病,是心肌梗塞,而且很重,需要住院治療。」
王敏清說他和胡耀邦有著非同一般的關係,父親和胡耀邦在延安時期就相識,自己在擔任中央保健局局長後以及自己父親的平反問題上與胡耀邦有多次接觸,相互間已經很熟悉。他知道胡耀邦的脾氣跟自己父親差不多,耿直爽快、忘我奉公。同時也瞭解胡耀邦一向自以為身體不錯,平時不太注意休息,也不太在意醫生的勸告,經常違背醫囑連續緊張工作。
聽王敏清出語很重,又見他神態嚴峻,胡耀邦大概感覺到了問題的嚴重,遂安靜了下來,輕聲問道:「住哪個醫院?」
王敏清說道:「要住院就住北京醫院。」胡耀邦聽罷,又閉上眼睛,未再做聲,顯然是認可了。王敏清又對他說:「您現在需要安靜,待到血壓好轉後,再送您去醫院。」就這樣一邊診治,一邊觀察,直到下午四點左右,血壓好轉,病情稍顯穩定,才將胡耀邦抬上車,送往北京醫院。
對《最後》一文中有關「經同家屬商量,將胡耀邦送入北京醫院」的文字,王敏清說:「急病搶救現場,完全由醫生根據病情做決斷,哪有跟家屬商量的?醫療救治的事醫生和家屬商量,這醫生是幹什麼吃的?而且當時胡耀邦的家屬根本不在現場,他的孩子們更不在北京,跟哪位家屬商量?」
另外,王敏清說:「我清楚地記得,那天在搶救現場的醫生,只有北京醫院的、中南海保健處的和我這個中央保健局的,再沒有別的單位的。我可以負責地說,『北京阜外醫院、協和醫院的心血管病專家們也很快被接來了』的說法是根本就沒有的事。對此,除了我之外,當時在場的錢貽簡大夫也可以作證。」
王敏清跟著胡耀邦乘的救護車,一起到了北京醫院。他親自把胡耀邦送進了病房,並和醫院方面共同做了安頓醫護的部署。把一切都安排妥當後,他又在胡耀邦的病房逗留到臨近晚上七點,才離開醫院。
在此後的四月九日、十日,王敏清都到北京醫院去看望胡耀邦,瞭解病情。他說通常的情況下,病人在醫院安頓好了,是不需要中央保健局局長一而再地到病房去看的,但他和胡耀邦的關係非同一般,況且胡耀邦的孩子當時不在北京,所以他一定要親到病房看望。
心肌梗塞搶救過來後,連續三天病情穩定,按說短期內就沒什麼危險了。三天後,王敏清因有公務,離開了北京前往廣東、海南出差。然而就在四月十六日晚,正在海南的王敏清,從廣播中收聽到胡耀邦於十五日不幸逝世的噩耗。王敏清感到非常的震驚和突然。他離京時,胡耀邦的病情似乎已經穩定,不存在什麼危險了,怎麼突然就去世了呢?
在那些日子裡,王敏清的心情十分沉重:對自己熟悉和敬重的父執胡耀邦,本應替代他不在北京的孩子們更多地在他身邊守候,可自己偏偏因事外出了。王敏清後悔得無以復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