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圖]陳毅是如何治理上海的 兩年之內除黑絕娼
1950年底陳毅與家人在上海
1950年陳毅、張茜與父母、兒子在上海
陳毅在上海檢閱人民解放軍駐滬部隊。
1949年5月,上海解放。陳毅成為大上海的一市之長。陳毅的女兒是1950年在上海降生的。之前連生了三個兒子,「男聲齊唱」未免單調,第四個終於是女兒,姍姍來遲,小名就叫姍姍。當姍姍能憑窗遠望時,她發現,爸爸治理的上海是美麗的。
1949年5月,上海解放。時任華東野戰軍司令員的陳毅,從百戰沙場走向十里洋場,成為大上海的一市之長。
淮海戰役炮聲未停,中共中央已將注意力轉向解放寧、滬、杭問題了。陳毅在丹陽告訴接管幹部們:毛主席在七屆二中全會期間說,進入上海,中國革命要過一大難關。
難在何處?陳毅後來解釋:當時擔心兩大危險:一是我們打上海,美國出兵干涉;二是我們接管搞不好,進城後停工停電,大混亂,上海變成一座「死城」。兩種假設中只要有一種變成事實,便會使國內國際局勢受到牽動。陳毅1月25日在華東野戰軍前委擴大會議上說:「要警惕美國人干涉,可是我們決不向它示弱。要打就打,沒有什麼了不起!」就在南京解放當日,軍委電告:昨日泊於上海的幾艘美艦及海軍陸戰隊已撤至吳淞口外,兩艘英艦也隨之撤出。當然,這並不能排除解放上海的作戰發生僵持時美軍介入的可能。所以作戰本身要力求勢如破竹。
更嚴重的是第二種危險。我軍渡江後,由於戰線推進太快,鐵路運輸跟不上,接管上海的幹部到不齊,入城政策紀律教育來不及深入進行,總前委研究再三,於4月30日向中央軍委提出:「我黨我軍未作適當準備倉促進入大城市必然陷於非常被動的地位。」「我們考慮以盡可能推遲半月到一月入上海為好。」5月3日,軍委復電:同意推遲攻擊。其時,陳毅已由南京到達丹陽———接管上海的巨大準備工作將在這裡全面部署。
所有有關上海的年鑒,經濟、政治、文化、社會概況,包括繳獲的、地下黨調查的、上海來人報告的,匯成關於上海的二百多種小冊子,陳毅自己看,也交給幹部戰士們讀,再依據中共中央的方針政策,確定接管的具體方針步驟。比如,上海的官僚資產如何接管?外商企業如何對待?民族資本家的廠子如何使其開工?國民黨政府機構如何處理?僅財經接管縱隊的匯報陳毅就聽了兩天兩夜,對其中「兩白一黑」(指米、棉、煤)的運輸供應任務的艱巨緊急印象特深。
搖著一把大葵扇赴資本家的宴會
陳毅嚴格強調兩條:一是市區作戰不許用重武器,二是部隊入城後一律不得進入民宅。一日,陳毅抱著幾本古書找到城市政策組曹漫之,說史書上有過軍隊「不入民宅」的記載,查一查。後來《入城守則》草案便列上了這一條。對此,有些幹部想不通,說遇到下雨、有病號怎麼辦?陳毅堅持說:「這一條一定要無條件執行,說不入民宅,就是不准入,天王老子也不行!這是我們人民解放軍送給上海人民的『見面禮』!」總前委討論了《入城守則》草案,一致肯定「不入民宅」的規定完全必要。據說,毛澤東曾讚揚:很好很好很好很好。
5月10日,在丹陽的一座大廟裡,陳毅軍容整肅打著綁腿,向數百名端坐在背包上的接管幹部,作了一次入城紀律報告。他首先抓了兩件在丹陽發生的「小事」批評:一是有軍人沒票硬要進戲院看戲,二是有人擅自拿師範學院一個燈泡。小事不小。「為什麼無票非要進去看戲?是不是老子革命幾十年,進戲院還沒有資格?(笑聲)這個思想作怪,進上海非吃敗仗不可!」紀律,一定要嚴!———事實證明這正是人民軍隊的勝利之本。
幾千名接管幹部,幾十萬大軍,經過二十多天的集訓和準備,一切就緒。陳毅以豪邁的聲音宣佈:「今天世界上沒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我們接管上海了!」
上海接管順利完成,中央表示滿意。陳毅有何體會?「我個人對市政工作也沒有把握,只能穩步前進,量力而行,採取寬大的接管方針,團結多數人在我們周圍。」
「團結多數人在我們周圍」,將其付諸實行,談何容易!首先就遇到和民族資產階級的微妙關係。8月,正是敵人封鎖、物價波動、勞資糾紛迭起的困難階段,上海工商界代表人物榮毅仁和劉靖基兩人提出要請陳毅市長去家裡吃飯。去不去?陳毅請幹部們討論,有人主張去,有人擔心影響不好怕犯錯誤。陳毅笑道:「吃飯也是做工作嘛,我看可以去。怕犯錯誤把自己手腳捆起來,我才不幹!」結果,陳毅不僅帶了劉曉等領導幹部同去,還將張茜和孩子們也帶去。他有用意:要與布爾喬亞(資產階級)們「交朋友」。
七屆二中全會決議提出:「在革命勝利以後一個相當長的時期內,還需要盡可能地利用城鄉私人資本主義工業的積極性。」這正是陳毅「交朋友」的理論依據。他看出榮毅仁請吃飯,是「投石問路」。當時榮氏企業處境很不妙:在國民黨搜刮下企業損失慘重;海口封鎖原料漲價;企業大部資金被家族成員抽出帶走;工人不斷要求資方發放欠薪……
陳毅搖著一把大葵扇欣然赴宴,拉家常問情況,親切坦率,談笑風生,雖未講政治道理,但疏通了彼此間的感情,影響很大。
巧妙化解勞資矛盾,「味精大王」欣然回歸
工商界一大難題是勞資糾紛,6、7兩月發生兩千餘起。陳毅說:「解決這問題好比救火,不能用紙去包火,要從起火根源上去控制這火。」這就是指資本家多年虐待、剝削工人所造成的階級對立。比如工人要求廢除「抄身制」,紗廠經理想不通,說「這樣紗廠還不被偷光」。陳毅親自登門談心,從自己在法國當工人的體會談起,說:老闆把工人當奴隸,工資太少無法養家,工廠賺了錢對工人毫無好處,他為什麼不朝外拿?現在中國不同了,工人做了主人,有覺悟,你用我們的辦法試試看,廢除抄身制,有困難多與工人商量著辦,相信能辦好。中肯的勸導起了作用,不久各紗廠都取消了「抄身制」,工人們熱烈慶祝。經理們後來驚異地發現,車間裡每公斤棉花出紗率倒比以前提高了。他們受了一次教育。
另一方面,也要做說服工人的工作,顧及資方實際困難,不要逼得資方關廠。有一回某廠女工索要欠薪包圍了總經理家,陳毅親自佈置專人前往處理,勸回女工,並研究給該廠以低息貸款以維持生產。其後成立了「勞資協商委員會」,逐步建立工人與企業主的新型關係。
看到人民政府真心扶持私營企業發展生產,看到陳市長常請企業家到辦公室去徵詢意見商討政策,民族資本家們看到了出路和希望。10月初,著名的化工企業大資本家吳蘊初從美國回來了,陳毅熱情歡迎。見面那天看到這位昔日「味精大王」已脫去西服換上了新做的藍色棉制服,陳毅欣然道:「吳蘊老,過兩天廠裡工人要開會歡迎你回來,你就穿這身新衣裳去吧,這才叫面目一新呢!」請吃飯時,吳蘊初慚愧地提及當年曾任偽「國大代表」一事,陳毅爽朗地說:「過去在四大家族統治下,你們要發展民族工商業,不能不多方面應付。你們都是組織工業生產很有學識很有經驗的人,政府殷切希望你們回來作出更大的貢獻!」
不久,前國民黨招商局局長、企業遍及半個中國的大資本家劉鴻生也從香港回到了上海。
市府辦公室女秘書朱青是上海人,抗戰時期參加了新四軍,因為父親曾是國民黨官員,進上海一直未回家。陳毅知道了說:「你是共產黨員,為什麼你不相信你能影響你的親屬,反而怕人家影響你呢?」朱青回家去了。她哥哥在公用局當技術人員,一天小侄子唱「共產黨我們永遠跟著你走」,卻被哥哥一巴掌打去罵道:「飯碗都要打脫哉,還唱啥『跟你走』!」朱青覺得哥哥思想太落後,不料陳毅聽罷此事說:「他講得不錯呀,沒有飯吃了還怎麼叫人家跟你走?」原來機構精簡,她哥哥怕丟飯碗。幾天後在會議上,陳毅專門強調了要保留學有專長的舊人員問題。
有一次,陳毅去京開會住北京飯店,聽說傅作義先生沒住處,便立刻騰房子給他,自己住進中南海一所尚未修繕的舊平房。許多幹部聽說後議論紛紛:「早革命不如晚革命,晚革命不如不革命,不革命不如反革命。」陳毅批評道:「把共產黨員的水平降低了去羨慕黨外人士,是倒退的可恥的。你一定要住洋樓,可以,我馬上給你開張條子去住上海大廈,可是對不起,你的黨籍要開除!」
上海市文史館、參事室,原先安排了30多人。陳毅說:「太少了,人數加個零。」擴大10倍,上哪找人呢?向下要,各區統戰部遲遲報不上來,這個不合條件,那個歷史有問題。陳毅發了火:「你們這些人,連蔣介石都不如,蔣介石還把段祺瑞一家養起來呢!怎麼會沒有人?上海三教九流、遺老遺少,國民黨的軍政人員多的是,一人每月給八九十或一百多元生活費,我們養得起的。每月組織他們學習兩次,來受你的教育,有什麼不划算?我看這樣做有個最大的好處———可以減少一些反革命!」
團結並非一味遷就。有次座談會上一位老先生反映別人講共產黨「上層好,中間少,下面糟」,他立即指出:「我們對朋友的話總是虛心聽的,但這三句話我不接受。」他舉事實談道理,講「上層」與「下層」的辯證關係,使聽者心悅誠服。
組織黨代會代表聽交響樂,支持電影廠拍第一部彩色片
上海是個文化都市,有幾百家戲院、書場以及其他遊藝場所,直接間接以此為生的人大約有30萬。有人主張停演舊戲,搞接管關閉。陳毅說:「如果現在就把什麼都反掉,痛快是痛快,卻會使30萬人沒有飯吃,人家就會到市政府來請願,打破你的腦殼!(笑聲)把什麼都反掉,是容易的,從實際情況出發逐步地改,就不容易。」
舊上海有個交響樂團,軍管會成立後有人提出解散它,「花錢養這麼個洋玩意兒沒用」,陳毅卻指示保留:「交響音樂是全世界共同的藝術財富嘛,上海這樣的城市應有一個自己的樂團。」老樂團樓下是個嘈雜的菜場,不利排練,在陳毅關心催促之下終於搬進一所幽靜的花園樓房。青年音樂家黃貽鈞作為樂團的第一個中國指揮登台演出,陳毅熱情支持祝賀。甚至在一次為中共的黨代會演出時,有的人聽不懂交響樂而中途離場,陳毅下令鎖上劇場門不許退席,告誡大家要尊重演員的藝術勞動———藝術家們聞此何能不感奮呢!自1881年建團以來從未演奏過中國樂曲的交響樂團,第一次演奏了《新四軍軍歌》和《秧歌舞曲》。
當時上海民樂界第一把琵琶,當數早年留學美國的衛仲樂先生,人說他性格怪僻,陳毅卻與他相處甚洽,衛仲樂找到陳毅這樣一位知音,終生引以為幸。著名學者們,有的比陳毅年長數十,有的當時對共產主義並無信仰,諸如沈尹默、張元濟、熊佛西等,陳毅都與他們交了朋友,既從他們身上汲取知識智慧,又從生活、工作上給予關心,同時引導他們自覺自願改造某些舊的觀念。
在推進上海新文化事業的發展上,陳毅是不遺餘力的。蘇北籍工人平民愛看的淮劇受冷落,他親自提倡扶持。新成立的上海電影製片廠想搞中國第一部彩色片,蘇聯專家搖頭,大家仍決心上《梁山伯與祝英台》。陳毅大力支持,燈光設備不夠,下令將防空部隊探照燈調來。膠片洗印發生困難,一位年輕大學生發奮研究,終於成功。請陳毅去看,只見銀幕上花紅葉綠,彩蝶雙飛!陳毅熱烈鼓掌,晚餐時端起杯子跑去向這位青年碰杯:「謝謝你,小萬同志!幫助我們解決大問題了!」
不出兩年,除黑絕娼
流氓幫會是舊上海一大黑暗勢力。下層各行各業都有「霸」。扛碼頭的有「碼頭霸」、偷錢包的有「扒竊霸」,還有「菜場霸」、「糞霸」……這些流氓集團以青幫、洪幫為主,成了上海底層社會的實際控制者。對此,中共華東局通過潘漢年與逃去香港的幫會頭子杜月笙談妥,接管後他們不動,我們不殺其上層。入城後,陳毅又派幹部找到留在上海的黃金榮,要他按政府法令辦事,管束門徒,不得再為非作歹。80歲的黃金榮唯唯從命,並將手下所有大小頭目的花名冊呈交軍管會。後來,一批罪惡深重、民憤極大而又繼續作惡的流氓惡霸被先後正法,群眾放鞭炮慶賀。不出兩年,盤踞上海半個世紀以上的黑社會勢力,便基本肅清。
妓女,解放時登記在冊的近2000人,未登記的暗娼就不計其數。妓院封閉了,街頭暗娼卻難禁絕,有個晚上甚至拉客拉到陳毅警衛員頭上了。再三研究,陳毅同意民政局、公安局送來的方案:派便衣上街「釣魚」,「釣」到一個送上車一個。結果幾天下來,漕河涇婦女教養所裡就收容了近4000個妓女。入所第一件事是逐個為她們全面體檢,結果發現70%以上都患有性病。一筆不小的外匯費用報到陳毅面前,治梅毒用的青黴素當時全靠進口。美蔣封鎖,要從香港轉口,價錢更高。陳毅說:「不管花多少錢,也要治好她們的病。別的地方可以省,這筆錢不能省。」他又說:「對她們這些人,我們有幾條:一是給治病,二是治好了給職業,三是參加工作以後各單位要照顧她們的婚姻問題。」
短短的一兩年內,上海街頭的妓女硬是絕了跡。這不能不使西方世界為之驚歎折服。
印度《實業報》主編拉吉積紹.辛格來上海參觀,漫步街頭與市民們談話,回去後寫了專稿《上海的奇跡》,讚歎道:「新的人民政府管理下的上海,是東方的驕傲!」
陳毅的女兒是1950年上海降生的。連生了三個兒子,「男聲齊唱」未免單調,第四個終於是女兒,姍姍來遲,小名就叫姍姍。姍姍能憑窗遠望時,她爸爸治理的上海是美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