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圖]歷史珍聞:70年代中國全國軍事拉練揭秘
1970年冬至1971年夏,在神州大地上,曾上演過一場波瀾壯闊的億萬軍民大拉練、大練兵的場景。當時,上至白髮蒼蒼的老人,下至六七歲的孩童,幾乎無一例外地參加,真可謂:「七億人民七億兵,萬里江山萬里營。」然而,這場野營大拉練、大練兵的前因後果,卻鮮為人知……
毛澤東批示「這樣訓練好」,由此拉開全民大拉練的序幕
「冬練『三九』,夏練『三伏』」,是部隊從嚴訓練的傳統。利用「三九」嚴寒的特點,部隊經過一個多月的艱苦訓練,從「吃、住、走、打」四個方面,摸索出一整套在嚴寒條件下提高部隊生存能力、耐寒能力、適應能力、戰鬥能力的經驗。同時,對存在的問題也及時提出了解決辦法,為在嚴寒條件下全面提高部隊戰鬥力作出了貢獻。冬季千里野營拉練的報告經層層上報,毛澤東閱後十分高興地批示:「這樣訓練好。」
毛澤東「這樣訓練好」的批示,在全軍迅速進行了傳達,特別是東北、華北、西北三地區,當時戰略位置關鍵,又屬嚴寒地區,毛澤東「這樣訓練好」的批示,對「三北」地區部隊的訓練更具指導性。當時,「三北」地區的部隊進行了不同形式的拉練。有的部隊搞一次緊急戰備集合,不僅時間長,而且丟東忘西,很不符合戰備要求。北京衛戍區《關於部隊進行千里戰備野營拉練的總結報告》上報後,毛澤東批示:「如再不這樣訓練,部隊就變成老爺兵了。」
毛澤東對部隊千里野營拉練的兩次批示,不僅在全軍掀起野營大拉練的熱潮,也揭開了全國億萬民眾野營大拉練的序幕。當時,各行各業普遍組成野營拉練隊伍,手舉紅旗,肩扛背包,身著軍裝,以棍當槍,組成浩浩蕩蕩的拉練大軍,奔赴祖國的角角落落。一時間,神州大地人如海,歌如潮,埋鍋造飯,濃煙滾滾。拉練隊伍,川流不息,殺聲陣陣,到處呈現戰備景象。
億萬軍民野營大拉練,從1970年冬一直持續到1971年夏。在半年多的時間裡,工人進鄉村,農民進城市,軍人進山區,學生進軍營,相互流動,相互接待,嚴重影響了廣大軍民的正常生產、生活、工作、學習,甚至影響到社會治安。年輕人弄到一套軍裝,便會感到無限光榮、自豪。因此,在一些地方曾一度出現搶軍裝、搶軍帽事件,甚至出現盜竊槍支彈藥的事。根據億萬軍民大拉練出現的弊端,中央及時進行了糾正:要求工人以做工為主,農民以種地為主,學生以學習為主,億萬軍民大拉練才得以逐步降溫、停止。
練——「吃、住、走、打」為備戰
20世紀50年代初,由於中蘇關係友好,新疆被稱為中國可靠的大後方,所以當時除南疆駐守一個師外,其他地方基本上無駐軍。1962年4月,蘇聯通過其領事的策動誘騙,在新疆塔城、裕民、霍城煽動6萬邊民外逃,劫走20多萬隻牛羊,並組成返鄉團,企圖顛覆新疆。為加強邊防,1962年,中國人民解放軍騎兵第一師奉命進駐新疆。
騎兵第一師始建於20世紀30年代初,在土地革命戰爭、抗日戰爭、解放戰爭時期,主要承擔穿插、迂迴、包抄、突襲、剿匪等任務,屢建奇功。解放後,在天安門前,曾四次受到黨和國家領導人的檢閱,開國大典中的白馬連、紅馬連便是騎兵第一師的縮影。
1969年中蘇邊界自衛反擊戰後,騎兵第一師的主要任務轉為堅固陣地防禦,作戰方針是:「依托天山,堅守平原,長期堅持,獨立作戰。」為適應「人在陣地在」、「誓與陣地共存亡」這一堅固陣地防禦原則,1969年冬,騎兵第一師整編為陸軍某師。1970年,筆者是該師二十二團後勤處的助理員,主要負責部隊的吃、住和武器裝備的保障。
兵種及作戰任務發生變化後,我師必須迅速調整訓練內容,才能適應堅固陣地的積極防禦。1970年1月,正值「三九」嚴寒,經中央軍委同意,我師組成了由步兵第二十二團司、政、後三大機關參加的冬訓指揮部,率領步兵第二十二團的八連、機槍連、炮兵連、偵察連計300多人,展開了冬季野營大拉練、大練兵,以便摸索經驗,改革創新,全面提高部隊戰鬥力。
當時的野營大拉練、大練兵具有明確的指導思想,主要圍繞「吃、住、走、打」四個字進行,重點檢驗部隊在冬季嚴寒條件下的生存能力、耐寒能力、適應能力、作戰能力。
兵種及作戰任務發生變化後,我師必須迅速調整訓練內容,才能適應堅固陣地的積極防禦。1970年1月,正值「三九」嚴寒,經中央軍委同意,我師組成了由步兵第二十二團司、政、後三大機關參加的冬訓指揮部,率領步兵第二十二團的八連、機槍連、炮兵連、偵察連計300多人,展開了冬季野營大拉練、大練兵,以便摸索經驗,改革創新,全面提高部隊戰鬥力。
當時的野營大拉練、大練兵具有明確的指導思想,主要圍繞「吃、住、走、打」四個字進行,重點檢驗部隊在冬季嚴寒條件下的生存能力、耐寒能力、適應能力、作戰能力。
吃——檢驗部隊在嚴寒條件下的生存能力
按常規要求,步兵執行戰備任務時,單兵自帶的食品是「三生一熟」:「三生」即三天的生食,以大米為主;「一熟」即一天的熟食,以饅頭為主。拉練的第一天,每人攜帶的「一熟」是兩斤饅頭、兩斤水。新疆的冬季,野外格外冷,說滴水成冰,一點也不過分。部隊攜帶的饅頭和水,一小時之後全部凍得硬梆梆,饅頭用刀切不動,用石頭砸不動,用牙啃不動,每啃一口,只能留下幾道淺淺的牙印。水與水壺凍成了一個整體,根本倒不出水,有不少水壺還被凍裂。戰士們渴了,只好往口中塞幾把雪。
經過幾十公里的急行軍,部隊做第一頓飯的地點選在西大溝。西大溝荒蕪人煙,這也是指揮部有意安排的。指揮部安排好哨兵後,便令各連隊迅速做飯。當時,部隊裝備陳舊,仍是很原始的埋鍋造飯。冰天雪地,埋鍋造飯絕非易事,至少要解決柴、灶、水三大問題。柴,發動大家砍些荊棘,問題不大。挖掘灶,的確困難。當時,地凍三尺,戰備小鐵掀根本無用武之地,一十字鎬下去,最多挖個一厘米深的小點點。炊事班九個人,挖了半小時,累得滿頭大汗,竟沒挖出一個鍋灶。情急之下,炊事員只好撿來些大小不等的石頭,勉強壘了個搖搖欲墜的鍋灶。有了鍋灶,水又成了問題,不要說自來水、井水、河水,就連牛羊飲用的坑水也沒有。怎麼辦?「困難面前有戰士,戰士面前無困難。」只要有雪,就不怕沒水。戰士們不停地用鐵掀、臉盆往鍋裡送雪,鍋裡的水面也不斷地上升。雖然一鍋雪一般只能化十分之一的水,但總算解決了吃水問題。攜帶的各種肉菜,除大白菜能切成絲、片外,其他肉菜都凍得像塊石頭,用刀根本切不動。飯做好後,盛在碗內,稍微吃得慢些,頂層就成了「冰淇淋」。
當時,鋼筆、原子筆凍得不下水,寫不成字,筆者戴著皮手套,從挖鍋灶開始到吃完飯,用鉛筆在小本上一項一項地作了真實記錄,第一頓飯雖然勉強吃到了,但卻用了2小時45分鐘,遠遠超過預計的45分鐘。
時間就是勝利,為使「吃」的問題在時間上符合戰備要求,指揮部迅速研製了新式鍋灶,解決了嚴寒條件下埋鍋造飯的困境;又對攜帶的肉菜提前進行了加工,饅頭變成烤餅,水壺加制了保溫套,解決了寒冷易凍的問題。一系列改革、創新,增強了部隊在嚴寒條件下的生存能力,從時間到營養,均達到了戰備要求。
住——檢驗部隊在嚴寒條件下的耐寒能力
「三九」嚴寒,如何解決野外露營,避免非戰鬥減員,這是對部隊耐寒能力的嚴峻考驗。
當時,部隊人均攜帶的行裝是:1斤重的方塊雨衣、2斤重的棉褥、4斤重的棉被、6斤重的皮大衣各一件。這些行裝,在有采暖設備的營房還可以,但在嚴寒的冬季野外露營,則很難適應。
為檢驗部隊的耐寒能力,冬訓指揮部特意安排三分之一的時間在外露營。拉練的第二天,部隊便夜宿老風口。當地人都知道,老風口「無風風三級,有風風更大」。參謀長查看了一下地形,選擇了一塊地勢比較凹的避風處作為宿營點。有一利便有一弊,凹處的優點是避風,弊端是凸處的雪都吹到了凹處,積雪太厚,一般都在一米左右。戰士們用鐵掀堆起一道道雪牆擋風,用荊棘將地面簡單一打掃,便在雪窩中搭起了帳篷。
老天爺好像有意在考驗部隊,偏偏這一天又遇到寒流。戰士們睡在帳篷裡,卻像睡在冰窯中,渾身的血彷彿都要凝固了,一個個凍得直打哆嗦,用被子蒙住頭,縮成一團,人人都成了「團長」。參謀長拿出溫度計,在外面測試了一下氣溫,驚叫道:「好傢伙,零下37.5度!」為嚴防凍傷,參謀長安排了值班員,每小時緊急集合一次,讓部隊在雪地跑20分鐘,再回帳篷睡覺。這樣進行了兩次,搞得大家沒了一點睡意。這時,參謀長開始思考問題:一晚上一直如此反覆,第二天怎麼繼續行軍訓練?不這樣辦,凍傷了又怎麼辦?參謀長決定召開一個「諸葛亮會」,讓大家出主意,想辦法。經集思廣益,依據當時的條件,大家一致認為最簡便易行的辦法是:「兩個人睡覺顛倒顛,三個人睡覺插中間;身強體壯睡兩邊,身體瘦弱睡中間。」經實踐,這個辦法很適用,既增加了被褥鋪蓋的厚度,又保存了身體散發出的熱量。特別是戰士們把腳互相伸到對方胸口,不僅有利於腳上水泡、血泡的癒合,也增強了同志情、戰友誼。
在部隊被裝比較簡陋、天氣比較惡劣的情況下,這一野外露營辦法,得到了肯定、推廣。當然,顛倒顛睡覺也存在衛生方面的問題,但在當時的條件下,對部隊的耐寒能力、生存能力無疑具有重大的積極意義。部隊在外野營拉練一個多月,沒有發生一例露營凍傷事件。這次拉練之後,總後勤部根據部隊反映的問題,對嚴寒條件下野外露營的被裝進行了重大改進,基本上保障了部隊在耐寒方面的需求。
走——檢驗部隊在嚴寒條件下的適應能力
兵貴神速。走,是步兵的基本功。走,既要走得動,又要走得快,更要走得通。為達到「動、快、通」的要求,冬訓指揮部根據堅固陣地防禦的特點,行軍路線有意選擇了雪地、冰路、山溝、冰坡等多種地形和道路。
冰天雪地,苦練「動、快、通」,並不像想像的那麼簡單。冬季行軍,單兵攜帶的武器、被裝、食品一般在65斤左右。雪地行軍,儘管摩擦力大些,不滑,但由於腳穿解放鞋,鞋內經常鑽雪,常常是雪水、汗水與襪子、腳凝結在一起,極易形成凍傷。冰路行軍,摩擦力雖小,行走看似輕鬆,但卻容易滑倒、摔傷。因此,走起路來,心總是緊繃著,比雪地行軍更難。走山溝,高低不平,深一腳,淺一腳,又有大雪覆蓋,看不清地形地貌,稍不留心,就會將腳扭傷,或被荊棘刺傷。特別是翻越冰坡時,難度更大,數米高的冰坡,單人根本無法逾越。為翻越冰坡,部隊曾用戰備十字鎬、小鐵掀修成冰梯向上攀登,但終因上無牽引點、下無支撐點而無法通過。為此,部隊每次翻越冰坡時,便組成塔式人梯分批向上傳遞,攀越過的人員再用繩索把冰坡下的人員拉上去。
步兵行軍,全靠兩條腿,這既是對體力、耐力的考驗,更是對腳力的考驗。嚴冬拉練,由於負荷重,路難行,汗水不易揮發,腳板極易打泡。拉練的第二天,不少戰士的腳上都起了大小不等的泡。戰士們用針將泡穿透,然後用馬尾或頭髮繫在穿透的泡上,讓泡內的積液流出,泡就會慢慢地消下去。這個辦法,對行軍一日、多日休息的打泡者來說,不失是一個良方,但對連續行軍的打泡者來說,卻不起多大作用。連續行軍,使不少戰士的腳掌上大泡套小泡,新泡套舊泡,甚至泡連泡,形成血腳板。在這樣的情況下,每走一步,都疼得鑽心。
在一個多月的冬訓中,冬訓指揮部特意安排了兩次長途奔襲,每次都是晝夜兼程100公里。其中一次,正遇寒流襲擊,室外冷到零下37度,為按計畫進行,又不被凍傷,指揮部命令一律穿毛皮鞋,戴皮帽、皮手套。緊急集合時,大家剛衝到室外,只覺寒氣逼人,連呼吸都感到困難。參謀長僅作了兩分鐘的動員,同志們便都變成了陌生人,棕色的皮帽被染成了白色,眉毛成了一根根冰刺。
平時訓練穿的鞋,重量不足1斤。毛皮鞋,平均每雙重達4斤,穿在腳上,像綁了沙袋。由於天冷,剛穿上毛皮鞋行軍,還沒感到什麼,但越走越感到沉重,時間長了,雙腿累得酸楚難受。行軍時,一般情況是每小時休息10分鐘。行軍速度,正常每小時按10里掌握,急行軍、強行軍分別按12里、15里掌握。進行急行軍時,儘管天氣十分寒冷,但走上一陣,人人都會大汗淋漓,內衣、棉衣、罩衣濕成一體。每當休息時,瞬間,內衣、棉衣、罩衣便被凍在一起,衣服好像沒穿在自己身上,倒像是披了一件冰盔冰甲。用拳在背上敲敲,還會發出像擊鼓一樣的「咚!咚!」聲。
途經奎屯兵站時,部隊稍作休整,不少同志想脫下毛皮鞋再把腳活動一下,可怎麼也脫不掉。原來是在部隊停下的片刻,由於天氣寒冷,人又停止了活動,毛皮鞋內的汗、襪子與腳板上的泡凍在了一起。有的同志伸開腳,讓其他同志幫助脫鞋,由於用力過猛,毛皮鞋、襪子連帶腳上打泡部位的肉皮都被扯了下來,露出血糊糊的肉。
打仗要狠,愛兵要深,這是用兵之道。參謀長看到這些情況後,於心不忍,便組織收容車收容,但沒一個人願意被收容。戰士們心中有一個共同信念:平時多吃苦,戰時少流血;平時怕吃苦,戰時是逃兵。在當時,誰若被收容,便會感到莫大恥辱。因此,大家都暗暗下定決心,腳走不成了,就是爬也要爬到目的地。
打——檢驗部隊在嚴寒條件下的作戰能力
「寧可千日不打,不可一日不備。」「備戰備到共產主義實現,扛槍扛到帝國主義完蛋。」打,是部隊訓練的出發點,也是落腳點,是軍人的天職。
部隊戰鬥力的高低,既有人的主觀因素,也有武器裝備優劣的客觀因素。為檢驗部隊的戰鬥力,訓練指揮部根據天氣預報,專門選擇了有寒流之日的凌晨,命令部隊迅速搶佔天山腹地一無名高地,埋伏待機,反擊敵人。為了隱蔽,每人身披一條白色床單進行偽裝,靜靜地臥在雪地上。在零下37.5度的凌晨,北風一吹,凝結的顆顆雪粒扑打在臉上,開始,像針刺一樣疼,慢慢地,麻木了,也不怎麼疼了。
凌晨進行實戰演練,這是檢驗武器裝備技術性能的最佳時機。當時,部隊的武器裝備一般都是常規武器,雖經多年實戰,但在高寒條件下檢驗的機會並不多,真正存在的問題並沒暴露出來。首先說汽車,發動機所用機油是一般機油,高寒條件下,很難發動,每發動一次,一般需用噴燈燒烤一個小時左右。汽車發動後,又不能熄火,一熄火又要重新發動。82毫米迫擊炮、53式重機槍、58式連用機槍是步兵的主要武器裝備。由於天氣寒冷,迫擊炮彈上的防護油難以清除,炮彈裝不進炮膛;重機槍、連用機槍由於防護油黏稠,槍機往往後退不到位,不是卡殼就是不連發。為排除故障,部隊依據經驗,用火小心翼翼地將炮彈上的防護油烤化,用布擦淨,才保證了炮彈的正常入膛。重機槍、連用機槍的槍機,經倒入少許煤油,潤滑了槍機部件後,也保證了連發。事後,經總後勤部科技攻關,才從根本上解決了存在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