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文]揭秘43年前中國首顆原子彈爆炸真相
「我經歷了新中國第一顆原子彈在新疆羅布泊爆炸的那個時刻」、「我親自鑽到核爆平洞中測試數據」、「我經歷23次核爆17次進入沾染區」、「從1963年起我在羅布泊生活了21年」……
昨天,在新中國第一顆原子彈在新疆羅布泊爆炸成功(1964年10月16日)43週年的紀念日到來之際,當年工作在核爆現場、現復員回廣東的來自廣州、深圳、佛山、珠海等地的27名老兵相聚在廣州白雲賓館,回首往事,感慨萬千。
文/圖 《廣州日報》記者何有貴 實習生馮珩暉
試驗現場豎起了一塊紀念碑。(截圖)
廣袤的核試驗基地。(截圖)
工作人員正在測試儀器
趕赴前線:四千多大學生會集馬蘭
上個世紀50年代中後期,位於河南商丘的一個步兵學校突然從人們視線中消失,一段時間後這個學校出現在大西北——新疆庫爾勒地區的和碩縣,這裡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叫馬蘭,這就是中國的核試驗基地,它叫馬蘭基地。
從上世紀60年代起,馬蘭逐步發展成一個獨立的城市。1964年5月28日,剛剛從北京航天航空大學畢業、年僅23歲的符紅鐵也來到了這裡,當時這裡的人口已經達到10萬多。「第一天到北京的目的地報到的時候發現,一同報到的7個人分別來自北大、清華、北航等,這些學生中又分別來自固體力學、航空動力學、飛彈軌跡、自動控制、核物理等6個專業,」他對記者說,「儘管不知道我們要去哪裡,但是敢肯定的是我們去執行一項重要的任務。」果然幾天後,他們坐上了悶罐車走了3天4夜來到了新疆,開始了他們的軍旅生活。與符紅鐵一樣,來自各名牌學校的大學生逐漸來到這裡,人數多達4000多。
試爆前期:確定「零時」疏散爆區人員
方劍心,1933年出生,1949年參軍,1952年加入中國共產黨,參加過抗美援朝和西藏高原平亂。1968年至1977年期間,調往新疆羅布泊核試驗基地,先任基地司令員秘書,後任基地司令辦公室主任,經歷了多次不同規模、不同方式的原子彈和氫彈試爆。
他說,基地有一個名詞叫作 「零時」,所謂的「零時」,指的就是起爆時間。「零時」的確定首先要看全國範圍內的氣象條件。據瞭解,羅布泊核試驗基地地處西風帶,核試爆後產生的煙雲會隨風向東飄去,最後到達東海。指揮部必須確保核爆煙雲在「出海」過程中不能遇到雨雪天氣,否則煙雲中的核污染物將隨雨雪一起落下,對沿途地區造成污染。「零時」一經確定,方劍心跟隨司令員從「爆心」出發,乘車在方圓60公里的核爆區內視察,確保區內人員已疏散完畢。每視察完一個地方,司令員就將該處引爆用的電閘合上,這樣一路返回臨時指揮所。當指揮所的最後一個電閘也合上時,核試爆正式啟動。
「指揮所每一個人,此時的心情都十分緊張。」方劍心說。當一切準備就緒後,管理人員下令戴好高倍墨鏡。所有人都將目光鎖定在爆心方向,屏住呼吸,等待著那一刻的來臨。隨後,廣播裡嘹亮的聲音在倒數著:「10、9、8……3、2、1!」剎那間,一道耀眼的白光閃過,一顆巨型的火球在空中熊熊燃燒起來,「就像天上的太陽!」緊接著,一股悶雷般的爆炸聲響起,在爆心方向冉冉升起一道碩大的蘑菇雲。
數據收集:千分之一樣品取核爆數據
核爆基地一個主要目的就是獲取各種試驗數據。因此凡是當時生活的所有物品都可以在基地找到,有大到駱駝、小到豚鼠的成千上萬隻各種各樣的動物,有從北京捷運到武漢長江大橋的各種主要建築實體模擬物品,有大到飛機、坦克、軍艦,小到步槍、手榴彈等各種軍事武器等。
來自西安軍事工程學院的吳嗣廉說,每次核爆前,這些軍事、生活、工作等用品被按照各種形式擺放在離核爆點2公里到20公里的範圍內。比如與人習性相近的猴子,有的被放在半掩體的地面上,有的放在坦克裡,有的被披上棉織物,有的被放在土牆的後面等等。這些被擺放好的動物一群群一排排,老遠望去十分壯觀,最後一次清場地,當我們遠離它們的時候,也有些別樣心情,因為我們知道在核爆後,它們中有許多可能已經不存在了。
試爆結束後,防化分隊的隊員們立即驅車衝進核爆區,對試爆現場的放射性劑量進行測量。當確定放射性劑量已下降到安全水平時,其他人員方能分批進入爆區。最先出發的是司令員一行人,然後是各大軍區的首長、參謀長,最後是回收分隊。進入核爆區後,只見笨重的火車頭被掀翻了,坦克的外殼被燒得通紅,坦克上的大炮被折成一團,筆直的橋樑被徹底摧毀,只剩下一堆碎塊。各種動物,無防護的被燒成焦炭;有防護的,例如一些猴子或狗,依然活蹦亂跳,但回收後不到幾天也相繼死亡。通過對上述效應物的回收和測試,研究人員得出各種武器裝備、建築、動物在各種距離被核彈殺傷破壞的效應。「原子彈的威力真大呀!」回想起核爆區裡的景象,方劍心激動地說。
在基地醫院工作的黎毅說,每次核爆後進入沾染區,距離核爆點兩公里範圍內的動物們肯定是被燒得不存在了,一般來說,八公里以外的動物有的可以存活下來,但是這個位置的猴子被取回來後一般是沒有精神,昏昏欲睡,有的也在不久後就死掉了。
黎毅說,為了取得準確的數據,往往要大量的實驗品。她所在的醫院把回收回來的豚鼠一一分解,要獲取核爆範圍內豚鼠耳鼓被穿透的幾率,至少要收取1000個豚鼠樣品。
夏天地面熱得可以烤熟雞蛋
方劍心介紹說,在核試區生活,最大的困難是沒水用!在核試區附近有一條河,叫孔雀河,河水喝起來非常苦澀。往地底鑽500米深打一口井,取出來的水也是苦的。戰士們運來海軍用的海水淡化器,經過一番處理後依然不起作用,無論河水、井水統統無法下嚥。無奈之下,基地人員只好用油罐車從300多公里外的地方運水回來。
方劍心回憶說:「當時在羅布泊呀,水比石油還要珍貴!」在基地生活,大家都很自覺地節省用水。每天基地只提供一盆水,早上洗臉刷牙,中午擦身,晚上洗腳,人用完了還要存起來做工地用水。
吳嗣廉,原羅布泊核試驗基地8023部隊器材處的老戰士。據吳老伯稱,有一次他到核試區哨所執行任務,看到哨所裡的戰士用洗腳水來蒸饅頭。「把洗過腳的水沉澱一個晚上,第二天早上就用來蒸饅頭。」
除了輻射強,用水緊張,羅布泊核試區最恐怖的還是它的天氣。據瞭解,冬天的羅布泊最低氣溫達零下30攝氏度,而夏天的羅布泊地面溫度達50多攝氏度,「雞蛋一放上去就熟了。」方劍心這樣形容。為了消暑,不少人在地上挖一個坑,再在上邊搭帳篷,晚上就睡在坑裡。
最難預料的是突如其來的十級以上大風沙。「沙塵暴一來,那沙子可以把汽車表面的油漆打光,把擋風玻璃幾乎打碎!」有一次,一隊研究人員在調試測量儀器後連夜乘車返回駐地,途中遇到了沙塵暴,迷失了方向。司機只好將車停在原地,等待沙塵暴離去。當時情況危急,男同志都讓女同志躲到駕駛室內避風,而自己則蹲在後邊的車廂裡,相互包緊,用衣服、塑膠袋套著腦袋盡量少吸塵土。
蘑菇雲還沒散就去回收樣品
來自華南理工大學的黃雄漢是1961年來到核爆基地的。他介紹說,他們這些人員主要是負責收集核爆後五種殺傷力的具體數據,其中有光輻射、衝擊波、瞬間核輻射、延長核輻射和電磁干擾,所以每次核爆後都會在第一時間進入沾染區,回收樣品取得數據。
黃雄漢負責的主要任務是總體數據分析。他說,1964年10月16日下午核爆後的兩個小時後,他和隊員就進入了核爆點,當時蘑菇雲還在頭頂上沒有散去,不過一進入沾染區唯一的任務就是在最短的時間裡收回全部的樣品。
核爆後什麼時候進入沾染區、進入距離核爆點多遠的距離都有一個科學的根據。黃雄漢說,根據核爆當量的大小,一般是在核爆後的20分鐘到2個小時內進入,即使如此核輻射還是存在的。符紅鐵講了這樣的一件事情,一個同事在一次進入沾染區的時候帶了一卷膠片,回來的時候發現這卷膠片的顏色已經變成黑色。
他說,一般來說到核爆點收回樣品的時候是使用坦克的工具手,有一次這個工具手突然失靈,為了能及時完成任務,這位姓張的同事只能用手抱起這個樣品。就這樣反反覆覆,符紅鐵先後經歷了23次核爆炸,其中有17次進入核爆區執行13次收回任務。據瞭解,有的同志曾多達30多次進入核爆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