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2年美國人如何度過「最慘的一年」 | 陽光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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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2年美國人如何度過「最慘的一年」

2015年05月01日 歷史真相 暫無評論 閱讀 164 次

1932年6月,美國東北各名牌大學的應屆畢業生步21974名老學長的後塵,也在拚命找工作了。那時連在紐約百貨公司開電梯也要有學士學位,而且對他們當中好些人說來,這已是最好的差使了。


但這年的亨特學院畢業、年剛20歲的西爾維婭·菲爾德·波特可是個例外。她「當時由於好奇」(這是她後來說的),「想弄清楚為什麼周圍的一切都在崩潰,為什麼大家紛紛失業」,於是就把主修課由英語改為經濟學;畢業之後,憑著自己的伶俐的口才,又在一家投資咨詢公司裡找到個職位。她一邊幹活,一邊開始系統研究金融界的狀況,希望有朝一日在這個問題上寫專欄文章。西爾維婭·波特於1935年開始為《紐約郵報》撰稿。她發現,當時的美國已經陷入了史無前例的經濟危機。


自從1720年英國南海公司垮台以來,「南海泡影」這個詞,一直被用以形容一種沒有前途的企業「南海泡影」是南海公司的諢名。這家公司是做股票經紀生意的,1711年在英國倫敦成立,取得南海貿易的專利權。因為有利可圖,股票價格飛漲,本來是100鎊一股,竟漲至1000鎊一股。後來股票暴跌,希望破滅,所以人們稱之為「南海泡影」。——譯者。這個「泡影」確是破滅了,它的股票行市竟跌到了只等於極盛時代的13.5%。不過,後來它還是翻過身來,繼續做了80年生意。相形之下,美國鋼鐵公司和通用汽車公司的情況就顯得更糟。波特小姐畢業時,這兩家公司的股票已經跌到1929年前的價格的8%。整個來說,紐約證券交易所行情牌上的股票價格,只等於1929年的11%;投資者的損失達740億元,相當於世界大戰全部戰費的三倍。全國有五千多家銀行倒閉(與胡佛家鄉西布蘭奇市毗鄰的艾奧瓦城有五家銀行,全倒閉了),8.6萬家商號暫停營業。美國國民總產值從1040億元下降到410億元(1973年估計為21770億元)。1932年,有27.3萬戶人家被房東攆走。工人即使謀得一職,每週平均工資也只有16.21元。


不過有些行業卻是分外興隆。出售避孕藥物的行業一年賺了2.5億元(當時的青年後來做了爸爸媽媽,早把這事忘了)。在全國居民中,有一半以上每星期看一次電影(成人票價二角五分,兒童一角)。吸紙煙的人逐年增加,當時誰也不知道這個習慣是有害的。「開耳溫奈特」牌冰箱和「阿特沃特·肯特」牌收音機暢銷一時。小型高爾夫球場和流動圖書館也很興旺。阿爾弗雷德·C·富勒組織了一批人挨戶推銷刷子,成績很好,僅在嚴峻的1932年8月一個月裡,銷售額竟由1.5萬元增加到5萬元,以後更逐年增加100萬元之多。有一個名叫J·保羅·格蒂的天才人物,悄悄把好些廉價油井買了下來;太平洋石油公司共有100萬股份,他竟在1932年2月掌握了其中的52萬股。各地也有個別幸而得手的生意:例如馬薩諸塞州昆西市有一家外觀挺特別的餐館,屋頂漆成鮮橙色,外表模仿殖民時代的建築風格,這時正瀕於破產。趕巧街對過來了一家戲班子(第一台戲是尤金?奧尼爾的九幕劇《奇異的插曲》),每晚8時30分中場休息,觀眾紛紛到這家餐館吃飯,於是老闆霍華德·約翰遜就渡過了難關。


但是以上種種都只是例外而已。重工業的關鍵美國鋼鐵公司,當時的開工率只達19.1%。美國機車公司不需要好多鋼材了,在20年代,它平均每年售出600台機車,可是1932這一整年只賣了一台。汽車製造業也不像往常那樣大量買進鋼材了,一些大名鼎鼎的汽車公司逐漸消失了,什麼施圖茨汽車公司、奧伯恩公司、科德公司、愛德華?皮列公司、皮爾斯·阿羅公司、杜森貝克公司、富蘭克林公司、杜蘭特公司、羅科摩比公司等等,都是如此。有個不自量力的人出了一種「羅克尼」牌廉價汽車,要跟福特公司競爭,結果損失2100萬元,本人自殺了事。


1932年1月間,富於創造性的細菌學家阿瑟?G·謝爾曼用手工粗製第一輛木製拖車,在底特律市汽車展覽會上展出,轟動一時,但全年只銷售了80輛。航空運輸業也一落千丈,當時的班機有12個座位,可是據商務部統計,平均每班有七個座位是空著的。除了新發明的有聲電影外,所有其他娛樂場所都瀕臨破產。爵士音樂家埃迪·康登整整四年只灌了四次片子,因為唱片製造業的營業額由每年5000萬元跌到了25萬元。薩莉·蘭德能勉強維持生活,是靠她那些著名的扇子舞。記者問她為什麼要搞這樣的玩意兒,她回答說:「我不脫褲子,就掙不到錢啊。」


因為覺得人窮丟臉,所以大家總是遮遮掩掩,不讓鄰居知道,而且常常也能瞞得過去。對門人家的底細,誰也識不透。那位衣冠楚楚、每天早上按時出門的青年律師,說不定是揀個偏僻地方去挨戶兜售雜誌、便宜領帶、真空吸塵器、高壓鍋、「二合一」牌鞋油之類的東西的。他甚至可能乾脆換一套破衣服,在另一個市區向路人行乞。他也可能像千人萬人那樣,年復一年,日復一日,找不到工作,眼看孩子日漸消瘦,只有徹夜同絕望交戰的份兒。


當然,人在街頭流浪久了,也能找到一些竅門。譬如,花五分錢要一杯咖啡,然後白要一杯開水,把櫃檯上的番茄醬倒一些同開水一攪和,就算是番茄湯了。冬天,報紙塞在襯衣裡邊是可以御寒的;如果料到在職業介紹所外面要排上幾個鐘頭的隊,事先用麻包片把腿包紮起來就是了。鞋可是個特殊問題。硬紙板可以襯鞋底,有些人還喜歡在鞋後跟墊上棉花,走水泥地少硌腳。但是如果一隻鞋子真的完蛋了,那就什麼辦法也不中用了。最先磨破的是紙板,接著是襪子補丁,於是雪水滲進鞋裡,糊滿了腳丫子,加之鞋釘直紮腳跟,結果只好用一種特殊的姿勢走路。


窮人家為了省錢度日想出的種種妙法,說來真了不起。男人的刮鬍子刀片磨了再用;自己動手卷紙煙,要不就抽「翅膀」牌(一角錢一包);為了省電,改用25瓦燈泡。孩子們撿汽水瓶到鋪子裡退錢,一個兩分;上麵包店排隊買隔宿的麵包。婦女們把舊被單剪開再把兩邊縫接起來,這樣就把中間磨損的地方分移到兩邊去了;把自己的衣服改一改給女兒穿,這樣在鄰居太太面前就不顯得寒磣了——其實鄰居手頭一樣緊,恐怕採取的辦法也是一樣。許多人家把收到的祝賀聖誕的卡片保存起來,明年好改寄給別的朋友。有時,某人一連幾個星期不露面,街坊上只聽說他「有事出門」了。如果這人體貼妻子,他是不會對她透露此行實情的,因為其中的辛酸她萬萬想不到。


這樣的「出門」人當然是找工作去的。關於找工作,1932年前後傳說的可多了,有些聽來離奇,卻一點不假。確實有人通宵守在底特律職業介紹所門口,第二天好佔個排頭。確實有一個阿肯色州人為了找工作步行900英里。確實有人出錢買工作做。曼哈頓六號大街某職業介紹所招聘300人,確實有5000人來應聘。華盛頓州確實有人到樹林裡放火,為的想人家雇他當救火員(此事第72屆國會的勞工問題小組委員會有證詞記錄在案)。


《商業週刊》做過調查,證實有不少人不再喜歡美國了,有的已經離開美國,有的正設法離開。30年代初期,遷居國外的人數年年超過遷入的。俄國在紐約有個貿易機構,叫做蘇美貿易公司,它平均每天收到350份申請書,要求移居俄國。有一次令人最難忘懷:他們登廣告招募6000名熟練技工,報名應聘的竟達10萬人之多,其中有管子工、油漆工、機械工、廚師、火車機師、木工、電工、售貨員、印刷工、化學家、制鞋工、圖書管理員、教員、牙科醫生,此外還有洗染工、飛行員、殯儀工人各一人。


雖然紐約本市已經有100萬人失業了,仍有無數人從鄰近各州到紐約來找工作,這些異鄉人中有少數加入了在曼哈頓街上擦一次鞋得五分錢的7000「鞋童」的隊伍,又有少數插手走私運煤的勾當(紐約市10%的煤是由賓夕法尼亞州的失業礦工偷運進來的);但是大多數只是混跡在市內那82條長龍裡領麵包度日。如果身邊還有一角錢,還可以在充滿汗臭和消毒藥水氣味的小客棧裡睡他一宿;如果身無分文,就在街上撿些報紙當做鋪蓋,到中央公園、地下鐵道站口,或垃圾焚化場去過夜了。


冬夜苦寒,焚化場的餘溫吸引成百成千人到那裡去,睡在大堆大堆的垃圾上。做丈夫的這樣出去走了一趟之後,鑽進空貨車或者趴在車底下,又回到家裡,不免同妻子合計,看看家底子還能維持多久。於是變賣結婚戒指,抵押傢俱,憑人壽保險單借錢,或者乾脆向親戚求援。下一步往往是想開個夫妻店。原先裝作有錢,這時在街坊眼裡可露餡了:院子可能改成小型高爾夫球場;男的可能開個「客廳雜貨店」,女人可能給別家太太洗頭、卷髮、修指甲,每次一元。馬薩諸塞州失業紡織工在房間裡安上織布機;康濕狄格州有很多人家往鐵絲上穿別針,全家起早摸黑,一星期只掙得五塊錢。


這些都是萬不得已的辦法,成功的寥寥可數,因為有錢買東西的人實在太少了,最後只好承認失敗。當父親的跑到市政廳去說自己已經一無所有,請求列入貧民冊。由於統計錯漏很多,當日究竟有多少貧民,不得而知,總之,大約有1500~1700萬人失業,大多數是一人養活全家的。1932年9月的《財富》雜誌估計,美國有3400萬成年男女和兒童沒有任何收入,此數近於人口總數的28%。而且這個研究報告一如其他報告,那正在另一種地獄裡受難的1100萬戶農村人口是不包括在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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