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川口之戰:西夏奠定軍事基礎的大戰 | 陽光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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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川口之戰:西夏奠定軍事基礎的大戰

2014年11月16日 史海秘辛 暫無評論 閱讀 187 次

  當河西廣大地區為西夏佔有後,元昊對西夏軍隊也花費不少精力進行整治和重新編製。首先,他以黃河為標界,在西夏國內把軍隊劃為左、右兩部廂軍,設十二監軍司,分別命以軍名,規定駐紮地(宋朝也有類似廂軍設置,如同今天的「軍區」),由此,健全了西夏軍隊的指揮體系。其次,元昊開發了並固定了幾個新兵種:鐵鷂子、擒生軍、衛戍軍,潑喜軍。鐵鷂子又稱「鐵林」,是西夏最精銳的騎兵部隊,此種部隊配以最良的戰馬,最精的盔甲,總人數三千人,分為十隊;擒生軍,是西夏為了在戰爭中俘掠對方百姓專門成立的部隊,

  此種部隊為西夏「元創」,人數極多,有十萬之眾;衛戍軍是西夏禁衛軍,共5000人,皆為西夏貴族子弟充任;潑喜軍是「炮兵」,主要在攻城時用拋石機協助進攻,人數最少,才200人。此外,最富於心機、最缺德的元昊軍制,是他特意挑選被俘漢人組成「撞令郎」軍,日後,蒙古人、日本人都採用過此法,以這些「偽軍」為先頭部隊,讓他們沖在本族主力軍隊前面充當炮灰,最大限度減少西夏黨項兵士的傷亡。總而言之,元昊立國之初,西夏總軍力已達50萬人,這還不包括打大仗時從各部落征民為兵的人數。可以講,元昊當國時,西夏全民皆兵。

  元昊不僅擁有堅實的軍事後盾,最重要的他還擁有一個主要由漢人組成的智囊團。西夏立國之初,「主謀議」的六個人,除嵬名守全是黨項人,其他均是漢人:張陟、張絳、楊廓、徐敏宗、張文顯。而且,教誘元昊以「大略」侵宋的主心骨也是兩個漢人:張元、吳昊。這兩個人,宋史中只模糊言及二人的家姓,「華州有二生張、吳者,俱困場屋,薄遊不得志,聞元昊有意窺中國,遂叛往,以策干之,元昊大悅,日尊寵用事,凡夏國立國規模,入寇方略,多二人教之。」這兩個久試不第的讀書人,自恃胸中文韜武略,本來想投靠宋朝邊境獻計獻策立功名,一直不受重視。氣憤之餘,二人就連袂叛逃,亡入西夏。他們入西夏也頗有戲劇性,二人到達興慶(今銀川)後,天天在一家豪華酒館痛飲歡歌,又在雪白的粉壁上用筆墨大書「張文、吳昊來此飲酒」,被西夏「派出所」便衣發現,連夜抓起,直接押往元昊處。元昊知道此二人不是凡人,便親自審問,怒問二人怎敢犯我名諱。張、吳二生鮮衣華裘,皆一表人才,雖然人被捆成個粽子,兩張嘴仍舊伶牙俐齒:「你連自己姓什麼都不在乎,何必在乎名呢!」一句話,殺人大魔頭元昊大驚失色,正戮中其痛處:唐朝五代直到宋初,元昊一族姓「李」,而後至今,元昊一族姓「趙」,皆是中原王朝的「賜」姓,真是一大瘡疤。於是,親去繩索,好言相謝,三人頓時言語甚歡,張、吳二人成為他侵宋的最重要謀士。

  張元、吳昊二人雖是書生,卻熟知中國歷史和軍事戰略,他們力贊元昊進取關右之地,佔領關中,向中原腹地挺進。同時,與遼國聯合,讓契丹人在河北進襲宋朝,最終使宋朝兩面臨敵,「一身二疾,勢難支矣」。這些策略,皆是一劍封喉的毒招,無論哪一招成功,宋朝都會有亡國之憂。「莫道書生空議論,頭顱擲處血斑斑」,張、吳二人,也是中國知識分子中的一種異類。

  當時,宋朝在西北的主要負責人,一是涇州知州夏竦,二為延州知州范雍,此二人不僅僅是文職,皆「加兼經略使、步騎軍都總管」,是西北方面人、財、物、軍一把抓的兩大巨頭。夏竦此人,是力襄宋真宗「天書封祀」中的「五鬼」之一,但此人極富幹才,是一位有遠謀的能吏。對於當時西夏的形勢,他有非常中肯的分析:「(李)繼遷當(宋)太宗時,遁逃窮困,而累歲不能剿滅。先帝(宋真宗)惟戒疆吏,謹烽堠,嚴卒乘,來即逐之,去無追捕。然自靈武陷沒,銀(州)綏(州)割棄以來,假朝廷威靈,其(西夏)所役屬者不過河外小羌耳。況(李)德明、元昊相繼猖獗,以(李)繼遷(之)窮蹙比元昊(之)富實,勢可知也;以先朝(太祖以來)累勝之士較當今關東之兵(宋朝邊軍),勇怯可知也;以興國習戰之師方(比較)今沿邊未試之將(沒經過大戰陣的宋將),工拙可知也……若(宋軍)分軍深入,糧糗不支,進則賊避其鋒,退則敵躡其後,老師費糧,深可虞(憂)也。若窮其巢穴(指進擊銀川),須涉大河,長舟巨艦,非倉促可具。若浮囊挽綆,聯絡而進,我師半濟,賊乘勢掩擊,未知何謀可以捍御!」緊接著,夏竦針對西北邊境形勢,進呈十條建議:

  一、教習強弩以為奇兵;二、羈縻屬羌以為藩籬;三、詔唃廝囉父子併力破賊;四、度地形險易遠近、砦柵多少、軍士勇怯,而增減屯兵;五、詔諸路互相應援;六、募土人為兵,州各一二千人,以代東兵;七、增置弓手、壯丁、獵戶以備城守;八、並邊小砦,毋積芻糧,賊攻急,則棄小砦入保大砦,以完兵力;九、關中民坐累若過誤者,許人入粟贖罪,銅一斤為粟五斗,以贍邊計;十、損並邊冗兵、冗官及減騎軍,以舒饋運。

  夏竦人奸,此十條建議都言之鑿鑿,有利有理,「朝廷多採用之」。但是,當時的朝中大臣和邊境將領,「多議征討,反以(夏)竦為怯」。

  寶元二年(公元1039年)年底,元昊命西夏軍隊進行試探性進攻,首先攻擊宋朝的保安軍(陝西志丹縣),不巧的是,保安軍當時的巡檢指揮使狄青善戰,把西夏軍打得潰敗而走,沒有撈得任何便宜(當然,元昊也是聲東擊西,主要是想攻金明寨,進攻保安軍屬於「佯攻」)。狄青,字漢臣,汾州人,由於善騎射,多武藝,他得以在皇家御林軍服役。元昊稱帝后,狄青以「延州指使」的官職被發往邊疆效力。「時偏將屢為所敗,士卒多畏怯。」「(狄)青行常為先鋒」。四年之間,狄青大小二十五戰,身中八創,「破金湯城,略宥州」,又屠滅叛服無常的歲香、毛奴、尚羅等蕃族部落,很似日後左宗棠和王震將軍,無婦人之仁,有大將之度,恩威並施,敵莫敢犯。狄青打仗,身先士卒,常披散頭髮,面帶一猙獰銅面具,「出入賊中,皆披靡莫敢當」。後來,狄青由經略判官尹洙推薦給負責西北邊事的韓琦、范仲淹,「二人一見奇之,待遇甚厚。」范仲淹親自把自己所研讀的《左氏春秋傳》贈與狄青,勵勸道:「為將不知古今忠義之事,只不過是匹夫之勇。」「(狄)青折節讀書。悉通秦漢以來將師兵法,由是益知名。」日後,皇佑年間,狄青率軍擊破儂智高叛亂,回朝得封樞密使,此是後話,在此不表。

  康定元年(公元1040年)開春,元昊自率大軍,以宋朝延州為目的地,揭開了大規模戰爭的序幕。

  當時,時任振武軍節度使、延州知州的范雍正在延州。這位范老夫子人品不差,頗有政聲,但兵事方面欠缺遠略深謀。宋真宗死後,供奉「天書」的宏麗宮殿群昭應宮被雷擊起火焚燬,劉太后欲重修,正是范雍抗言:「先朝以此竭天下之力,遽為灰燼,實乃上天懲誡!」終於使宋廷未再勞民傷財。正直歸正直,范老夫子得知元昊西夏大軍要拿自己的延州開刀,「甚懼」,忙上表奏稱:「延州最當賊沖,地闊而砦柵疏(周邊防禦工事少),近者百里,遠者二百里,士兵寡弱,又無宿將為用,請益師。」但是,范雍要求增兵的表奏並未引起朝廷重視,不報。

  元昊選擇范雍的延州為攻擊目標,並非僅僅因為范老夫子怯懦,而是經過深思熟慮做出的精心佈置。宋夏兩國以橫山為界,東起麟州(今陝西神木),西到原州(今甘肅鎮原)、渭州(今甘肅平涼),綿延1000多公里。元昊稱帝后,宋朝在這條邊界線上不斷派軍駐防,經過數次進兵侵擾及試探性進攻,元昊選定延州(今延安)為攻擊目的地,看中的正是鄜州(今陝西富縣)、延州一帶通路暢闊,便於進攻。

  首先,元昊展開軍事行動後,又派使人送信於范雍,表示自己要與宋朝議和,老夫子「信之,不設備」。同時,元昊猛攻延州外圍的李士彬所率各部軍事據點。李士彬當時是宋朝的金明都巡檢使,他本人就是黨項族酋長,掌有十八寨近十萬眾的彪悍羌兵,駐紮於延州北面的金明寨。對於這個黨項老敵手,元昊暗殺計、反間計、奇襲計等等全用個遍,一無所成。最後,反倒是「驕兵計」成,西夏軍每逢李士彬交戰,沒打幾下就「潰退」,還高聲叫喚:「鐵壁相公(李士彬的「外號」)來了,我們趕快逃命吧。」如此一來,李士彬頗為自負。同時,元昊還派遣一批又一批黨項部落向李士彬「投降」,面對洶湧而來的黨項人,李士彬自己不好處理,就上報「上級」延州老夫子范雍,要求把這些黨項降人遷居到遠離西北邊境的南方安置。范雍文士,沒有軍事計謀,反想「以夷制夷」,厚賞這些西夏降人,並讓李士彬把他們編入金明寨周圍的各個軍事據點。李士彬不好違背上級命令,只得照辦,等於宋朝的各個砦堡安置了為數眾多的「定時炸彈」。

  果然,安排停當後,一聲炮響,元昊諸軍突然發動攻擊,事先詐降的黨項人紛紛而起,金明寨等十餘個延州以外的宋朝軍士據點皆被西夏人佔領,李士彬父子也被擒殺。乘勝優勢,元昊大軍直至延州城下。

  范雍肝膽俱裂,一面命人緊閉四城拒守,一面派人帶信急召當時屯守慶州(今甘肅慶陽)的鄜延路副總管劉平和石元孫。劉、石二人聞信蒼猝提兵,直趨土門(今陝西安塞)。然後,這部宋軍未得休息,又經保安、萬安鎮向延州方向馳進。鄜延都監黃德和、巡檢萬俟政以及巡檢郭遵都接到范雍的告急書,也同時往延州方向集結。元昊早已得知宋軍動向,便在三川口(今延安西北)設下埋伏,靜待諸路入套的宋軍。

  劉平與諸將會合後,集步騎一萬多人,結陳東行。走了五里,終於遇見嚴陣以待的西夏兵。當時,天下大雪,「平地雪數寸」,兩軍均擺偃月陣,一時相持。很快,西夏軍渡水而前,改為橫陣,宋將郭遵率騎兵蕩陣,「不能入」。劉平指揮宋軍全力壓上,「殺敵百人」,西夏軍退卻。忽然,西夏軍又「蔽盾為陣」,宋軍又發動進攻,「擊卻之,奪盾,殺獲及溺水死者幾千人。」混戰之中,劉平的脖子和耳朵皆被流矢射穿,血流遍體,乍為小勝,又至日暮時分,宋軍兵校紛紛手持人頭,牽著所繳獲的馬匹擁至劉平面前請賞,劉平忙說:「現在敵人未退,你們各部自己人記下功勞,戰後一定各加重賞。」話音未落,西夏兵忽然又來一拔,「輕兵薄戰」,宋軍稍稍引卻。其實,時前時卻,是對陣交戰雙方軍隊非常常見的事情。關鍵時刻,遠居後陣的宋將黃德和心怯,見前軍小卻,他馬上召集麾下往後狂逃。「眾從之,皆潰」。完全是一時間的從眾心理,本來一直在搏戰中佔上風的宋軍忽然就掉頭一齊往後跑。劉平見狀,馬上派自己的兒子劉宜孫乘馬追趕黃德和,拉住他的馬疆苦勸:「萬望將軍勒兵回擊,併力擊賊,不要再跑。」黃德和不聽,縱馬馳奔而去。劉平無奈,急遣軍校「伏劍遮留士卒,得千餘人。轉斗三日,賊(西夏軍)退還水東。」可見,宋兵此時的戰鬥力仍很頑強。特別是宋將郭遵,獨出奮擊,「期必死,獨出入行間」,手持大槊橫衝直撞,如入無人之境。西夏軍知道此將不可當,派數人在一狹窄處持數條長繩欲攔截郭遵,均為這位猛將揮刀斬斷。最後,西夏特派一股部隊,邊鬥邊佯敗,誘郭遵深入,然後萬箭齊發,才把這位猛將射死。郭遵上陣時所用鐵鑭、槍、槊,有九十多斤重,「其後耕者(農民)得其器於戰處。」宋廷對這位郭將軍非常惲惜,加封其父母,宋仁宗還親自為其年幼四子起名。

  劉平率眾退至西南山,「立七柵自固」。半夜,西夏集大兵圍攻,「四出千合擊,絕官軍為二」,苦戰不支,宋軍絕大部分戰死,劉平、石元孫皆為西夏軍生俘。

  劉平此人,「剛直任俠,善弓馬,讀書強記」,其父劉漢凝是宋太宗朝功臣。雖出將門,劉平本人進士及第,文武全才,為寇准所知,薦為瀘州刺史,數次擊平當地夷人的反叛。後來,劉平入朝,任監察御史,多次上書言事,得罪了丁謂。恰逢西北有事,丁謂就向當時的宋真宗「極力推薦」劉平,說:「劉平,將家後代,素知兵,派將西北,可以制敵。」趁機把劉平外放。西北任上,劉平竭心盡力,多次鎮壓各蕃族的叛亂,還不停上書獻計,可惜一直未獲採納。三川口敗後,先行逃跑的黃德和竟然反誣劉平率兵降敵,「朝廷發禁兵圍其家」。不久事發,黃德和被判腰斬,宋廷認為劉平已經戰死,追贈他為朔方節度使,謚壯武,「子孫及諸弟皆優遷」。後來,有附降的黨項人來報,稱劉平「在興州未死,生子於賊中」。宋廷還不信。石元孫被西夏放還後,朝廷才知道劉平確實未死。估計老頭子是被元昊好吃好喝養起來,當個高級軍事顧問什麼的。對此,宋廷也未深究,畢竟一直苦戰,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三川口之戰,西夏雖大勝,但因天降大雪,加之延州城堅,並未能一舉攻克延州。不久,得知其餘幾路西夏軍遇敗,補給又不濟,元昊只得下令退兵。

  范雍老夫子也算命好,延州守兵才幾百人,竟然能得以保全。當然,三川口大敗,他不得辭其咎,「左遷戶部侍郎,知安州。」范雍「為治尚恕,好謀而少成」,此類人只宜在朝中當清顯之官,真讓他干實事其實很難。但范夫子「頗知人,善薦士,後多至公卿者」,是

  位好伯樂。宋朝大將狄青為小校時,一次犯法當斬,正犯在范雍手下。范夫子惜才,「貸之」,饒以不死,成就了狄大將軍日後的千秋萬古英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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