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戚輪番掌權的兩漢:嚴重制約漢朝進一步的發展
儘管漢帝國作為中國歷史上第一個長命王朝的身份出現,但是應了劉邦建業時的憂患心境,帝國自始至終充滿了惆悵。一個王朝的隕落,無外乎四個字:內憂外患。漢帝國也不例外,而且可以說,是漢朝把惆悵遺傳了下去。從漢朝起,北方大漠,崛起的匈奴開始向今天的沙塵暴一樣,時不時狂勁襲擊中原。劉邦「家」天下的強烈灌輸,把排擠外姓勢力擺在政治首位,卻忽略了「裙帶關係」的力量。從劉邦去世,呂後執政開始,皇族的「娘家人」就一直伺機干預劉家的天下,成為令劉氏帝王頭疼的另一個隱患。前面介紹過的王莽就是一個突出例子。
當西漢王朝在中國本土完成統一時,匈奴部落也在漠北完成統一。匈奴在其傑出冒頓的統治下,向四面擴張,東到遼東半島,西到西域(新疆),南部收回被中國秦王朝奪去的河套地區。面積比漢王朝的版圖還大。然後宣稱他們是中國夏王朝的後裔,宣稱中國也有他們的一份,便開始鍥而不捨地騷擾漢帝國。自此,中國以後兩千年間的外患,就差不多固定的來自北方。
漢王朝開國時,劉邦不能忍受這種侵略,就乘著剛剛擊敗項羽、統一中國的餘威,親自率領大軍向匈奴進攻。結果,劉邦在白登(山西大同東)被團團圍住,幾乎被俘,後來還是用一種不名譽的方法,才突圍逃出。之後,劉邦採用大臣婁敬的建議實行和親政策。作為一種綏靖政策,婁敬的分析確實很透徹:「冒頓單于是一個弒父兇手,除了武力,什麼都不認識。惟一降服他的辦法是把中國公主嫁給他,嫁妝一定要豐富,他既然用不著搶掠就可得到這麼多金銀財寶,而又成為中國的女婿,女婿自不能跟岳父作對。將來公主生的兒子,繼任單于,就是中國的外甥外孫,中國是他的舅父外祖父,外甥外孫更不能跟舅父外祖父作對。」劉邦下令他的獨生女兒魯元公主離婚遠嫁,結果被皇后呂雉哭鬧阻撓,沒能成功。劉邦就選了一位皇族的女兒,封為公主,送到匈奴汗國。和親政策自此也成為中國對付野蠻民族的重大法寶。
帝國對匈奴的大量饋贈示好,不但沒有能滿足匈奴人的貪慾,相反更加激起了他們對帝國巨大財富的覬覦之心。帝國上下已經對匈奴這毫無信用、反覆無常的卑劣行徑感到無比的厭煩,明確無疑這是一群不可以用道義來約束的野蠻部落。漢武帝時,漢王朝已經壯大,於是決定反擊。
公元前133年,大將王恢統軍三十餘萬,埋伏馬邑左右山谷之中,把兩個死囚的人頭懸掛在城門上,告訴匈奴使者說:「我已把馬邑首長殺死,請單于進擊,裡應外合,以圖天下。」匈奴單于信以為真,親自率領十萬騎兵,從武州塞入境,距馬邑尚有不到一百公里時,只見牛羊遍野,不見牧人,感覺到有點異樣。於是攻陷附近一個塞亭,俘虜了一位雁門郡的官員,要殺他時,那官員洩露了全部機密,單于大驚說:「是天老爺把你賜給我們。」把那官員封為天王,急令撤退。
漢朝誘敵深入之計落了空,50年之久的和睦邦交,從此破裂。匈奴汗國再次開始了風暴般的侵略行動。漢帝國的反應也十分嚴厲。
公元前129年,大將衛青、公孫敖、公孫賀、李廣分別出上谷、代郡、雲中、雁門四路進擊。大敗匈奴,再度把匈奴驅出河套,興築朔方城。
公元前121年,23歲的大將霍去病兩次出擊匈奴,橫穿河西走廊,如入無人之境。單于大怒,迫究失敗的責任。渾邪王害怕被殺,就帶著他的部落和他的土地,向漢帝國投降。這對匈奴是一個重大打擊,其哀歌為證:「亡我祁連山,使我牲畜不繁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婦女無顏色。」
公元前119年,衛青、霍去病聯手向匈奴總攻。衛青兵團深入匈奴汗國五百公里,伊稚斜單于倉促迎戰,大敗,向北突圍逃走。這是對匈奴汗國最重要的一戰,從此瀚海沙漠群以南再沒有王庭,匈奴不像過去那樣沙塵暴般襲擊了。之後,匈奴雖然再次復興,但終不成氣候,內部分裂極其嚴重,都不曾對漢王朝構成大威脅,「便宜」了那些東漢的軟天子們。
像匈奴一樣,皇后的娘家人也一直令漢王朝坐立不安。隨著漢王朝的成長,外戚政治也在成長著。從下邊的長長列表中,就可以看出,外戚對帝國的「糾纏」有多深:
皇帝姓名當權外戚
惠帝劉盈皇太后呂雉主持國政
文帝劉恆呂產、呂祿(呂雉的侄兒)
景帝劉啟竇嬰(竇太后的侄兒)
武帝劉徹田蚡(王太后的同母異父弟弟)衛青(衛皇后的弟弟)霍去病(衛皇后外甥)
昭帝劉弗陵上官桀(上官皇后的父親)霍光(霍去病的弟弟,上官皇后的外祖父)
宣帝劉詢史高(太皇太后史良娣的弟弟)許延壽(許皇后的叔父)
成帝劉驁許嘉(許皇后的父親)王音、王根、王鳳(王太后的弟弟)
哀帝劉欣傅喜(太皇太后傅氏的弟弟)丁明(丁太后的弟弟)
平帝劉王莽(王皇后的父親)
和帝劉肇竇憲(竇太后的哥哥)
殤帝劉隆鄧(嫡母鄧太后的哥哥)
安帝劉祜鄧(伯母鄧太后的哥哥)
順帝劉保梁商(梁皇后的父親)
沖帝劉炳梁冀(梁太后的哥哥·梁商的兒子)
質帝劉纘梁冀(堂兄劉炳的舅父)
恆帝劉志梁冀(堂侄劉炳的舅父)
靈帝劉宏竇武(伯母竇太后的父親)
獻帝劉協伏完(伏皇后的父親)
劉邦的妻子呂雉,雖跟他一樣,只是一個不識幾個字的鄉下女人,但卻是一個不平凡的女野心家,幫助她丈夫創立事業。當劉邦在外作戰時,她在後方留守,不惜發動最大的冤獄,以鞏固政權。劉邦死後,她以皇太后之尊,在接著第二任、第三任、第四任皇帝在位期間,獨攬大權,把劉邦臨終的歃血之盟廢除,而把她的兄弟侄兒,大批封王。她死之後,劉姓皇族反攻,呂姓戚族全部被殺。可是劉姓皇族可以殺盡呂姓戚族,卻不能殺盡所有戚族。先河已經開闢,杜絕豈非易事。
呂後事件之後,一連兩任皇帝,對外戚都保持相當距離。第七任皇帝劉徹,雖大量任用外戚,但他能夠控制局勢。而且還在防範工作上採取了殘忍的手段。他死的前一年(公元前88年),最心愛的小兒子劉弗陵,只有九歲,他想立其為太子,於是先行把年輕美麗的母親鉤弋夫人殺掉,說:「我死之後,她當了皇太后,一定為非作歹,重用她的家人。為了避免前朝故事重演,不得不如此。」
西漢後期和幾乎整個東漢,太子們都很低齡、軟弱,當母親的皇太后自然成為權力中心。皇太后倉促間掌握全國最高的權力,面臨著十分陌生的政治行動,她的能力和心理狀態,都無法適應。自然就會求助於自己熟悉的親人。外戚再刻意排斥年紀較長的繼承人,就會形成一個循環。
外戚當政雖然會引起天下人的心理不平衡,但是,如果外戚能夠真心誠意地拿出業績來,也是能夠撫平的。可惜,外戚們大多數只知道濫用權力,誅殺政敵;只知道貪污暴虐,一味追求物質上的享受。這必然引起劉姓人,乃至天下人的普遍不滿。
漢王朝在如此的內憂外患中,能夠存活400餘年,真是一個奇跡。也許,正是政治角色多元化,天子、皇太后、外戚、宦官、士大夫、儒臣,加上侵略勢力,他們的角逐博弈,營造了一種此消彼長的態勢,維持一種歷史的平衡,才使漢王朝在危機中酣然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