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文]滿族世家子弟回憶祖輩講過的範文程、洪承疇故事 | 陽光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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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文]滿族世家子弟回憶祖輩講過的範文程、洪承疇故事

2015年05月04日 歷史真相 暫無評論 閱讀 713 次

我祖上為滿洲世家,亦曾顯赫。家中人丁興旺,且多長壽,通常四世同堂。我小時候,經常聽老奶奶和奶奶、還有老奶奶和奶奶的姐妹妯娌、七大姑八大姨等等老輩人講故事。多為老姐妹們茶餘飯後在一起聊天,我在旁靜聽,沒人理我,我更不敢玩鬧打擾討人嫌,旗人的家規甚嚴,小孩子也不例外。有時候則是老奶奶或奶奶或一群奶奶中的一位,老人家興致上來,對我這「瘦眉窄骨的」、「少言寡語的」、「將來一准有出息」的小輩人揮灑一通。甚至有時是哪位奶奶的自言自語,「九斤老太」式的感歎,這其中亦含有大量的鮮為人知的來自塵封歷史的信息。奶奶們講的,說是故事,其實應該叫故實。故事可以虛構,故實卻都有意義和出處。奶奶們講的滿洲故實,有相當一部分是史書上沒有的或語焉不詳的,從那飽經滄桑的面容上,參透世故的神態中,甚至看破紅塵的語氣裡,這些故實浸滲了我的心靈,以至於半個世紀後,已逾耳順之年的我,還能複述如初。


關於張一化


一次老奶奶對我說:「你個小人兒不懂呀,早知今日,進關幹什麼?張仙人誤了老祖宗!」後來這句話所指的故實經過不斷地填充和擴展,我才知道,我那「勇猛有餘,才智不足」滿洲祖先,若沒賢人相助,天知道在關外待多長時間。


老奶奶尊號「張仙人」的這位賢人,就是被稱為「滿洲第一聖人」的張一化。


張一化,直隸大名府元城人氏,明嘉靖年間舉人。那時大名府煊赫中原,領一州十縣,據直魯豫三省交界之政治、經濟、文化中心,書院峰立,商賈如雲。嘉靖皇帝選元城儒學生員陳萬言長女,冊立皇后。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陳萬言父以女貴,橫行鄉里,妄興土木,強佔民居,而官紳無一言。張一化仗義執言,上書嘉靖,告發皇戚弄威,規勸皇帝自斂。嘉靖非但不聽,反而遷怒張一化,傳旨捉拿。張一化聞風攜全家出逃,途中失散,張一化夫婦跑到關外建州老河口安身。以打魚為生,隔幾日到斗虎屯趕集,賣了魚蝦,買一些生活用品,順便打聽老家消息。


這一天張一化夫婦從集上返回,快到家目睹一奇異景觀:上百條黑魚打著挺,翻著白沫,聚成一團,頂著一個平躺著的男孩,從上遊嘩嘩啦啦地飄滾下來。張一化看得瞠目結舌,更讓他吃驚的是:這團黑影白浪滾到眼前,魚群一齊躬起身體,往岸邊齊力猛地一彈,生將孩子送到張一化腳下。張一化慌忙抱起孩子,只見群魚「刷」地潛入水底,再也不現蹤影。


「這孩子不簡單。」張一化夫婦一面嘟念著,一面將孩子抱回家。只見這孩子背著樺皮挎袋,一手還攥著把烏拉草,已無一點鼻息。張一化吩咐夫人將大鍋翻過來,脫掉孩子的上衣,讓其爬在鍋底上,便揉動後背,拍打後心,孩子「哇哇」地吐出幾口髒水,甦醒過來。「孩子,怎麼掉到水裡?」


「我小娘讓我挖人參,挖不著不給飯吃。我又累又餓,爬坡時拽了一把草就滾了下來。以後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你住在哪?我送你回去!」


「我小娘納刺,就知道讓我幹活,住棚子,還打我……大爺、大娘,我親娘故去,你們救了我,你們就是我努爾哈赤的親娘!」孩子說著給張一化夫婦磕了3個頭。


張一化家三屋室,一間臥室,一間廚房,一間堆滿了書。努爾哈赤住在書房裡,但他目不識丁。張一化笑了笑說:「你別急,字慢慢教你,寂寞了我講故事給你聽。」


白天張一化夫婦駕舟打魚,努爾哈赤很快復康了,打草修繕房屋,沿林邊開荒,種土豆、高粱、倭瓜、豆角,還抓了幾隻狼崽子圈起來。晚上爺兒倆坐在河邊大石頭上,一邊賞月,一邊講華夏故事。張一化講滿漢本是一家,同是黃土高原繁衍下來的,但凡成氣候的都是在磨難中長大。秦始皇早年流離邯鄲;漢高祖原本農人,厭耕耘而習武,以不入流亭長率十名勇夫、醉斬白蟒奪天下;明太祖皇帝朱元璋曾為皇覺寺小和尚。他們成大事都善用其人,劉邦身邊有蕭何、張良、韓信,朱元璋身邊有徐達、湯和、吳楨,常遇春。當今皇帝不御朝政,稅賦如毛,剋扣百姓、敲骨吸髓……努爾哈赤生性聰睿,不到半年能閱讀《水滸傳》、《三國演義》,又在三間草房後,用又粗又大的松木疊造木房,像堡壘一樣堅固,房子當中一個火爐,正對河三間窗戶,地板鋪著狼皮。躺在狼皮上,做自已的夢。張一化給他講的都是帝王故事,難道凡人也能成帝王?晚上他問起張一化。


「大爺,你教我這麼多字,可我一輩子也讀完不了你的書。我想成事,得把它們全讀完嗎?」


「人皆可為舜堯。不在你讀多少書,而在於你有無遠大志向,我見你大難不死,定非凡人。」


「大爺,我怎麼做呢?」


「擇天下之士,使稱其職;居天下之人,使安其業。天下沒有無用之才,成其大器,百業待興,生之皆有用武之地。做天下事,用天下人。」


努爾哈赤不斷頷首,似乎聽懂了。


老河口的狹小天地,充實著努爾哈赤的頭腦,他就像羽翼出齊的一隻小鳥。這一天張一化從撫順賣魚歸來,見庭院打掃乾淨,連他脫下的長衫也洗曬在圍牆上。張一化明白,忙讓老伴將桌子搬到院裡,擺上從集市買來的豬蹄子、花生,招呼努爾哈赤坐。


「孩子,你要走吧,我不留你。」


「大爺,大娘,你是我的黃石公,只要成大事,我一定接二老與我共謀。」


「孩子,我看你天紋開,帝氣來,走吧!我等你。」說著從身上摘下玉珮藍田板桃,套在努爾哈赤脖子上。努爾哈赤跪下,像來時那樣磕了3個響頭,直接用爹娘稱謂:


「阿瑪!額娘!我忘不了你們!」


這段故實在《滿洲實錄》是這樣記載的:「汗十歲時喪母。繼母妒之,父惑於繼母言,遂分居,年已十九矣,家產所予獨薄。」


「張仙人」的故實,老奶奶記得真,她說張一化確實是滿洲的第一聖人,他教授大汗做人、治國、平天下。


13年後,萬曆十一年,努爾哈赤父、祖被明軍誤殺;明廷敕書30道,馬30匹復給都督敕書。努爾哈努率兵攜桃玉赴老河口,接65歲的張一化, 謀計平女真各部。在董鄂河口,張一化出策,堵住濤濤江水,施關雲長水淹七軍之計,滅了阿海巴顏。張一化講關東類東周七國,努爾哈赤的建州為秦,余分之;秦之勝,乃用張儀聯橫之策,遠交近伐。努爾哈赤依張一化之計,將妹妹下嫁嘉木湖寨主噶哈善,聯湖寨滅了尼堪外蘭、渾河部。張一化又建文字、立法規,一直幫助努爾哈赤拿下撫順,才駕鶴西去。




關於範文程


 



 

萬曆四十六年(1618)四月十三日,建州至撫順的大道上,螺號嘹亮,角聲響起,努爾哈赤週身披掛,護心鏡金光閃閃,頭盔雉翎隨著馬蹄顫動; 四大貝勒代善、阿敏、莽古爾泰和皇太極率八旗,旌旗蔽日;薩滿頂著斗大的怪獸頭,甩著牛尾,唱著用「七大恨」為詞的轉調,誓報明朝殺祖、殺父之愁。兩萬多族人殺氣騰騰地要掠洗撫順關。


突然一白衣秀士橫於馬前抱拳疾呼:「求見汗王!」


代善勒住韁繩,章京舉起紅旗,大軍停下。


那白衣秀士單腿跪下。


代善揮馬鞭一指:「什麼人?」


「將軍莫問名姓,只求速速引見!」


代善見來者堅定果敢,言行不俗,便有了三分欽佩。


努爾哈赤宿營扎帳,召見攔馬者。見那白衣秀士,六尺身材,清秀白皙,神色中透著不凡的氣概。


「你是何人,可知罪?」


「回汗王。在下乃明朝秀才,姓范名文程,字憲斗,祖籍蘇州吳縣人氏。」


「哦?我聞得中原宋朝,有個範文正公,名叫仲淹,是否秀才的遠祖?」


「正是。我曾祖范璁,正德年供事兵部,嘉靖三年大同五堡兵變,亂軍引韃靼遊騎至居庸關, 璁急奏皇上。宰相嚴嵩怪我曾祖父多事,辯告曾祖義疏呈欺君,餚亂國事,罰三年俸祿。曾祖父伴此昏君如履薄冰,遣族人四散。家父來沈。昨我等學子遊學遼陽,聞大汗起兵,故投之。」


「哼!我們不是女真野人嗎?比你們大明怎麼樣呀?」



「汗王讀過先祖《岳陽樓記》,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天下乃天下人天下。建州居者,耕有其田,屋有其住,勞役均攤。更驚訝我曾見旗桿上綁一人腿,問才知伊蘭奇牛錄的工匠茂海,因姦污編戶漢人婦女,命將其碎屍八段,分立於八旗旗桿之上示眾。汗王乃天下王也!」


努爾哈赤聽到範文程這番話,神態緩和許多,下令賜座。


「先生攔我大軍何意?」


「汗王,我知汗王趁撫順大馬集,攻取城關,難免一場血戰。然攻大明,非同於部落。大明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城高難攀,給養充足。其將領中精忠報國者、委曲求全者、離經叛道者皆有之。『必因人之情,故易為功;必因時之勢,放易為力』。」


「先生講是宋東坡先生的『策別』吧!依先生之見,取撫順何時?」


「大汗,撫順遊擊李永芳,祖籍於此,三代經營珠寶,家大業大,其捨得乎?若保其利,可納降。」


「好!」努爾哈赤拍案稱善。第一仗怎麼打,努爾哈赤也費盡心思。張一化老人再三囑咐,少殺生得人心。撫順城高丈六,前有護城河,易守難次,若納降何樂而不為!


「先生,時事煩請代勞如何?」


範文程回答得很痛快:「大汗入主中原乃國人大幸!當今宦官當權,哪有我等席地?以汗王之志,定為聖主……」


李永芳知建州發兵,立即求救遼東巡撫李維翰。李是萬曆皇帝李貴妃的侄子,秀才出身,仗著權勢當了巡撫,見告急,立命總兵張承蔭出兵。張承蔭言拖欠軍餉兩年,兵器不足,少盔甲,無戰馬,這仗怎麼打?撫順城外大軍壓境,支援杳渺,只好對建州勸降唯命是從。翌晨城門大開,李永芳跪在城下,恭遞降冊, 千擔軍糧,上千兵馬,幾萬兩白銀,都成了努爾哈赤囊中之物。


努爾哈赤令全軍勿擾百姓,封李永芳為撫順總兵,並按明朝舊制,設置官吏。城內1000多戶漢民,配給耕牛1000頭,母豬兩頭,犬4只,其他食物,盡量給予滿足。紮住營角後,努爾哈赤大開宴席,為範文程、李永芳慶功,努爾哈赤給降將們敬酒:「滿漢一家,咱們都是周天子的臣民……」各位皇子紛紛敬酒。範文程不喝酒,豪飲者李永芳。李十幾大碗下肚,毫無醉意,不僅來者不拒,還主動出擊。滿族習慣,家居格格賽娘娘,姑娘們不受約束,公開場合出入自由,一個個跑過去,欣賞大明笫一降將,七皇子阿馬泰的女兒哈迷拉湊得最近。李永芳一見毫無粉脂紅白分明的滿族姑娘,舊習復發,腿一軟,哈迷拉扶住他「咯咯 」大笑起來。


宴後努爾哈赤請出範文程。


「先生,我有意將哈兒嫁於永芳,如何?」


「大汗,永芳乃降將之首,大明戰將上千,為我所有為上策。此事,我願做月下之人。」


李永芳一聽範文程冰人之語,驚喜異常。洞房花燭夜,久旱逢甘霖,自是人生最得意事情。李永芳想,我一小小遊擊,一下變為大汗駙馬,憑什麼?從此視努爾哈赤為再生父母。努爾哈赤對李永芳優厚待遇,給明朝軍廷顯示了姿態,不少漢兵,漢將主動向後金投降,如佟養真、佟養性、石廷柱、李思忠、全永和、尚可喜等。


範文程自命做天下事,自認「大明骨、大清肉」,協助努爾哈赤定奪遼東。1627年皇太極稱帝,1636年易國號大清,定都盛京(今瀋陽)。 1644年,李自成攻入北京,立國大順,明朝滅亡。範文程急返盛京,面見睿親王多爾袞道:「崇禎帝自縊,闖之過也,借吊伐罪,明臣民必望風歸附,思宗帝勤君也,現已歸天,無懼天下。」 此時太宗皇太極逝,多爾袞攝政,意謀皇權,對此事躊躇不決,無心出征,道:「入關豈一說?年年受災,銀餉不足,慢慢再議吧。」範文程回府急疏上奏:此時南進,是大清興亡緊要關頭,是千載難逢的大好時機,成大功建一統江山,失時而遺恨將來。大清的敵人,已不再是明朝,是農民軍。滿漢八旗聚其力無堅不摧。速戰速取,避開重鎮山海關,直趨燕京……範文程又遊說太后及各位親王。於是眾臣達成共識。範文程於順治元年四月四日上疏,四月十三日多爾袞率滿、漢、蒙八旗 12萬大軍迅速出動。恰逢這時,大順軍猛攻山海關,吳三桂四月十五日晨5時,遣副總兵攜書求見南下多爾袞,書云:「大王,山西流賊犯圍京城,三月攻陷,皇帝與后妃自縊,國事至時,已無可為。賊鋒東指,列郡瓦解,唯有山海關獨存,而力弱兵單,勢難抵擋。今聞大王業已出兵,若及時促兵來救,當開山海關以迎大王……」民諺曰:「朱家面,李家磨,做好大饃鏌,送給對門趙大哥。」「朱家」指明,「趙大哥」指清,究其原委,清朝滿人亦有姓氏表,首位「愛新覺羅」,類漢人《百家姓》首位「趙」。辛亥革命後滿人紛紛改為漢姓,不少姓愛新覺羅者改為趙姓,亦當此意。


順治定鼎北京。劫後京城滿目狼藉,紫禁城大殿被焚,四合院住的官、商被搶,京民恐慌,棄家逃匿。多爾袞召範文程。


「先生之策,助我大清數十載。現京事如麻,何以對?」


「王爺,百廢待舉,安民為重。滅闖賊當為義師,絕不可傷民。其一宣佈各衙門官員俱照就錄用,月銀不減,免其慮。官來歸者復官,民來者復業。」


「盛京等人,何以去?」意思是說咱老家那些人、那些事怎麼安排料理。


「關外少理事,輕變律,虛缺待位。其二,聖上乃國人之主,太祖、太宗明臣也,代京師滅大順也。現崇禎帝草掩於昌平州田貴妃墳內,百花山有祖陵,應備帝祀具葬。其三,速組織工匠,修繕紫禁城迎駕。」


多爾袞完全按範文程所奏從事,民心遂安。


範文程從太祖天命三年(1618)至康熙五年(1666),輔佐努爾哈赤、皇太極、順治、康熙4朝,為清朝開創立下不朽之功。




關於洪承疇


 



 

我母親在我父親的鼓勵下,走出家門,在瀋陽鐵西紅星裡大院教夜校。那時我尚幼小,每晚都是老奶奶哄著我入睡,「大金額父蒙古娘」是我小時聽的最多的話之一。女真族即後來的滿族,與蒙古族習慣相同,歷來通婚;當然上層更多的是政治因素。「蒙古娘」中的太上老君太皇太后,當屬科爾沁貝勒齋桑之女博爾濟吉特氏。此人是清朝前期極為重要的人物,甚至被稱為「女中堯舜」。


1642年暮春,瀋陽三官廟偏殿,絕食已經三日的大明薊遼總督洪承疇,依然閉目危坐。晨光映滿窗欞,幾隻麻雀叫喳喳,洪承疇不由想起遠在南方千里的地安門的花園。輕輕一聲門開了,走進一女子,輕輕地扶起他走出屋,跟先前幾次「放風」一樣,只不過換了陪伴或者說監視的人。他因勢站起,只見這女子髻雲高擁,粉面含情,華麗尊貴,煞為搶眼。但此時洪承疇顧不上多看了,他已然餓得眼冒金星,心慌腿軟。陽光下溫暖靜謐,綠蔭中花香沁脾。


女子柔聲問道:「將軍流落客鄉,高堂知否?」


洪承疇五內如烹,兩滴濁淚淌下。


「將軍,彩吉可似下人?」


彩吉是洪承疇的愛妾,他並沒有交代這些。看來對方將他瞭解得很透。他不由得長歎一聲,又湧出兩滴濁淚。


那女子在上下台階時便輕輕攙扶洪承疇一下,纖纖玉手,柔若無骨,洪承疇感到那觸覺隔著衣服就到了心裡。二人來到一處小亭,石桌上已經備好了蓋碗。那女子扶洪承疇坐在石凳上,從腋下抽出絲巾將蓋碗略略揩拭,端至洪承疇面前。一股異香撲入洪承疇鼻中,他神使鬼差地、情不自禁地伸出三天沒伸出的手, 接過來一口氣喝完。女子微微一笑,又倒了一碗送上,洪承疇亦前度劉郎。


蓋碗中不是茶水,而是濃濃的人參湯。


這女子就是當時皇太極的莊妃,後來順治皇帝的母親孝莊太后,再後來康熙皇帝的祖母孝莊太皇太后。


笫二天皇太極親臨三官廟,洪承疇立而不跪。皇太極問:「將軍,君子為國,正其綱紀,治其法度,我大清若不抵明治,可別我而去。」洪承疇抖動一下,皇太極見其衣服單薄,當即脫下自己身上貂裘,披在洪承疇身上。洪承疇瞠視之。皇太極說:「將軍,我已令範文程彷將軍體上奏朝廷,將軍做大明內應。暫臥遼東,這樣可保將軍家人平安。」洪承疇歎道:「真命世人主也。」乃叩頭請降。


原來皇太極夜宿永福宮,莊妃見其悶悶不樂,便問:「皇上,松錦大捷,臣妾恭喜。」說著抬手曲膝。


「洪老匹夫,不肯降,受儒學影響太深。」


「范先生也沒辦法?」


「老匹夫,大明兵部尚書,世受皇恩,范先生僅是個秀才,難以溝通呀。」


莊妃漂亮的眼睛轉了裝,對皇太極說了自己的想法。皇太極將信將疑地點了點頭。


第二天皇太極早朝,莊妃則前去三官廟。


洪承疇,福建南安縣人氏,就讀泉州城北學館,23歲考中舉人,赴京會試,丙辰科殿試二甲笫十四賜進士。外放江西、浙江、陝西、河南任僉事、巡撫、三邊總督,後入朝為兵部尚書。1636年皇太極東征朝鮮使之臣服,西討蒙古察哈爾部使之俯首聽命,繼而決定南征。


遼東在袁崇煥任總兵時,為抵禦金人建錦州、寧遠兩座城堡,城牆底部用大塊石條砌成,為防挖攻,牆基入地深達5尺,牆高3丈2尺,雉高6尺,頂部2丈4尺。每10尺置一葡萄牙加能炮,堅不可催。此次依範文程之計,以義州為基地,屯兵蓄糧。


洪承疇率前鋒總兵祖大壽、山海關總兵馬科,密雲總兵唐通、大同總兵王樸、宣化總兵楊國柱、團練總兵吳三桂等13萬人,解錦州之圍。明七鎮精銳步兵,攜弓箭、槍炮分別從松山乳頭峰下,分東西兩翼向山上進攻。清兵居高臨下,明軍受阻。世代鎮遼英雄祖大壽手持牛皮盾牌,率軍兵衝在最前,喊著:「兄弟們跟我上!」搶佔近台高處,放炮張旗,喊聲震天。清兵守防不成,便用牛車推運紅衣大炮30門,從東西兩側向明軍轟擊。明炮兵營居高山險要處與之對射,配合步兵進攻。埋伏山下的清騎兵自西石門衝出七八千。居左翼的吳三桂從靴筒內抽出10支竹籤,命10名領騎官各率千騎迎上,清兵退卻。洪承疇登上乳峰,見山北牛車、馬隊、驢馱、人流,魚貫而進,四色旗分列齊整。再看山南,零落無序,旗敝軍疲。


洪承疇曾請奏朝廷:「大敵在前,兵凶戰危,督運糧車軍械,半月之內紓錦州之急。」依洪承疇之策,面對強敵,應且戰且守,穩紮穩打。但主管軍事的兵部尚書陳新甲,以曠日持久、糜費糧餉為由,力主速戰速決。陳還極力說服崇禎皇帝支持他的戰略,令洪承疇「刻期進兵」,並派5員兵部郎中「出關贊畫」 軍事,督促洪與清兵速戰決戰。清軍認定明兵乃疲憊之師,即在寧遠、松山之間挖壕掘堤斷明軍退路,將明軍置於全殲的絕境。


決戰中,明軍高級將領僅吳三桂靠家丁護衛、大同總兵王樸奮戰衝回寧遠外,其餘悉數被俘。洪承疇被俘,朝廷報陣亡,崇禎悔聽兵部之言,親自撰文祭奠。


洪承疇降後,皇太極恐其二心,表面上對他恩禮有加,實際上並未放鬆對他的防範,命隸鑲黃旗漢軍,使其在家,不得任意出入。洪承疇亦感內疚,不願與舊屬相見,直至崇禎皇帝自縊,明朝滅亡,多爾袞才起用洪承疇。


清軍南下,峰火四起。明朝初建時,朱元璋搞分封制,有山東魯王、南陽唐王、南京福王、撫州永寧王等等,此時均率故臣繼太明,旗號多多,史稱「 南明小朝廷」。清軍豫親王多鐸、英親王阿濟格、肅親王豪格均屠夫也,凡抵抗不降者殺無赦。揚州總兵史可法抗擊7日陷落,多鐸發洩於民,屠10日。明吳淞總兵李成棟降清後,為虎作倀,圍攻嘉定,守軍侯、黃二將率死士巷戰,城破後李令屠城3日。這就是歷史上有名的「揚州十日」、「嘉定三屠」。江陰10萬軍民誓死守城,全部戰死。大好江南如啃不動的鐵,只因孤軍奮戰而被各個擊破,然清軍傷亡也很嚴重,多爾袞不得不召回英、豫二王。此時洪承疇任順治帝太子太保、兵部尚書,多爾袞命他督理南方軍務以扭戰局。


洪承疇採取以撫為主、以剿為輔的策略,所到之處先祭思宗皇帝服喪,言大明乃大順所滅,大清誅天下之共憤也。洪承疇以大學士名義,通告鄉里, 即日仍以明八股科目,行鄉試、州試,殿試不分滿漢,以榜錄官,使讀書人看到希望。孔尚任名劇《桃花扇》描寫江南才子,從報效大明轉歸大清,就是當時社會真實寫照。


洪承疇在明朝為臣守三關時,曾多次與農民起義軍激戰,闖王總是圍而不滅,是得民心之故,民心就是民間唱的「迎闖王、盼闖王、闖王來了不納糧 」。而大明年年征戰稅賦沉重,得民心必減民賦。洪承疇上疏清廷:「遼東已安,所征遼餉可免。」遼餉系當時大明為守山海關抗擊努爾哈赤而設,多爾袞准奏。隨著大軍南進又廢除剿餉、練餉等,全國累積免除1600萬兩稅賦,許多農民紛紛歸田。又以「降者,原官留任加俸,不念明故」,招撫了寧國、徽州、九江南昌、袁州、南康、吉安、廣信等府郡。


清朝統治者對洪承疇倒是用人不疑,洪承疇也效盡犬馬之勞,干到眼睛都快瞎了還「不用揚鞭自奮蹄「。順治十六年(1659),洪承疇奉旨察看邊關,從貴陽赴昆明,山川險峻,道路艱難,到昆明趕上吳三桂征服昭通未歸,復又去大理、騰沖,見明風依舊。白族、傣族如昨日風采,留發漢人觸目皆是,熱烈的嗩吶聲伴著二胡、簫、鑼鼓,奏得是「百鳥朝鳳」,一隊迎親人馬皆著明朝宮廷裝束,方冠上插兩支雉翎,新郎著七品朝服,戴紗帽翅,在馬上一顫一顫的。洪承疇遣人一打聽,都是明正統年間屯田移兵的後代,令他感慨不已。


吳三桂見到老師,亦是「勞思復勞望,相見不相知」。


「恩師,雲貴缺銀少糧,孰不可忍!」


「京城富豪,樂乎?」


「恩師之意……」


「以明防前,以智慮後,雲貴乃天堂也!」


吳三桂遵從洪承疇教誨,上疏:「雲貴遠徼重地,久遭寇亂,三桂志鎮禦敵,衛大清一統……」順治帝准奏,從此吳三桂當上雲貴王。洪承疇離開昆明時,吳三桂送至轄界,洪承疇意味深長地告訴他:「王穩,邊疆不可使之一日無事。」吳三桂將此話視為座右銘。然幾間年肅清農民軍,苗、瑤、壯等少數民族,稱臣納貢,復發兵緬甸擒拿「南明小朝廷」之永歷帝,雲南太平享榮華,無所事事。後吳三桂叛清稱帝,自取滅亡,當為後話。


康熙四年(1665),洪承疇因心疾病故,清以大學士禮葬。洪承疇墓在北京海澱區車道溝,我上大學時墓還在,陵園十餘畝,滿目蒼柏,墓園拱頂2.5米高,直徑8米,墓前有石條案、香爐等,墓碑前立雙龍盤頂功德碑,還有石馬、石人、石獅等等。40多年過去了,我已從一青年學子變成花甲老人,人猶如此,物何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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