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中的女性:上甘嶺坑道中的女兵 | 陽光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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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中的女性:上甘嶺坑道中的女兵

2015年12月20日 戰史風雲 暫無評論 閱讀 150 次

  1954年,作家林杉創作完《上甘嶺》劇本後,在劇本最後的頁碼上註明:衛生員王清珍就是王蘭的原型。

  如今,王清珍已是一位銀絲滿頭的老人,67歲的她家住在湖北孝感一個干休所。不過,半個世紀前異國那段烽火連天的日子在老人的記憶裡清依舊清晰如昨……

  為了解除戰友的痛苦,17歲的少女用口替異性排尿

  1951年初,年僅15歲的衛生員王清珍跟隨第三批入朝的志願軍某部官兵大步踏上了友好鄰邦朝鮮的領土,「過了橋那邊是另一個世界:城市成了一片廢墟,四處都是燃燒的房屋和殘垣斷壁,硝煙瀰漫,妻離子散的人們在痛苦中呻吟。當時王清珍暗暗發誓,一定要打敗美帝國主義,為朝鮮人民報仇!」

  戰鬥打響後,王清珍每次都要求上前線。槍林彈雨擋不住她,飢寒交迫攔不住她。她說,只要一想到戰友們還在浴血奮戰,朝鮮人民還在受苦,身上就有股使不完的勁。醫療用品不足,衛生員們就從烈士和敵人的屍體上收集急救包;繃帶不夠用,就去撿敵人投照明彈的降落傘,把它撕成條做繃帶;藥棉用完了,就從棉衣裡抽出棉絮煮沸後做藥棉。

  當時,王清珍一個人要負責3個坑道並排躺著的20餘個重傷員。她每天除了給傷員清洗、包紮傷口外,還承擔起許多特殊任務。一次,醫院來了一批傷員。他們過河時,河水結了冰,腳全凍壞了。王清珍和姐妹們就幫傷員把鞋襪脫下來,先用溫水泡,然後將他們的腳放在自己的懷裡捂,捂熱一個再換一個。一位姓李的重傷員全身裹著繃帶只露出鼻子和嘴巴,喉部也被灼傷,失去了吃飯的能力,王清珍咬牙將飯、菜嚼爛,口對口地餵了起來……

  一天夜裡,王清珍正在巡迴查護的時候,忽然聽到一個洞口傳來輕緩而又沉重的呻吟聲,她加快了腳步來到病床前,藉著暗淡的煤油燈光,王清珍看到呻吟的傷員就是當天下午剛從火線上抬下來的一位姓曹的排長,曹排長的臉色很不好,頭上冒著細細的汗珠……

  「同志,哪地方痛?」「我,我要……」,曹排長欲言又止。王清珍明白了許多:「是不是要解手?大解還是小解?」曹排長低聲地回答:「小解。」當王清珍把罐頭盒拿來,想幫曹排長脫褲子的時候,他吃力地用手推了推說:「這事就讓我自個兒來吧!」王清珍習慣性地轉過身來,走到洞口。

  「哎喲!」,忽然傳來曹排長的一聲呻吟,王清珍聞聲迅速回頭一看,只見曹排長手一軟,空罐頭盒「叮噹」掉到地上。她急步趕到床前,心痛地說:「同志,我們死都不在乎,還在乎這點事幹什麼?還是我幫你吧!」話語之中,飽含著戰爭年代革命戰友發自內心的關切之情。

  洞裡的傷員也不知什麼時候都醒了,紛紛勸導曹排長,「曹排長,你身體傷勢太重,還是讓她幫忙吧!」「曹排長,你剛來不知道,我們好幾個人都是靠她幫忙解大小便。」……在眾人的勸說下,曹排長同意地點了點頭,可年輕的曹排長不好意思說自己尿不出來,王清珍以為剛才只是他翻身引起傷口疼痛,於是慢慢地替排長解開褲子,小心謹慎地將罐頭盒接了上去。

  曹排長再一次使勁,還是沒有尿出來,傷口的劇烈疼痛使他禁不住又叫了一聲:「哎喲!」王清珍這才明白了排長的情況。原來,排長因腹部中彈,泌尿系統受到重傷,已不能自己控制排便。她一摸排長的小腹,圓鼓鼓的,顯然已經脹了很長時間,必須立即導尿,否則,就可能導致尿中毒甚至膀胱脹裂的生命危險。王清珍迅速從值班室裡找來了導尿管,塗上潤滑油。因膀胱的極度脹疼而無法自制的曹排長也不再推讓,咬著牙一聲不吭地配合王清珍的救護。讓人大失所望的是;導尿管塞進去了,尿液還是排不出來。

  情況越來越嚴重,曹排長喘著粗氣,頭上的汗珠更多了,面孔也因痛苦開始變形,眼角還流出了淚水。鋼鐵般的戰士被子彈打穿腸肚、被炮彈炸掉胳膊時都很少哼叫,此刻卻因不能排尿而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見此情景,洞裡的其他傷員急得連連歎息,王清珍更是心急如焚、身如刀割,一時想不出任何法子。不知哪位傷員滿懷歉意地說:「要是我們哪個能夠動一動就好了,用口吸也不能看著曹排長被尿活活地憋死!」

  「用口吸」王清珍頓時心裡一亮,可馬上又遲疑了,自己畢竟還只是個17歲的少女啊!怎能……儘管在血與火的洗禮之中,王清珍已經做出了和平環境裡的同齡人不能做出的犧牲,可是,對一個年輕的女衛生員來說,用口替異性排尿卻是從來沒有做過也從來沒有想過的事情,既便是在時時都有死亡發生的戰火硝煙中,也不可能把一個17歲少女靈魂深處的羞澀之感完全地洗去,她怎能不遲疑?怎能不猶豫?

  然而看到曹排長被脹痛折磨得變形的臉龐,王清珍又怎能看著死神把自己的戰友從身邊拉走,遲疑僅在一剎那間,她不顧一切地俯下身,含著導尿管,使勁一吸,一口、二口……尿液終於流進了罐頭盒裡。

  人生經歷中永不磨滅的一幕,她親手整理黃繼光的遺體

  攻打上甘嶺的戰鬥是1952年10月14日開始的。攻打上甘嶺的主力部隊是我軍45師的134團和135團。黃繼光當時是135團二營六連的通信員。上甘嶺戰役打響後,他被抽到營部當通信員。六連的戰鬥任務是依次收復六號、五號、四號和零號陣地。拿下了前面的三個陣地後,六連的90多人只剩下10來個人了。

  正在這時,黃繼光、吳三羊和肖登良衝了上去。他們三個人交替掩護爆破,很快炸掉了三個小地堡,只剩下最後一個大地堡了。這時,吳三羊犧牲了,肖登良也重傷後奄奄一息。指導員在敵照明彈的光亮上看見只剩黃繼光一個人帶著傷在運動時,連忙爬過來用機槍掩護黃繼光。

  黃繼光拖著受傷的腿,慢慢爬到地堡前,然後奮力投出一顆手雷。不料這個大地堡很堅固,手雷爆炸後只炸塌了地堡的小小一角。敵人的機槍依然瘋狂噴吐著火舌。這時,黃繼光的身體向機槍射孔果斷移動,用身體堵住了那條熾烈的火舌……

  當時,敵我處於激烈的爭奪階段,雙方進行著拉鋸戰,即使我方恢復了一些表面陣地,若在20分鐘內築不好工事敵人還會反撲過來。在這樣的戰鬥態勢下,運送前方烈士遺體十分困難,黃繼光犧牲三四天後,瞅住戰鬥中間的間歇機會,收容所的3個女衛生員王清珍、官義芝、何成君和不知名的男戰士,一起把黃繼光的遺體抬到收容所的坑道旁邊的幾顆小松樹林子裡來。

  黃繼光烈士遺體看上去像是從冷庫裡搬出來似的,兩手仍高舉著,保持趴在地堡上姿勢;左肩挎著挎包,右肩挎著彈孔斑斑的水壺和手電筒;胸腔已被子彈打爛,彈孔似蜂窩般,肉被帶了出來,形成一個很大的血洞;由於血干的時間過長,加上天氣寒冷,血衣緊緊粘在身上無法脫掉。於是,衛生員們先將烈士臉上的血跡洗乾淨,再用溫水把血衣浸軟,使衣服離開皮膚,王清珍再用剪刀一塊塊剪下來。一位戰地軍事記者聽說是黃繼光的遺體,便讓衛生員王清珍、官義芝、何成君、張向珍把遺體扶起來拍照。後來,這位記者在上甘嶺戰役中也犧牲了。

  在給黃繼光遺體穿新軍服時,他那高高舉起的雙臂僵硬得怎麼整也整不下來,怎麼辦?4個女衛生員和3個男同志一合計,便用鐵絲吊著四五個小汽油桶燒水,用燙熱的毛巾敷到第3天,整個遺體都軟和了,四肢也能扭動了,他們才給黃繼光穿上嶄新的中國人民志願軍軍服,然後安葬好烈士的遺體。

  那些天,王清珍和戰友們一樣都被黃繼光的英雄精神所深深鼓舞,她決心做一個英雄那樣的人!坑道的生活異常艱難,不僅缺水缺藥,而且空氣混濁。為了給傷員們解悶,王清珍唱起了陝北民歌?花籃的花兒香,聽我來唱一唱……"一曲唱完了,傷員們把頭伸過來:"好妹妹,再唱一曲吧!"王清珍大大方方地說聲"好咧",又唱起了"解放區的天是晴朗的天,解放區的人民好喜歡……"甜甜的歌聲載著傷員們的心飛向朝思暮想的祖國。

  王清珍的出色表現,受到志願軍官兵的廣泛讚揚。她榮立了二等功,被授予二級戰士榮譽勳章,並在國旗前照了像。1958年,王清珍出席了全國青年積極分子代表大會,時任團中央書記的胡耀邦握著她的手說:「聽說你就是《上甘嶺》中的王蘭,好哇!在戰場上是英雄,回到地方當勞模。這正是我們黨需要的接班人。」

  戰後生活

  1958年,當王清珍第一次在北京老家看到電影《上甘嶺》時,深深地被王蘭感動了,彷彿又回到了狼煙四起的朝鮮戰場。她下決心要找到扮演王蘭的劉玉茹。然而她並不知道,劉玉茹此時也在為尋找她而費盡周折。兩年前,剛從東北魯迅文藝學院畢業的劉玉茹在拍《上甘嶺》時,就為王清珍的事跡流過眼淚,她也一直在尋找著這位賦予她創作激情的英雄。然而好事多磨,幾十年過去了,兩人卻始終不能如願。

  1996年6月的一天,王清珍家裡的電話響了。劉玉茹終於在地方電視台的幫助下,撥通了王清珍的電話。兩位年逾花甲的老人第一次聽到了對方的聲音,追昔撫今,不禁老淚縱橫。是王蘭這個名字,把兩顆素不相識的心緊緊地連結在一起,也正是這個名字,讓無數在朝鮮戰場上默默奉獻的女衛生員留在了人們的記憶中,代代相傳。

  1982,王清珍在15軍衛生處副處長的崗位上退休。得知志願軍特等功臣趙毛臣的老伴中風後臥床不起,王清珍上門精心治療近2個月,終於妙手回春,使其生活起居都能自理;軍需處一位老幹部患腦梗塞,話不能說,飯不能咽,經王清珍1個多月治療,病情得到根本好轉。多年來,她經常為地方特困病號、殘疾患兒出門義診,主動將一個老志願軍戰士的情和愛送進了許多家庭。

  1992年以來,她同另外2名上甘嶺英雄,深入到孝感的學校、工廠、農村,作了百餘場報告,聽眾達數十萬人。她還被孝感市區內的10餘所學校聘為校外輔導員,用親身經歷教育新一代,什麼是「上甘嶺"精神。

  王清珍對記者說:「上甘嶺,無比殘酷的大搏鬥,造就了無比頑強的風流人物,不僅湧現了許多像黃繼光、邱少雲、孫占元、胡修道、牛保才、陳治國這樣頂天立地的戰鬥英雄,而且也出現了許多默默奉獻,同樣驚天動地的模範醫務工作者。在這些醫務人員中,有男同志有女同志,有原來搞醫務工作的同志,也有過去沒有搞過醫務工作而投入戰場救護的同志。她(他)們在戰役中立下汗馬功勞:有的同志冒著猛烈的炮火,從戰場搶救下來一個又一個負傷的戰友;有的同志克服意想不到的困難,在坑道裡一人護理幾十個傷員;有的同志為了解決傷員的乾渴,下山搶水而獻出了年輕的生命… 」

  「王蘭」的形象,不是創作者憑空臆想出來的,而是從真實生活中提煉、昇華出來的,真實地反映了生活,又藝術地反映了生活。應該說,王蘭的形象,是對所有參加上甘嶺戰役的醫務工作者的藝術概括。在抗美援朝戰場,在上甘嶺陣地,有許多同我一樣的女衛生員,她們做得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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